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蔡智堪

多年苦難事，忠貞到蓋棺
不將雙行淚，輕向子孫彈

這是我父親蔡智堪先生生前晚年時的「明志詩」，使我常常聯想起諸葛武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精神，而父親愛國之忠貞，也正復如是。

父親譜名德扁，省稱曰扁，字智堪，後以字行世，生於清光緒十四年十月十二日（西元一八八八年十一月十五日），逝世於西元一九五五年九月二十九日（舊歷八月十四日），享年六十八歲，在我的印象裡，他的個子高高瘦瘦的，皮膚晢白，長方的臉型，寬額頭，單眼皮，配著懸樑似的鼻子，性情開朗爽快，說話聲音非常宏亮，具有善與人交的風範，所以從我小的時候就覺得父親是偉大的，但是卻不十分瞭解父親究竟偉大在那裡？只知道自小家裡生活很苦，經濟拮据，在當時只勉強供我讀到初中，便撒手而去，幸賴母親勤儉持家務，才繼續讀完高中，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了。雖是如此，很少看到父親面帶愁苦，或吐出半句怨歎之言，或是述說他如何有功於國家，以致現在生活困難……等等，這正是他「不將雙行淚，輕向子孫彈」的寫照吧？因此我感到很慚愧的是，對於父親的一生行事知道的竟是少得可憐，倒是從母親口中才曉得父親早年在「日本經商，頗富資本臣民」，但是他仍充滿著愛國家愛民族的思想，深切瞭解到「有國才有家」的道理，一心一意尋找機會恢復台灣，還歸故國，所以一直在暗中義務性的為祖國做些秘密工作，並嘗因此而傾家蕩產，累次入獄，也不願家人過問或對外宣揚。而後直到西元一九五三年七月十三日，父親才應中國國民黨史史料編纂委員會主任委員羅家倫先生的邀請，才敘說出當年如何冒生命危險進入日本「皇室書庫」，抄取田中奏摺的經過，至此，父親為國效命的事跡，才為世人所知。因為這種秘密的工作，乃屬於自知自證的行為，除了當時的王家楨、張學良少數幾個人知道以外，若非當事人道出其中經歷，外人絕難以獲悉。

由於田中奏摺的公佈，揭露了日本軍閥侵略中國人的憤怒，抗議日本的帝國主義，展開反日救國運動。雖然日本當局對於「田中奏摺」嚴予否認，但是它日後的確照著奏摺中的計畫──「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中國；欲征服中國，必先征服滿蒙」，先後掀起「九、一八事變」、「一、二八事變」、「七、七事變」、「八、一三淞滬之役」，以及珍珠港偷襲事件，最後擴展成「第二次世界大戰」，至此世人才相信「田中摺奏」的真實性，假使當時世界各國都能對日本的侵略行為採取制裁行動，那麼中國以及全世界當不致陷入一場戰亂的苦難中，禍害無窮，而日本也幾乎弄得國幾不國，這都是田中奏摺的罪過，可以說，沒有田中奏摺就不會有「九、一八事變」的發生，由此而使中國人認識到日本可怕的陰謀，接著又有「七、七事變」，終於忍無可忍奮起全面對日抗戰，粉碎其征服中國的野心，這正是「田中奏摺」公佈後對中國的重大影響，這正是我敬佩我父親忠貞愛國的情操，悲天憫人的胸懷，如清風明月，憂勤淡泊，不求聞達，只求能貢獻一己之力於國家社會，便心安理得，這應該是我父親留給我最大的財富寶藏吧！

（蔡智堪，台灣苗栗後龍人，一九二七年蔣介石北伐統一中國，日本百般阻擾，一九二八年，北伐奠都南京的國民政府揭發日本侵略陰謀的《田中奏摺》，日本野心遂大白於世，為祖國智取《田中奏摺》者，乃台灣志士蔡智堪也。作者為蔡智堪之公子。──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