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健豐
(民間台灣史學者)
張健豐
(民間台灣史學者)
北白川宮在此日早上牛埔山露營地出發,乘著馬經青草湖,在近香山海岸尖筆山端之砲壘旁之墓地御馬駐屯,觀望形勢,並在九點在此發號施令。後來日方於1942年在此設立「尖筆山司令所」紀念碑。
直到下午,中港海岸村舍皆掛起日章旗,吉野、浪速艦遂停止砲擊。此日,山根少將率領的混成枝隊在沒有道路的山區經過異常艱苦的行軍,佔領中港東南方的頭份街。此地居民300餘戶,有水田和清澈的河流,是曠野中的一個市街。在家屋結構和市街繁華方面,頭份遠遠超過中港。但該市曾是吳光亮統領的駐地,在山根支隊繼續南下時,全部燒拂,整個化成焦土〔註19〕。
而北白川宮率領的日本大軍越過老衢崎(今竹南鎮崎頂)進入中港地方後,竟無人安撫百姓,各庄百姓慘死者為數甚多,無不叫苦連天。眾多百姓均不堪其苦而逃亡,直到數日後才加以招榜安民〔註20〕。由此可看出,日軍正默然執行日本外務大臣陸奧宗光的《台灣攘逐策》。
由於中港地區人心惶惶,此時竹南中港街的仕紳陳汝厚等迎日軍進中港,除出面負責安撫人心,並提供舍營所給北白川宮居住。陳汝厚在地方上素為名望之人,為藥種商。在今天民生路上,也就是當時中港城的新街開有杉板立面的店舖,提供住宿的地方在店屋之客室的左後方,建築上方有紅磚和暗綠色琉璃磚瓦,其入口跟街上的往來只不過咫尺之遙。
北白川宮一到中港街後,就去慰問傷者。並在此和將士同甘共苦,將南下帶來的菸酒、魚罐頭賞賜給部隊,對當地盛產的番薯則甘之如飴。在中港所住的四宿期間,大約是晚上11點就寢,凌晨四點左右就起床。偶爾想遵從台人習俗睡個午覺,卻沒機會〔註21〕。
日軍穩定中港局勢後,下一個南進目標是後壠街。因此地,東控苗栗,南當大甲,北擁新竹,當要路之地。此地不陷,日軍根本無法攻取苗栗。所以,劉永福也命智勇雙全的黑旗軍青年將領吳彭年北上苗栗助戰〔註22〕。
8月13日,川村少將率領以步兵第二聯隊第二大隊及砲兵聯隊第一大隊等組成的前衛,於上午六點自中港出發,六點半抵達鹽仔頭的渡船口,本想徒步涉水而過,但此時正值滿潮,無法渡河,直到七點十分海水漸退,才得以行進。這一路上都是瀕海的沙洲,也有丘陵,大多是沙地,綠樹青草甚為稀少。
近午,進入後壠街(今苗栗後龍),川村少將發現沒有敵軍,民眾亦甚為平靜,家家戶戶都掛著大日本帝國善良民的小旗。但在後壠街南門外,發現敵人在南方1,000公尺左右的高丘上築有掩堡,設有哨舍,還有五、六名看守兵出沒,而與其連成一脈的東方高地上也設有兩處堡壘及哨舍。
這南門外築有掩堡的高丘,是後壠崗;屯有堡壘及哨舍之東方高地則為營頭棟(頂),約有1,200名抗日軍據守在此。於是,日軍在靠近後壠崗西海岸的一個高地,佈列砲陣後,轟擊後壠崗及其東南端的營頭棟(頂)的兵營〔註23〕,這是日軍登島,繼尖筆山戰役後,第二次使用射程長達5,000公尺的野砲。步兵方面,川村少將命令阪井大佐率二中隊500人,渡南門外後壠溪,沿著山丘腰部佔領後壠崗的堡壘。抗日軍以抬槍及步槍固守陣地,不肯退守。
由於抗日軍在靠內陸一帶憑藉胸牆防禦,而日本陸軍位於靠海一面,為避免誤傷友軍,故日本海軍的吉野艦無法從海上應援,僅能隔空旁觀陸上戰況,為此感到遺憾。日軍遂派出一中隊兩百餘步兵向主堡壘進擊。雙方槍聲持續一個小時,日軍野砲隊發射的榴霰彈也不停地在空中爆炸,發出霹靂般的聲響。最後,抗日軍在野砲隊及槍彈的猛烈攻擊下,終於不支,棄守兵營,日軍則沿著山路推進,佔領營頭棟的堡壘〔註24〕。此役,日軍以損失一中隊長等不斐的代價佔領了苗栗。當地居民則早已跟著抗日軍撤退,苗栗市街沒有留下半個人影〔註25〕。
隔日,山根支隊的前兵由亂龜山(今造橋乳姑山)進入苗栗市街。苗栗距後壠東南六公里餘半,為位於山間之一大市街。苗栗縣廳在大苗栗北方小苗栗,結構壯麗,遠比新竹縣優〔註26〕。山根在此擄獲抗日軍總指揮吳光亮和劉永福之抗日陣營的往復文書,從中了解到抗日軍因缺糧關係,並沒在尖筆山和苗栗之戰竭力抵抗,似保存實力在中、南部。於是,嗅到雙方即將會在彰化八卦山決戰的信息〔註27〕。
當日,北白川宮在苗栗今日的貓貍山公園聽取川村景明旅團長的戰況報告,並與川村及鮫島重雄參謀長在草地上一同吃了午餐,直到明治33年(1900)5月,苗栗守備隊才在此地立了第一塊較簡單的「御遺跡地碑」;大正三年(1914)8月,在新竹廳長家永泰吉郎的提議下,原地改建第二塊碑,正面的碑文為「將軍駐馬之碑」,碑址所在叫做「將軍山」;昭和二年(1927)再立第三代自然石的「北白川宮能久親王殿下駐馬碑〔註28〕」。
北白川宮於14日到苗栗將軍山視察後,回到後壠舍營地。第一旅團在苗栗北方的獨立民房宿營,第二旅團在苗栗縣廳內宿營〔註29〕。
日軍既平苗栗,再無後顧之憂。北白川宮呈報給總督馬上進軍,總督認可其南進之呈報。同意攻略台灣府及彰化縣,中港以北之守備交予混成第四旅團。
日軍佔領中港、後壠後,吃水淺的運送船入港毫無困難,可直接靠水路補給。雖可減掉基隆、新竹間兵站線路120公里的長程運輸〔註30〕。但因西南季風引起湧浪的天氣因素,也多少影響到補給。8月15日,川村少將率領支隊向吞霄(也稱通霄。今苗栗通霄)前進,其路況正如同樺山資紀在牡丹社事件前探訪台灣的日記上寫道:
吞宵以北為山路,羊腸小徑,誠乃西部第一天險。
後壠以南到吞宵,能稱官道的,等於田間的畦畔,僅一尺餘之道路中央,排上不超過一尺的卵石。依此不完全之道路,想搬運糧秣充分供給日軍一萬餘人馬不可能。故士兵只能靠背包裡的道明寺糒(乾糧)充飢。甚至一個梅干3日間甘之如飴〔註31〕。
因糧秣追送困難,北白川宮至21日的9日間,在後壠滯陣。時方盛夏,由於舍營使用主屋之正廳面向夕陽之位置,且無通風之窗戶,甚炎熱。於是在一、兩日後,管理部長將正廳前之廣場,以竹為柱、以茅為屋頂,其下置桌台,供其納涼並處理軍務,正廳背面之一室則充作寢室〔註32〕。閒暇時便徜徉在後壠之海濱;按轡賦詩,並賜通譯官吉野利喜馬一小扇。因盧姓屋主有宣德年間(1426-1435)銅器作的香爐,部下想作為親王的受便器,親王阻止,且不當作是戰利品,以相當代價向屋主購買。不但在此如此,到處都強要付費,因而付出相當代價。至彰化城陷落後,更有心情搜集古董〔註33〕。
8月20日,山根支隊受命從苗栗出發佔領大甲。沿途經過銅鑼灣(今苗栗縣福興鄉)的福興街、樟樹林庄,沿途鳥道獸徑,當晚在三叉河西方高地的樹林間露營。隔日,佔領大甲〔註34〕。
8月22日,北白川宮從後壠南下,徒涉後壠溪,翻越烏眉崎,涉烏眉溪(又稱「打那拔」,今西湖溪),經現今的景點—好望角、飯店子,在白沙墩(今苗栗縣通霄鎮白沙屯庄)休憩之際,向主人買竹製寢椅,即交與軍夫運搬,以後駐營就用這個寢椅休息〔註35〕。
當日,北白川宮能久親王在通霄下榻之處為位在郵局前側的湯鴻文宅。原來在後壠附近陋屋御假泊之際,受蚤蟲攻擊,夜不成眠。但在通霄御假泊時家屋寢床皆新,遂泰然可以安睡〔註36〕。之後發生火災,同建築燒失。昭和九年(1934)建立通霄北白川宮能久親王御遺跡碑,戰後遭改建為通霄衛生所,現為通霄樂齡學習資源中心〔註37〕。
北白川宮在通霄住過一宿後,於隔日早上六點出發,雖有大安、大甲溪之天險,尤其是後者水甚急,但在海軍艦隊之艦砲的保護下,安然到達大甲,在文昌廟舍營。當時糧食運搬不如意,且8月19日以來因天候不良,海路大安港(大甲的外港)之輸送幾乎不可能。
這時,北白川宮派人四處徵集糧食的回報為:「只有番薯,沒有米!」北白川宮和參謀商量的結果,決定:「大甲附近物資不能充實師團需要之狀況下,假令數日間糧食之追送斷絕的話,也要排除萬難前進,迅速佔領彰化。24日左縱隊經由台中,右縱隊由海岸路,共同向大肚進發〔註38〕。一場台日的彰化大戰即將展開。【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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