「減少人類以使大自然復甦」的新運動?

恐怖與反恐勢力將「不和平共存」

關佐治
(旅維也納評論家)


「在這個過渡時期中,未來的味道如何?」這是今年七月二日至九日,奧地利維也納政治學院召開的一次講座的標題。我們生活在一個根本變化的時期,不斷要求有迅速解決的辦法。因此上述講座有意地規避那種拚命趕時間的軌道,以便尋求必要的時間來思考。

在此次講座的範圍內,也有兩個重要報告。其題目各為「在政治與社會中如何尋求秩序?」和「衝突,然後呢?」。在演講者中,包括歐洲知名的哲學家,德國人斯洛特迪克(Peter Sloterdijk)等人。

我們現今的西方式社會己經疲憊了。對任何事均已淡漠而不感興趣。因此德國前總統拉伍(Johannes Rau)交棒前最後一次在「柏林論壇」中提出德國目前信任危機的基本原因在於政治與經濟中的自私主義及不負責任態度,再加上貪婪與不斷要求。這乃是目前所謂政治精英的一般心態。另一方面,許多人都進行了心理上的「內在移民」,即甚麼也不管了,拉伍指責這會給社會帶來致命的打擊。德國人現在都以莫大興趣來把自己的國家說壞搞臭。

好,你們不管,恐怖分子就來管。你們不管,他們正是求之不得,在沙地阿拉伯潛伏的凱達組織(Al-Qaida)之秘密領袖即在網訊中於五月一日號召,要求其會員在各地展開游擊戰。在其手冊中也詳細指出恐怖破壞行動的行動清單,提示其信徒如何行動行事動手。與凱達聯盟的安薩組織(Anear-e-Islam)之領袖薩爾卡威(Al-Sarkawi)也呼籲各路恐怖分子都要展開內戰。以期摧毀西方的民主制度。

西方,特別是美國,現在一提到恐怖分子及其行動,莫不立指伊斯蘭,而這就是各種恐怖組織正中下懷的事。正如以前對越共一樣,給它提供了如魚得水的條件。這些魚類別很多,形形色色。如果認為它只有綠色的(綠色是伊斯蘭顏色),那就太天真且無知了。難怪無法確定恐怖的來向。

著名的恐怖問題作家拉奎爾(Walter Laqueur)最近表示:伊斯蘭恐怖分子的活動今後仍將持續下去。但是,今後的恐怖行動將不會僅僅來自他們。在西歐的伊斯蘭「平行社會」中,也有著許多不滿分子。特別是青年一代,很多人失業、無根、被歧視,無法融入當地社會。而當地人民又恐懼外來移民,特別是伊斯蘭人士將威脅其生存。這已經埋下未來大衝突的種子,也就是薩爾卡威所提出的內戰之社會環境及基礎。

現在由於歐盟擴大,社會衝突的潛在因素更多了。本來第三世界來的移民難民日多,早已使歐洲各國人民不滿,敢怒而不敢言。現在更有大批東歐人擠進來,氣氛委實不佳。由於布魯塞爾必須在財政上支持新會員國,加稅及通貨膨脹的重擔落在老成員國人民身上,人們會高興嗎?

政客們及有錢人當然都不管事,各國政府都把負責的事推給經濟,讓它進行調動。而眾所周知,經濟的傾向是只管營利,不會注意民生問題。因此德國名作家何胡(Hoohuth)等稱,國家及政府再不管,以後必然爆發革命。而這種革命,不一定來自「左」方,也可能來自「右」邊,拉奎爾即說,所謂恐怖今後來自各種政治思潮與層面。例如,環境保護人士、保障動物運動等。更可怕的將是「減少人類以使大自然復甦」的新運動。遠東的觀察家,看到歐盟整合成功,但並未見及歐盟擴張後的危機。

除了其結構已經僵化之外,尚有嚴重的社會問題及心理因素迎合人民的不滿及不安情緒。

「民主」目前已鮮有人提及。此次歐洲投票,參加人數之少即說明人們的看法。右翼極端派民粹主義仍在潛伏中,勢力不小。「左」「右」極端人士加上伊斯蘭,還有拉奎爾所提出的精神不正常者與好事者,都是各種破壞的溫床。你可說是理想主義,或是瘋狂總之破壞的潛力是存在著的。這是拉奎爾的看法,也是目前所有研究恐怖主義學者的意見。不久可能出現「恐怖學」。

他認為,不一定是小原子彈,而毒氣、化學武器、細菌戰等,都有可能。精神及心理因素(不滿情緒)會使某些人出來搞恐怖破壞。六月間維也納曾召開歐洲安全合作組織會。美國國內安全部第二把手羅埃(JamesLoy)亦曾出席。他向報界表示:憂慮年輕一代因前途暗淡而失望,很容易受到極端恐怖組織的影響。大變革後失敗者的心態是迎合恐怖分子的。

歐盟的再次擴大將使土耳其先來參加,然後即是摩洛哥(不是摩納哥)也來進入,這就是歐盟完蛋的開端。也將是歐洲內戰的序幕。乍聽起來,似乎危言聳聽,這也是許多人不想聽的。也許這也不會很快地出現。然而歷史是有很多偶然的,並沒有詳盡的規律,雖然類似的事件很多,因此我們說它又在重複。但未來的一大段的歷史階段中,伊斯蘭與基督教(包括天主教與新教及東正教)爭奪歐洲的鬥爭將是長期性的,凱達組織並非唯一的敵人。

針對這種威脅,掌權執政者自然要想方法因應。包括美國在內,現在那裡即已出版了大批反恐的應景書籍,例如:女作家拿破侖妮(Loretta Napoleoni)寫的《恐怖的經濟》,女作家布耶生(Kristina Borjesson)寫的《美國的新聞檢查》,索羅斯寫的《美國的霸權是一個肥皂泡泡》等等。因此有人指出,西方的公開社會已告終結。

也因此,德國的刑事罪犯問題專家克雷萊(Arthur Krouzor)也在其德國《世界報》(Die Welt)採訪中說:「(西方的)自由已經一毫米一毫米地死亡了」。德國目前即有十個情治單位,但其間互滲砂子,效率不高。美國也不見得更高明,那裡的情治機構也是各自為政,互相拆台;中情局與聯調局、陸軍與海軍、國防部與白宮等之間都互相猜忌,並不合作,所以很難掌握恐怖分子及其組織的動靜。現在美國又計畫搞一個太上情報局,統領全國十五個情治單位,會有效嗎?可能又是像其國內安全部一樣,徒增官僚們的辦公桌而已。

西方的情治機制有一個最大的缺陷,便是它們迷信機器,而不重視人的因素。當然,我人也不能完全相信電影中「007詹士邦」那樣的羅曼蒂克,然而電腦雖快,也不能比擬人腦。因為分析是帶有感覺在內的,機器不可能有感覺。否則男女也不必傷腦筋去找有血有肉的對象,乾脆買個機器也。

早在八百年前,當還有攔路強盜之時,人們即希望安全,例如那位大名鼎鼎的吟遊詩人伏哥懷德(Walther v. d. Vogelweide)即曾感歎沒有安全感。現代國家暴力理論的首創者霍布斯(Thomas Hobbes)主張國家機器應該有至高無上的權力。與他相反的是法國哲學家孟德斯鳩(Charles de Montesquieu)認為也應防止國家對人民的過渡干預。目前德國法學家鄧寧格(Erhard Denninger)亦有相同見解。

不過「一九八四年式」奧威爾老大哥的優勢似乎一發不可收拾了。本來曾是德國左翼激進分子的現在德國內政部長希利(Otto Schilly),已從量變到質變,他現主張全歐盟全面採用生省(BIOMETRIE)控制機制:面形、指紋、瞳孔、體臭等等數碼,都要用微形卡片裝進護照。作為太上如來佛,讓恐怖主義的孫悟空無法逃出監控的掌心。這位已經「青出於藍」的希利同志最近對德國的《明鏡週刊》(Der Spiegel)記者說:與恐怖分子進行鬥爭,只有兩條道路,應該同時走。一是及時預見洞悉恐怖分子的爆破計畫;二是在精神政治上工作,以便擊退極端分子及其集團的影響。理論上這兩條道路可以走,也應該走。但事實上談何容易。因為希利自承在這個世界上有許多衝突、溫床均能給恐怖潛力增加能量。

我們不久以前曾經提出,伊斯蘭是共產主義崩潰後填空矛盾之一面,即矛盾(黑格爾與毛澤東等人的學說)。現在更可提出另一科學論據,即物理學中的「壓力論」:有壓力必有反壓力。國家機器對反對思想、組織及行動進行鎮壓,也必然會引起反動,否則不符合事物存在及發展規律。

所以拉奎爾說得很坦白:今後很長一段時間內,我人必須與伊斯蘭恐怖勢力「不和平共存」。在這時空之中,一直會出現種種怪現象,都是自行挖空西方國家民主機制的。美軍在伊拉克因捉襟見肘,不得不允許私人保全公司參與武裝公安任務,即表現戰爭的私有化與國家的逐漸衰亡。與此同時,在西歐各國中的伊斯蘭移民社會,也出現平行社會,自有一套,不理原主國的社會秩序。這可能是未來內戰的先聲,似乎薩爾卡爾已有預見。

拉奎爾等人還指出,除了具有意識形態的恐怖分子之外,尚有不少並無一定政治思想的「精神錯亂者」、「瘋狂者」及「乾脆破壞者」,均來參與,因此恐怖並非伊斯蘭與貧窮所造成。以前的無政府主義者多出自貴族富有階級,德國的前「紅軍系」(RAF)亦然,多為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賓拉登也是富商。其實心理因素很有決定作用。進行反思,沒有心理學不可能奏效。

一九三二年,愛因斯坦曾與弗洛伊德通信,兩人都對人類未來十分悲觀,他們認為,人們心理中的攻擊性(Aggression)因素,是造成戰爭的主因。戰爭、恐怖、壓力、反壓力。除非人類的心理及性格中的Aggression能夠消除,才不會導致喬治奧威爾的「天堂」。但人類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