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債危機難解

早自1950年代初起，當時歐盟最早的起源（歐洲煤鋼共同體）乃以止戰與發展為主要訴求。至今，歐盟在止戰方面確實發揮了相當的作用，但是在發展方面，歐盟一路走來面臨了重重障礙。目前，歐債的危機可謂是過去60多年來歐盟的存亡危機，若處理不慎，後果不堪設想，甚至戰爭一詞都已在媒體上出現，這對於全球與兩岸都會產生極大的衝擊。

綜觀當前歐債危機的起因，可從外部因素與內部因素兩方面來分析。在外部因素方面，由於近幾十年來新興國家（比如金磚四國：BRIC，巴西、俄羅斯、印度、中國大陸）的經濟增長快速，對於工業國家產生相當的衝擊，而工業國家又無法提升科技來因應，因而使得經濟發展趨緩，失業率增加，政府的稅收減少。但是工業國家政府又要討好選民，因而紛紛以舉債來增加福利支出，以便維持其一定的生活水準與社會安定。同時政治人物都是過客，債留後代，在所不惜，結果寅吃卯糧，終於出現問題。易言之，這正好是新興國家由儉入奢的順境，與工業國家由奢入儉的困境之對照。

在歐盟方面，歐債之所以會產生嚴重後果的最主要原因，就是經濟強國與弱國綁在一起，各國無法自力救濟，而各國之間千絲萬縷的關聯，將導致弱國倒債即可能拖垮整體。目前歐盟共有27個會員國，其中有17國加入歐元區。由於生產力低的希臘債台高築，債務到期無法償還，導致信評降級，再借無門，因而必須請求挹注或減債。但當歐元區各國正在商討是否解救以及如何解救希臘之際，就已經錯失挹注希臘的黃金時機。由於希臘國債的債權銀行多屬外國銀行，若希臘倒債，這是否會致使這些銀行倒閉而爆發新一輪的金融風暴？這就是希臘將可能產生的影響。

相對而言，德國的經濟情勢一向較佳。基於其強大的製造業所創造的大量出超，德國政府已經鉅額挹注希臘，但這在國內又引起了高度的反彈。以德國選民的角度觀之，自己勤奮賺來的納稅錢為何要支助懶惰的希臘人？德國政府的威信已受打擊。但以整體觀之，希臘倒債的後果又將傷及自身，因而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困境。在德國國會表決支持紓困希臘案時，70%的議員支持，但同時遭到相同比例的民眾反對，西式民主制度是否面臨挑戰？此外，歐元區的其他國家也有意見，若德國持續獨力支撐大局，未來整個歐盟是否將說德語？德意志第四帝國的陰影浮現!?這也是德國政府所需解決的歷史難題。

德國這種強勢的作為，相對地也惡化了歐元區弱國的競爭力，更加速了這些弱國的國債額度。當然，債權國的挹注並非沒有條件，其中主要就是規定債務國必須削減開支。月前希臘政府一口氣將三分之一的公務人員解職，乃必要之惡，但是引發了高度反彈與暴動，導致政府幾乎陷於癱瘓狀態，這也正是由奢入儉難的另一寫照。若此，這些經濟體的生產力將會受到直接的傷害，導致更加減少稅收及惡化其償債能力，這就像是飲鴆止渴似的惡性循環。

更讓人擔心的是，歐元區的所謂歐豬五國（PIIGS：葡萄牙、義大利、愛爾蘭、希臘、西班牙）都有相同的債務問題。由於希臘的經濟規模只佔歐盟整體的2%，但是其他國家的規模甚大，而若希臘未能過關，這將進一步影響這些國家，同時針對希臘的紓困方案也將會被其他國家要求比照辦理，這就更使得債權國面臨債務黑洞而望之卻步，這也是歐債更為令人驚悚的另一原因。

其實，當前歐盟的債務危機，與德國在1990年統一之後的情勢有其類似之處。當時，德西部分的生產力高，自然物價、工資與所得亦高，而德東地區因生產力低，物價等理應保持較低的水準。但是，聯邦政府為了解救長久受難的兄弟，欲盡速改善其生活水準，故首先將德東地區的工資提至與德西地區相似，這導致在轉型期間，德東地區產生了高工資與低產出的困境，阻礙了外資的投入。好在這還只是一個國家之內的暫時情況，而且德國政府大力扶持，比如大量改善德東的基礎建設與福利政策等，日益增加其生產力，並未釀成大災，否則德東地區的發展將難以維持。

可是，歐元自1999年上路至今已經十餘年，各國雖有統一的貨幣，但也同時喪失各自的財政政策手段。比如面臨景氣低迷時，可以貶值通貨來提高競爭力，或以增加通貨發行量來刺激經濟，但目前這些政策手段都由歐洲中央銀行統籌掌握，因而各國政府都陷入束手無策的窘境。

面對這種歐債的情況，解救的方法也只有開源與節流兩種方式。2011年10月底歐盟的協議就規定，在開源部分，要求債權國政府與金融機構都分攤一些豬國的債務，甚至向國際貨幣基金會（IMF）請求挹注，還有豬國的公債可以打折歸還，因而債權方要負擔一些，歐洲央行與IMF都買一些豬國公債，或印一些鈔票以貶值的方式讓其他歐元持有者共同分攤，而債務國就必須更加緊削減與樽節支出，以便共渡難關。

但是，這只是暫時性治標的辦法，更進一步則必須要強化各國的財政紀律。原本在歐元上路時，歐盟就有相關規定，但首先違反規定的就是德國與法國，雖有罰則，卻未實施，如今故技重施，是否奏效，也是一大問號。況且，這個法案還需要17個歐元國國會與政府的一致支持，這又必須花上一段時間，屆時是否緩不濟急，不得而知。再者，就算新的財政紀律規範制定完成，若有國家違反新規，而真正的處罰豈不啻落井下石？弱國能否承擔，屆時可能又是一大困境。

總之，歐盟目前面臨了四大難解的矛盾，其中包括：窮國與富國、樽節開支與經濟增長、紀律與團結以及歐盟整體與會員國個體等。這些矛盾環環相扣、惡性循環，如何解套，仍需睿智。但以目前情勢觀之，實難樂觀。因而兩岸必須加緊合作，共迎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