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評傳說中的「美國聯俄制華」幻想

寫在川普就職前夕

熊玠
(紐約大學在職終身教授)


舉世矚目都在等候川普就職之際,有許多猜想與謠言出現。關於美國在川普領導下的外交政策方面,流傳了一個特別引人注意的小道消息。說是季辛吉在川普當選後曾去訪問了中國與俄羅斯。回來之後,向即將就職的川普總統獻上了一個「聯俄制華」的計謀。此話咋一聽來,似乎響亮有理。因為季辛吉是當年輔佐尼克森總統策劃與執行美國聯華制蘇的「縱橫家」老手。當年(1970年代)美國面臨最大的對手是蘇聯;而中國那時的實力,雖弱不足以威脅美國,但卻強足以成為美國聯手制衡蘇聯的好搭檔--假如能夠爭取到與美國站在同一戰線的話。如今,(蘇聯解體後之)俄羅斯與中國的實力相比,正好對調。美國目前面臨的最大對手是經濟火炙燙手的中國。而俄羅斯則經濟衰落不振,其重要性全靠其過去老本剩下之餘威而已。所以慣於玩弄縱橫手法的季辛吉獻策要美國聯俄以制華之傳說,似乎順理成章。無論其是否真實,一旦傳出則不脛而走,可想而知。本文想針對所謂「聯俄制華」之策略本身究竟有無道理,以及此想法究竟來自何方,略作一番分析與推敲。以正視聽。

「聯俄制華」何以純屬幻想

當年(1970年代)尼克森之所以能聯華制蘇,是因為有當時的兩大條件促成。第一、中蘇交惡多年而幾乎有瀕臨兵戎相見之矛盾。故美國有隙可乘。第二、中華人民共和國與美國迄無邦交,因而陷入長期的國際孤立。故北京極希解除此種腹背受敵之困境。尼克森要與中國「正常化」關係,正好符合北京此一企望。但殆至2017年的今天,並無類似的條件可作後盾。而自1989年中蘇關係迴轉以來,俄羅斯與中國已發展成一個唇齒相依的夥伴關係。此點已充分表現於普京總統最近提議建立以俄中為核心的「歐亞經濟夥伴關係圈」的構想之上。

其實中俄密切關係牢不可動搖的基礎,早已建立於三個支柱之上:一、中俄雙邊友好關係;二、上海合作組織;三、中俄有關「世界多極」的共同誓約(以對抗美國為維護其霸權獨大而標榜的世界一極論)。除此之外,美國在東歐(主要是波蘭)設立針對俄羅斯的區域反導彈系統(TMD),以及在東亞(韓國)建立一個針對中國(美其名曰針對朝鮮)的薩德(THAAD)系統。等於是強迫俄羅斯與中國非得同仇敵愾、攜手合作以禦外侮不可。

綜合這些因素,對於深知國際事務與中俄底細的有識之士來說,美國聯俄制華一事,還有可能嗎?所以,這個點子,多半是來自那不假思索而習慣信口開河的川普本人的成分比較多,而絕非來自一向深思熟慮的季辛吉。至於如何證實此點,正是下文所要交代的。我們如果瞭解川普本人對開發蘇聯/俄羅斯市場的夙願,早在其當選總統前20年已形成而牢不可破,我們將可體會他為何如此偏袒俄羅斯並急於要改善美國與俄國關係;而在美國三大情報機構均因發現俄羅斯竊取美國總統選舉之資料而大聲譴責普京之氣氛下,他卻居然無動於衷。原來是因作為商人的川普完全受了他對俄羅斯廣大市場存有強烈竊竊私心之故。

川普對蘇聯/俄羅斯市場眷戀已久

對唐納.川普鍾情俄國市場之經歷,《紐約時報》做了非常詳細之深入調查;並在1月17日以特大篇幅給予極為詳盡的報導。早在1987年,川普就已親自到俄國去調查籌建川普酒店大樓的可能性。1996年他正式在俄國申請將川普的牌名註冊登記。2006年,他的兒子(小唐納)與女兒(伊凡卡)到莫斯科勘查地形並尋覓可能的俄國合夥人;特地選擇住宿在克里姆林宮正對面的 「莫斯科國家大酒店」。另在2013年,川普特意將「宇宙小姐」選美大會安排在莫斯科舉行;並且利用此機會在當地商談拓展其公司之商務。川普在他的推特上並寫到「川普莫斯科酒店大樓將是下一步的發展」。他也承認在俄國做生意極為複雜與困難,所以在興建地產以外,也渴望將他已註冊「川普」牌名之經營權,推銷給當地之企業家。並也嘗試在地產業以外興辦其他業務。不過在數度嘗試以後,地產業仍舊是川普機構在俄羅斯主要之生意願望。在2006年至2008年間,川普機構在俄國申請註冊好幾項不同的牌名, 諸如 「川普」、「川普大樓」、「川普國際酒店」,以及「川普住宅區」等。川普本人曾對紐約城的市民宣稱,他對莫斯科的偏好,勝過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城市。並以在18個月內曾訪問俄國六趟之多引以自豪。不過,《紐約時報》報導的終結語是: 「可惜,他要的川普莫斯科酒店大樓,至今並未在莫斯科上空見到」。

結束語

以上分析,顯示外傳的有關川普或將聯俄制華想法,既非來自季辛吉,亦並無任何須臾成功之曙光。但,川普對俄國市場之眷戀情深有其長時期之歷史背景,可以斷定無疑。不過,儘管川普迫不及待地想在俄國做生意,而經過如此多番的折騰之後,他也應該知悉俄國人絕非普通之輩。特別是普京之英明,亦絕非川普自己全靠生意頭腦思考問題可比。近日川普又大放厥詞,說誰要主張不與俄國友好是愚蠢。同時他也重申他那在一個中國問題上可以有交換條件的陳詞。我認為在他的說話下面應該再加一句:即僅一廂情願癡情生意機會而不捨,與僅靠買賣交易思想決定國家政策,才是愚蠢的表現。對俄羅斯市場如此;對中國大陸政策上僅以生意交換做其決定之準繩,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