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敦義是黨內最大公約數!

國民黨黨主席選舉初探

耿榮水
(資深政論家)


眾所矚目的新一屆中國國民黨黨主席選舉已拉開帷幕,有意參選者已陸續浮出檯面,現任黨主席洪秀柱志在連任,且早做部署,已廣為政壇所熟知。現任副主席、前台北市長郝龍斌,也在臉書正式宣佈參選,最受矚目的應屬前副總統吳敦義,也在元月9日正式召開記者會,說明他參選的心路歷程,另外則有前立委、北農總經理韓國瑜,也毫無預警的投入選舉,加上剛辭掉副主席的詹啟賢,也表達有意參選的訊息,形成五雄爭霸的局面,使得這場選舉有未演先轟動之勢,應是今年台灣政壇的重要戲碼,值得細細加以探索評析。

新主席能否帶領國民黨走出困境

這次黨主席改選,有兩點重大意義:

一是在經歷兩次大選慘敗與民進黨全面執政後,國民黨能否捲土重來,重新奪回中央與地方執政權,端看此次選舉能否選出真正強而有力的領導,以帶領國民黨走出困境,迎接第三度政黨輪替的到來。

二是在民進黨執政近一年來種種背離民意與施政無方,特別是在兩岸僵局打不開,台灣處於內外交逼不利形勢下,能否因國民黨主席成功的改選,而予國人新的期待與憧憬,以帶領台灣走出當前的逆境。

這兩點意義,前者為一黨之私,後者則為全島之公,於公於私,都應予同等看待,不可偏廢,畢竟國民黨雖己衰敗,仍是台灣最大在野黨,在可預見的將來,很難有第三勢力來取代她。應該說,與其冀望第三勢力的出現,不如期待國民黨振衰起蔽,嚴防南明政局的紛亂重現;與其要求執政的民進黨政府重視民意,不如強化在野的國民黨,發揮民主監督的作用,或能對台灣人民更有利,是以此次國民黨主席的選舉,實不可等閒視之。

洪秀柱師心自用領導統御失敗

先談洪秀柱部分。原本各方認為她有現任優勢,也掌控了黨機器,加上又有黃復興鐵票及青年網軍的支持,實力應該是有的,無如最近一、兩個月來,她犯了幾個重大錯誤:

一是立場不夠公正客觀,引發黨內不平之鳴,最明顯的是企圖挾「洪習會」的餘溫,打鐵趁熱,竟宣佈提早黨主席的選舉,從8月提前至5月,明顯是為自己量身打造,讓對手措手不及,尤其又將黃復興黨部併入一般縣市黨部,表面說是不讓黃復興有特權,實則真正意圖是要將一般黨部「黃復興化」,有助於提高她的得票。而在十九全大會通過的縣市黨部主委直選案,卻以缺乏配套為由,擱置不理,明顯是怕主委直選不利於掌握黨機器,千方百計為自身圖謀心機,如何令人心服?

二是不遵重立院黨團,也不理多數中常委的意見,竟要強行通過提前改選黨主席等四項議案,導致去年12月21日的中常會,竟然只有七位中常委出席,32位缺席或請假的情事發生,如此甘冒天下之大不諱,個人意志凌駕多數中常委意志之上,豈止是吃相難看而已,簡直把國民黨視若無物,好似自己已是黨內武則天一般。此事完全突顯洪的私心與領導統御的失敗。

三是在郝、吳、韓相繼表態參選後,她所控制的網軍竟毫不留情的予以批鬥,尤其對吳敦義更是火力全開,什麼難聽的話都罵得出來,如此勇於內鬥、怯於外戰的言行,又豈是表面光喊團結、要競爭不要鬥爭的兩面手法所能遮掩得了的?洪的心虛與不夠光明磊落,完全暴露無遺。

至於洪自詡所謂「無可救藥的忠黨與使命感」,只能當作是自我勉勵的話,並不能得到全黨的認同,她所稱三件黨務工作重點:黨的組織再造、黨的路線與論述,以及培養人才完成世代交替諸事,也並非只有她能完成,別人說不定會有更高明的做法。

從接任黨主席近一年來的表現,洪給人的整體印象是說的多做得少,空有理想卻不切實際,為自己圖謀多於為全黨考慮,最重要的是能力顯然不足以因應黨內外的挑戰,一個只能挑60斤的人卻硬要去挑100斤重的擔子,焉能不敗?又焉能不惹得黨內有志之士紛紛揭竿起義?

當然,不可諱言,洪秀柱畢竟是外省籍,此為先天的原罪,不能苛責於她,只是若她的論述路線都能接上地氣,待人處事更周延一點,不要到處樹敵,或許能克服先天的劣勢。事到如今她若有自知之明,在關鍵時刻荐賢自代,退出選舉,她還是會留下美好身影的。

郝龍斌為形勢所逼低調參選

郝龍斌搶先在吳敦義記者會前兩天,於元月7日公開在臉書宣布參選,頗出乎一般人意料之外,外界推測可能是與吳敦義策略聯盟,做做樣子,刷刷存在感而已。筆者倒有一項觀察,郝是在元月5日前往吳辦拜訪,表達參選決心,也有爭取吳支持之意,不料吳突於7日宣佈9日將召開記者會,各界紛紛猜測吳敦義要正式宣佈參選黨主席,逼得郝只好提前於臉書發佈消息,卻又不正式召開記者會,顯然他也自知人氣不如吳,只能低調宣佈而已。

爾後,郝又對外宣稱,他只想當黨主席而已,決不選2020年總統,明顯是衝著吳而來,兩人若事先有默契,怎會公然把矛頭對準吳呢?元月13日蔣經國逝世29週年,他又在郝柏村及三位上將陪同下,前往頭寮謁陵,還秀出郝柏村與蔣經國的合照,企圖塑造他才是正統的「經國牌」傳人形象。種種跡象顯示,郝是選真的,並非如外傳的「吳郝合體」。

只是筆者一向認為郝的政治判斷並不高明,從不知自己身處何時何地,最明顯的是去年他竟跑去基隆選立委,還敗給一個地方型、無籍籍之名的民進黨市議員蔡適應,弄得灰頭土臉回來。他若有政治頭腦,就不應輕易去選立委,以堂堂兩任台北市長的資歷,過去的陳水扁、馬英九都是去選總統的,郝若選上立委,也算是名車賤賣,無何光彩可言,若是敗了,則一世英名毀於一旦,如同已當了13年的台中市長胡志強,竟也願意再選尋求連任,當選是勝之不武,落選則是情何以堪,結果郝、胡都走上最悲慘的道路,胡的身體年紀都已無何願景可言,郝比胡還年輕,資歷也豐富,卻因寶劍輕易出鞘,錯估形勢,落得今日下場,只能怪自己缺乏判斷力了。

此次郝介入黨主席之爭,筆者也是做如是觀,又是一項錯誤的政治判斷,落選是必然結局,畢竟郝一直活在郝大將的陰影之下,是典型的「官二代」,他的個人色彩並不突出,要走出自己的路來,並非易事。只有一種形勢發展對郝有利:若在此次黨主席選舉中,他能拿到兩成以上的選票,或因搶奪黃復興地盤而導至洪秀柱落選,則郝尚有籌碼可與吳談判2020年的總統大選佈局,如爭取搭配選副總統,或勝選後接受提名組閣,擔任行政院長,否則,若拿不到10%選票,此役應是他政治生涯最後的一戰了。

吳敦義「千呼萬喚始出來」

吳敦義於元月9日在台大國際會議中心正式宣佈參選黨主席,當天會場擠得水洩不通,來了十幾位中常委、22名立委、王文燮等多位退將、十多名縣市議會議長,如此大陣仗,媒體形容如同宣佈參選總統。事實上,就現今藍營政治人物中,也只有吳擺得出這種場面,說明他平日的深耕基層、廣結善緣成果是有目共睹的。

吳的宣佈參選,對支持者而言,可用「千呼萬喚始出來」形容,他也以行動證明他是有備而來,且是深思熟慮的結果,對一個負責任的政治人物言,這是很重要的職業道德。

過去一年多來,吳有兩次被質疑為沒有擔當,一是不選2016年總統,二是不參選去年3月的黨主席補選。唯就筆者所知,吳在2014年地方選舉大敗後,已預知國內政局大勢利於綠不利於藍,非個人所能扭轉,故曾對外宣稱,自己絕不選2016年,但若黨內無人參選,他也願意出來承擔,結果此一形勢為洪秀柱所利用,看準A咖無人出來選,「世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乃造就了洪個人政治生涯高峰,卻使黨陷入空前危機,此段歷程,國人記憶猶新。

至於黨主席補選不出來,吳的顧慮主要是洪堅持不退,且當時黨內有一股強烈同情「換柱」的補償心理,若硬要與洪對陣,即使勉強當選,也會重演馬王政爭故事,於黨的團結大大不利,因而放棄參選。

唯兩次隱忍不發,使吳形象頗有受損,認為他過於猶豫謹慎,甚至被譏為扭抳作態,權謀自私,如今回過頭來評估,幸好吳的深謀遠慮,才能累積今日參選黨主席的資本。若冒然參選2016年總統,不輸300萬票,起碼也要輸200萬票,若硬補選上黨主席,可能也會搞得如同今日洪的焦頭爛額般,也不利於吳的再出發。

天時地利人和有利於吳敦義

目前形勢對吳而言,可說是天時、地利、人和三者兼備:

天時:國民黨已因洪的領導無方,陷入黨員無願景、國人無感的地步,亟需要能人出來領導,且民進黨施政不力,民調直直落,廣大社會蘊釀再度政黨輪替的民意傾向,乃使藍營有東山再起之機會。

地利:吳為出身本土之政治人物,40年來從地方到中央,從民代到首長,可謂歷練完整,經驗豐富,較之幾位外省籍背景的競爭對手,容易爭取中南部及本土基層黨員之認同。

人和:吳平日為人誠懇謙和、進退有節,與連戰、吳伯雄、王金平、朱立倫、胡志強等黨內大老要角,均有相當交情,與馬英九更是情義相交與可靠的政治夥伴,他的出馬,獲得黨內各派系多數共鳴與支持,說他是黨內最大公約數並不為過,此與洪的大搞小圈圈、專斷獨行、過度自我膨脹恰成強烈對比。

有此三項優勢,乃使吳自宣佈參選以來,聲勢扶搖直上,加上他的口才便給,應對有方,運用媒體宣傳造勢之功力,也十分到位,他的堅定意志與頻頻造勢,一掃過去給人畏首畏尾、瞻前顧後的不良印象,反而突顯他確是一名甚具爆發力、且後勁十足的超級戰將。民進黨一位熟悉選戰眉角的新潮流人士即私下告訴筆者,他們多年前就評估馬英九之後國民黨內最可怕、也最難纏的對手就屬吳敦義。現在吳果然破繭而出,正式宣佈出山,他們頭痛時刻果然就要來了。

吳敦義雖在此次黨主席選舉居於領先地位,唯仍有兩項弱點亟須補強:

一是應提出完整且周詳的黨的革新再造與國家建設方案,要讓國人對國民黨有深切期待。特別是要強化並爭取年輕一代的支持力度,主要是吳年齡偏高,又背負傳統國民黨的沈重包袱,「老藍男」印象就緊貼在吳的身上。針對如此嚴峻形勢,吳應找出一條能讓老、中、青年齡層都能為之感動的論述與路線來,這不僅是在競選黨主席時應面對的嚴肅課題,將來領導2018年與2020年兩次選舉,也是必然要面對的課題。這方面,吳的智庫幕僚允宜再加強。

二是重中之重,他的大陸政策與兩岸論述,不能僅止於一再強調「九二共識、一中各表」的老調,容易予人「馬規吳隨」的消極印象,仍須進一步深化與加強馬政府時期的論述能力,至少要對外預告將來必會有升級版的「九二共識」新觀點,甚至不排除政治談判與簽訂兩岸和平協議的可能性,以此爭取海內外更多有識之士的認同與支持。

韓國瑜志在立委,詹啟賢恐知難而退

另有兩位配角型的參選者,雖無關大局勝負,仍有必要一論。

一是甫辭北農總經理的韓國瑜,也搶搭黨主席選舉列車,於元月11日正式宣佈參選,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攪局成分居多,他雖曾三任立委,但十多年來已不涉政治圈事,只因近來北農人事與台北市政府、民進黨三者之間鬧得沸沸揚揚,才使他又重新登上新聞版面,喚起國人對他的記憶。而韓也趁機運用此一形勢,在無人預料中,突出奇兵宣佈參選黨主席,且自喻為「高麗菜派」,言談自成一格,竟在短期間於媒體造成一陣風潮,成為此次選舉中茶餘飯後談資的好題材。

由於韓是正宗黃復興出身,他的出馬理應會對黃復興選票造成影響,若能連署過關,對洪秀柱票源不利,這就有利於吳的當選,但即使是擾局,對韓個人而言,也是穩賺不賠,他的真正目標應是兩年後爭取新北市中、永和的立委提名,以補張慶忠的缺,能否如願,端看他的造化了。

至於另一位已辭副主席的詹啟賢,也頻頻放出風聲,表示有意參選黨主席。他原來係政治圈外人,只因2008年大選中經蕭萬長推介給馬英九,對爭取醫界支持國民黨發生重要影響力,才漸為政界所熟知。洪秀柱接任黨主席後,又經胡志強推荐,被洪任命為首席副主席,主要目的應是在平衡省籍色彩,基本上應屬工具型角色,但詹卻認真把它當一回事,認為他可以為黨做一些事,甚至萌生競選黨主席的奇想,就這不得不令人懷疑他的政治判斷也大有問題。

目前詹已定於24日正式宣佈參選,依常理推斷,向來醫生性格大都比較務實,當詹在瞭解實際連署的困難與黨內派系政治生態的複雜後,外界普遍認為他應會知難而退,不致浪費時間精力去玩這場陌生而無趣的政治遊戲。如今詹竟反其道而行,吾人也只能祝福他了。

一個民主的國民黨新時代已告來臨

總體來看,這次國民黨黨主席選舉,不僅熱鬧有餘,也是大有看頭,它為兩次大選慘敗後的國民黨帶來一片活力與生機,也因多位重量級人士的角逐,搶佔了不少的媒體篇幅,海內外也齊聲關注選情的發展與變化,這是國民黨即使花上數億廣告費也換不來的宣傳效果,將來不論誰當選,標幟一個民主的國民黨新時代已告來臨,一個更貼近民意、更接地氣的國民黨也必然會誕生,那些宣稱看衰國民黨,認為國民黨已爬不起來的悲觀主義者,不妨暫時拋開成見,待這齣大戲演完後再下斷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