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可能伊斯蘭化嗎?

略論穆斯林在歐的人口與影響力

孫若怡
(前稻江管理學院學術副校長)


在西洋歷史上有三次重要的戰役,被西方史學家視為東西文明衝突中,西方文明決勝並阻擋了東方文明入侵的標誌。第一次發生於西元前480年希臘半島南部的薩拉米灣(Bay of Salamis)戰役,希臘人在第三次的波希戰爭中,大敗由波斯王薛西斯(Xerxes)親率的海軍,遂使希臘文明免於為波斯人滅亡。第二次在西元732年,阿拉伯帝國奧瑪雅王朝( Omayyad Dynasty)的回教軍隊越過庇里牛斯山北進,攻打法國中部都爾(Tour)一帶,為當時摩洛溫王朝的宮相查理馬太耳(Charles Martel, 714-741年)率軍狙擊,退至高盧(今庇里牛斯山與法國南部)一帶。1529年,鄂圖曼帝國蘇萊曼一世(Muhteşem Süleyman,1494-1566年)發動維也納之圍,則是第三次東西文明衝突的決戰點。不過,該次戰役由於冬季的來臨,鄂圖曼帝國的軍隊被迫撤退;1532年,他舉兵逾25萬人再次進攻,終在維也納以南的克塞格地方被擊退。後面兩次戰役的失敗,是伊斯蘭勢力無法進入歐洲文明核心區的關鍵因素。此後,西方文明歷經500餘年的強勢發展,包括中國、印度與伊斯蘭在內的所有東方文明,都飽受其挑戰與蹂躪。

然而,歷史的發展何其弔詭,過去欲藉戰爭來推進文明進程而不可得者,到20世紀下半葉迄今,穆斯林在歐洲的人口與影響力卻急速增加,這個情況在西歐尤其廣泛,歐洲可能伊斯蘭化嗎?!已經成為某些人憂心與關注的議題。

西歐的穆斯林( 1950-2000 年)

信仰伊斯蘭教(Islam)的信徒統稱穆斯林( Muslim),目前全世界有16-18億人,大約佔全球人口的25%,主要分布在中東、西亞、中亞、南亞、東南亞與非洲,是人類社會中人數最龐大的族群。

二次世界大戰後,分別來自土耳其、北非、中東及東南亞各地的穆斯林,大量移入歐洲尤其是西歐,落葉生根並快速擴散。這些穆斯林入歐的管道主要有三:1.因應歐洲發展需要而湧入的勞工;2.為符合人道主義精神而給予分離家庭的移民配額;3.包括一切政治受難者、難民及非法移民。上述這些人估計總人數約有2,000萬人上下,幾乎佔全歐洲人口的5%。其中西歐約佔1,520萬人,法國就有400-500萬人之間,佔其國家6,000萬人口的7-8%。

法國的穆斯林為什麼20世紀下半葉會快速增長?根源在二戰結束後,有鑑於阿爾及利亞曾為法屬殖民地,為便於能持續掌控,故而採取了允許該地人隨時入境並享有公民待遇的政策;即使之後阿爾及利亞獲得獨立,法國仍保留其境內移民的權利。爾後,為了經濟發展並彌補自身勞動力的缺乏,法國更自北非各國招募大量廉價勞工,促成其戰後經濟的復興。這些來自北非的勞工絕大多數信仰伊斯蘭教,無形中使法國的穆斯林人口得以快速累積。據統計,1962年至1968年平均每年增加35,000人;1968年至1975年平均每年增加至70,000人。

到了20世紀80年代,以北非阿拉伯人為主體的穆斯林移民,已經成為法國境內最大的移民族群;僅突尼斯、摩洛哥與阿爾及利亞三國,合計就有高達290萬的移民人口。自1950年至2000年半個世紀以來,法國的穆斯林較之過去增加了50倍;他們大多分布於大都市或東南部地區,其中以巴黎、里昂兩地最多。

柏林一地也有超過40萬人的穆斯林,以土耳其的勞工移民為主幹;全德境內則有280-320萬人左右,佔其當時總人口8,200萬人的3.4-3.9%。英國則有150-160萬人,佔其5,980萬總人口的2.7%。至於西班牙、荷蘭和義大利等國境內,分別也有平均約100萬的穆斯林人口。

難民蜂擁入歐(2000-2016年)

繼阿富汗戰爭(2001-2015年)與伊拉克戰爭(2003年3月20日)之後,伊斯蘭國興起;2010年底起,北非中東各地又先後爆發「阿拉伯之春」,致使突尼西亞、埃及、利比亞及敘利亞各國均陷入內亂與戰禍。動盪與失序的社會促使數量激增的難民或經濟移民,自中東、非洲和亞洲等地經地中海及巴爾幹半島,進入歐盟,尋求居留,從而產生了新一輪的移民潮。

2010年至2013年,每年有約140萬非歐盟國民進入歐盟,這只算循正常途徑移民的人,不包括尋求庇護者和難民。2014年,283,532名移民自中地中海、東地中海及西巴爾幹地區,以非正規途徑進入歐盟。同年,歐盟國家批准超過16萬人的庇護申請,另有23,000人經上訴後獲予庇護。 2015年4月至6月期間,抵達歐盟國家申請庇護的移民有213,000人;只8月一個月內就有156,000名非正規移民抵達歐洲。2016年1月和2月,超過123,000名移民登陸希臘;1月至6月,超過66,000名偷渡者抵達義大利。同年10月僅3日和4日兩天,救援人員在西西里島與利比亞之間的海域,總計救起超過一萬名偷渡者。2015年,德國政府表示預計全年將有80-100萬人向德國申請庇護。

一般而言,德國、瑞典、義大利和法國等國,收到的庇護申請和批准數,佔歐盟國家總數的三分之二左右。若以人口比例計算,瑞典、匈牙利和奧地利收到的庇護申請則位居歐盟各國之前;瑞典是每1,000人口對8.4名申請者,匈牙利為4.3名,奧地利3.2名。 不論藉由偷渡或庇護申請,難民與移民主要來自阿富汗、利比亞、敘利亞、厄利垂亞與科索沃等交戰區,其中絕大多數是穆斯林。

今再以英國為例來說明21世紀初期,穆斯林在歐洲人口數激增的情形。根據英國統計局發布的報告,2011年在英國的穆斯林已超過300萬人,相較於2001年的150-160萬,10年之間整整多出近一倍。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倫敦郊區的穆斯林人口,已經多達整個大倫敦市民的一半。同時,在不到10歲的新生兒年齡層中,穆斯林佔比例最高;這意味著未來的數十年間,穆斯林將是英國社會的主要人口。另一方面,根據學者的研究,到2030年歐洲大陸的穆斯林將佔歐洲總人口數的8%;2050年更有超過歐洲總人口數20%以上的可能。

穆斯林對歐洲的影響

龐大的支出 難民接受國往往需提供大筆的金錢,作為尋求庇護者的開銷;雖然各國支付的款項細目不一,但總體說來卻是一筆不小的開銷。2015年瑞典的庇護者,如果是住在政府提供的房屋或收容所並由政府提供伙食,每名單身成人每日可領取24克朗的津貼;伙食自付的人則每日獲得71克朗的補助。獲得難民身分的人可以參加為期兩年的融入社會計劃,每月得領取約6,700克朗,如有子女或需負擔住屋開支者,則津貼更多。瑞典政府預計2016年用於難民基本需要的開支,就高達600億瑞典克朗。 這不但為各國的財政帶來極大負擔,也使主政者遭到反對派的非議。

廣建清真寺 相對於歐洲人對宗教信仰的淡漠,穆斯林卻有極高且強的宗教信仰的內聚力。2012年,根據《歐洲社會研究中心》的調查統計,以每週進一次教堂的人數為標準,分別是愛爾蘭人49%、義大利人39%、西班牙人25%、英國人21%、德國人11%,而丹麥人只有6%!另一方面,由於極少或不再使用,英國每年關閉20間教堂;至2015年丹麥則已經關閉了200間,至於德國,近10年以來也已關閉了515間。據估計荷蘭在未來的10年中,1,600間天主教堂的三分之一,也就是大約533間將被迫關閉;未來四年裏,700間的新教會所也將打烊。 相對於此一蕭條景象,沙烏地阿拉伯和土耳其等國,或出資為湧入當地的穆斯林移民廣建清真寺,或轉購當地的教堂給穆斯林使用。對穆斯林而言,雖然遠離祖地,老一輩依然信守著文化信仰;新一代即使出生異地,受到不同文化的衝擊,但他們中的許多人,卻也都遵守伊斯蘭的婚姻法制,以要求對方皈依伊斯蘭作為結婚的條件,並未受到西方思想與生活方式的徹底改變。以法國為例,在宗教信仰的活動中,25歲上下的年輕人佔了三分之一。這也無怪乎歐洲人會對這群自認是「生活在異教徒國家的穆斯林」,心懷疑懼和憂慮; 並引發不同國家極右派民粹主義政黨的反抗。

2015年9月10日,荷蘭首相馬克.呂特在國會辯論中表示,歐盟應該在接近難民原居國的難民營幫助難民,而不是在歐洲內部;其自由黨領導人基爾特.威爾德斯就聲稱,當前的移民潮是「伊斯蘭的入侵」,「大量20餘歲的年輕留鬚男人在歐洲各地高唱真主至大,這是一場威脅我們繁榮、安全、文化和身分認同的入侵」。以上言論絕非無的放矢,這樣的認知夾雜著白人優越的種族主義論,也在不同的國家與政黨中快速蔓延開來,為未來歐洲各國的選舉,帶來不確定的因素。另一方面,由於穆斯林的人口出生率是非穆斯林的三倍,屆時法國或其他國家的穆斯林人口,恐將超過半數,若依照民主投票機制的運作,歐洲或有可能出現一個由穆斯林主政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