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中貿易戰之外的狙擊

經過長達數年的量化寬鬆政策使美元趨貶後，美國如今又來到每10年一次要搜括世界財富的時候。藉由加息縮表配合對外開戰與貿易，造成其他國家或地區經濟的崩潰，讓全世界的美元因動盪而再次回流美國；美國再拿著升值的美元，大肆收購因經濟崩潰或戰亂所導致的低價資產。只是這種被視為剪羊毛的吸血手法，作法上最大的改變在過去最大的炒手，通常是由所謂大資本家充當第一線要角。如1998年亞洲金融風暴期間，以金融大鱷索羅斯為首的量子基金對泰銖進行絕殺，致使泰國股匯市瞬間崩盤；如今，以川普為首的美國政府連這個面具也不要了，直接成立個「財政部、貿易代表署辦公室」(USTR)，在總統的指揮下揮舞著「胡蘿蔔」與「棍棒」，對盟友與其他國家進行誘殺與恫嚇。

除對中國500億美元貨物加增25%關稅，並試圖加碼2,000億美元之際，美國的制裁大棒又揮向新興市場國家，致使8月以來的全球股匯市哀鴻遍野，在光天化日下公然搶劫，在美國優先的旗幟下，川普毫不手軟，還理直氣壯。

8月10日，川普宣布提高土耳其的鋼、鋁關稅一倍，分別增加為50%、25%；凍結土國司法部與財政部部長的財產，土國的貨幣隨後受到強力狙擊，里拉單日跌幅瞬間達9%，此後的一週跌幅超過18%，8月以來的跌幅更高達至22.8%，累計今年至今里拉已狂貶60%。隨後，川普根據《2019國防授權法案》，中止交付土國購買的F-35戰機。

面對這個情況，總統艾爾多安同日在《紐約時報》發表文章稱，美國若不停止制裁，土耳其將另尋新盟友。在對國內同胞演講時，痛罵美國「可恥」，直指這是一場政治陰謀，並呼籲全民團結，將自己手上的黃金、歐元或美元換成里拉以捍衛國幣。14日，土國祭出一系列對美國的反制措施；除杯葛蘋果電子產品、珠寶、化妝品外，對美國的菸草、稻米、汽車、酒類也分別加增60%、50%、120%、140%的關稅。此外，艾爾多安也與普京通電話，表達雙邊合作與購買俄製S-400防空導彈的意願；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兼程飛赴土耳其，簽訂雙邊協議，表明願意以里拉取代美元與土交易。

8月7日，美國藉口俄國雙面間諜在英被神經毒氣暗殺一事，再次開啟對俄羅斯的制裁。俄國近期持續減持美國國債，由961億降至新低水位149億美元，降幅高達84%；俄國財政部長聲稱，美元已喪失國際信譽，更是一種危險的結算工具，故而倡議組建一個新的非美元體系，以進行對美國的反制。根據俄羅斯《衛星網》報導，土耳其將與俄國、中國與烏克蘭等國以本國貨幣進行交易。

土耳其位於歐亞大陸交匯點，長期以來是美國與北約對付俄羅斯的橋頭堡，境內的因克里克空軍基地，是美軍發動伊拉克、阿富汗戰爭時的重要基地，該處美軍至今還留有50枚核彈，重要性由此可見。因高外債、高通膨與高赤字的影響，土耳其的經濟體質本就不甚健全，但美國為何這時對盟友痛下毒手？

2016年土國政變，由於普京的密告與救命之恩，之後土、俄關係日漸親密。土耳其所需石油大多自伊朗進口，因此兩國關係始終穩健發展；在美國退出《伊核協議》、對伊進行制裁之際，土耳其始終走自己的路，頗讓老美憤怒。況且，在敘利亞北方的曼比季地方，土耳其襲剿美國大力支持的庫德族，宣稱要建立一個土國控制的非軍事區，也讓美國懷恨在心。尤其重要的是，已居住在土國長達30年的美國福音派牧師布朗森，因身陷土國政變的嫌疑人與謀劃者而遭到軟禁；川普要求艾爾多安將其釋回，均未得到允諾。

土耳其和美國交惡是里拉重貶的導火線，土耳其里拉的巨貶不但使亞股市值瞬間蒸發3,000億美元，歐洲各國銀行因在土耳其多有投資，損失尤其慘重，牽累歐元，對美元匯價已貶至近期以來的新低。據「路透社」報導，法興分析師卡蘭（Phoenix Kalen）預估，里拉轉跌只是開始，今年底會突破新低，到明年情況才會好轉。不過，亦有論者認為，制裁土耳其川，普純粹是選舉考量，因布朗森是福音派牧師，而白人福音派信徒是川普選舉的基本盤，力保他歸返美國成為對死忠者的一個最好交代。

「普惠制」就是普遍優惠制的簡稱，是1976年美國建立的制度，旨在免除發展中國家自零部件到珠寶等數千種商品的關稅。該政策一方面促進許多開發中國家的經濟發展，另一方面也利於美國在受惠國進行設廠投資，形成互蒙其利的結果。目前世界上有120多個國家實施這個制度，大多屬於自身發展不足或對美國經濟依賴較高的國家。據2017年的資料，通過該項政策，美國自上述國家的進口額為2.2億美元，佔美國2.34萬億美元進口總額不到1%。

早在去年10月，萊特希澤就宣稱：圍繞「公平合理的市場准入機制」的新標準，美國應對「普惠制」受惠國重新加以甄別。據《華爾街日報》報導，自8月4日起，「財政部、貿易代表署辦公室」將開始對相關國家的資格進行審議；首批對象為亞太地區25個國家，秋季之後再對中東、東歐與非洲國家進行考核。

在亞太地區中，印尼、印度、土耳其與泰國是受「普惠制」影響較大的國家。根據2017年的資料，印尼在200億美元出口額中的20億美元、印度在560億美元出口中的56億美元、土耳其在94.13億美元出口額中的16億美元、泰國在42億美元出口額中的近6億美元，受惠於此一政策。《南華早報》稱，美國將對124類產品設反制關稅，而印尼已經被盯上。《雅加達郵報》則聲稱，印尼基本上想要保留此一優惠制度，總統左科威正著手派遣官員赴美會談。由於美國的乳品業與醫療器械業的發展，受到來自印度極大的挑戰，因此，印度對該項制度資格的保有受到質疑。至於泰國則因拒絕進口以瘦肉精餵食的豬肉，也遭到美國的反制與質疑。

美國對「普惠制」甄別審查的做法，的確為新興市場國家與欠發達國家帶來極大的困擾與恐慌。新加坡亞洲貿易中心常務董事長埃爾姆斯（Deborah Elms）就表示，美國利用這項評估，正在引誘這些國家展開雙邊貿易談判，或迫使他們對美國做出其他讓步。

美國的貿易制裁大棒既砸向歐盟、日本、加拿大等盟友，連發展中的新興國家或未開發中國家也不放過。川普領導的美國唯我獨尊，寧可我負天下人，也不容天下人負我；只有我美國人可以賺盡天下錢，但你們都不能自我美國賺任何錢。這樣的霸權與單邊主義心態，早已把民主共享的普世價值拋卻了個乾淨。

在這個背景下，我們看到俄羅斯、土耳其、伊朗三國，已然在中東形成了緊密的鐵三角；美國在敘利亞的潰敗已成定局，為了自保，歐洲諸國與土耳其已達成貨貿以本幣結算的共識；石油人民幣則在俄羅斯、委內瑞拉、伊朗、土耳其等國支持下，逐漸在石油市場中站穩腳跟，間接削弱了石油美元的獨霸地位。在美國貿易制裁大棒的威嚇下，未來金磚國家與上合組織成員國，是否能更緊密的在經濟上進一步合作？因里拉大跌而受傷慘重的歐洲，是否仍會與美國亦步亦趨？都值得觀察。

經濟研究諮詢公司「資本經濟」（Capital Economic）首席經濟學家普里查德（Julian Evans-Prichard）指出：「貿易戰是互相傷害，但如何讓對方傷的更疼，自己又少受傷很重要；……但是美國挑起的貿易戰，給全世界上了一課，或許將改變未來人類貿易的走向。」今年3月，彼得森研究所所長波森（Adam Posen）在美國《外交》雜誌上發文指出，就長期而言，貿易戰對美國最大的損失在國際影響力的喪失，並為後美國時代經濟範式的建立奠定基礎。

世界格局似乎要有新翻轉，就讓我們拭目以待，看看勝利是否最終屬於那些被壓迫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