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調整對台政策對兩岸關係的影響
美國調整對台政策對兩岸關係的影響
一、前 言
美國國務院官員在今年9月7日於國務院例行簡報會上,對媒體記者就甚受外界關心的美國對台灣政策的調整做了說明。國務院官員在簡單說明「對台政策」調整內容後,並接受媒體記者的詢問。這項政策說明會的文字內容共長達六千五百字。美方對台政策調整的內容,其實只有寥寥數語。第一,重申美方對「中國」及「台灣」政策的基本立場仍以「三個公報」及《台灣關係法》為基準;第二,表明美國「一個中國」政策的基本立場不變;第三,在對台灣非官方關係的立場上,基於美國國家利益,加強美國與台灣之間非官方性質的互動關係,在經貿、科技等領域之內的雙邊互動關係層次,台灣經貿、科技官員可以與美方經貿、科技部門官員在官署碰面洽公;台灣經貿、科技官員亦可赴國務院會見非政治性質的國務院科技官僚(不包括助理國務卿層次);美方經貿、科技官員在美國利益前提下,亦可訪問台灣。以上雙邊官員之互訪原則,由國務院視「個案狀況」予以決定。然而,台灣高層官員如總統、副總統、行政院長、國防部長與外交部長等仍不能赴華府,更不能至白宮、國務院或國防部洽公;第四,台北駐美單位──北美事務協調會──准予調整名稱為「台北經濟文化代表處」(The Taipei Economic and Cultural Representative Office);第五,美國不支持台灣進入聯合國。然而,美方認為在經貿問題上,台灣應在國際經貿組織中擁有發言權。美方在選擇性的條件下願意協助台灣在某些國際經貿組織爭取發言權。
國務院對台政策調整說明披露後,我國外交部部長錢復先生對首次踏進外交部的美國在台協會代表貝霖表達對這項政策調整「仍不滿意,但接受」的官方立場;中共外交部發言人沈國放代表中共表示對這項政策調整「抗議、不滿」,美國國會議員對這項政策亦表示不滿意的態度,國務院發言人對於各方不滿意的反應,表示「由於各方均不滿意,表示這項政策調整是最好的政策」;我國學界對這項美方對台政策的調整,根據媒體的報導進行分析亦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認為,這項政策調整雖不盡滿意,但至少比過去美方執行《台灣關係法》的作風向前邁進一步。而且我方經貿科技官員可以赴華府與美方經貿官員在官署洽公,美方經貿官員可大大方方來台訪問,對我而言是一大進步,長期研究觀察中美關係的學者則持保留態度,甚至有些學者警告,這是美方「明升暗降」的手腕。
這項美國對台政策的調整,在我方高度期待,海峽對岸審慎注意下,終於塵埃落定。到底這項政策調整包含了什麼樣的訊息?對於兩岸關係有何影響,就此兩點,本文試圖做進一步分析。
二、美方「中國政策」與國際間對兩岸的認定
國與國之間建立外交關係最基本的原則就是「平等互惠」。外交政策與外交官員的行事原則就是要保護國家利益,這是眾人皆知的常識。然而,很不幸的,我國退出聯合國以及接踵而來的「骨牌式」的斷交現象,使得中華民國在國際間愈來愈孤立。過去,我們為了維護國家尊嚴,執著「平等互惠」的外交政策原則,採取「你來我走」、「漢賊不兩立」的「二分法」式的外交行事原則。那時候的政治環境與政治格局,朝野在國家定位、認同與政策等方面共識甚堅,因此,雖然外交孤立、困境愈深,大家感覺上認為外交上的作法仍然維護了國家利益與保持了「平等互惠」的基本精神。這種「外交骨氣」的維持,很大一部分因素是因為美國仍與我國維持著正式外交關係,承認中華民國代表全中國的合法地位。我國也視與美國的外交關係是國家生存很重要的一項因素。
民國77年12月,美國片面宣佈與中共建交,和我國斷交,此一作為對我國造成相當大震撼。外交上的巨大挫折更是不言而諭。「中」美建交也使得我國感覺到對外關係如果不採取當機立斷的自救,恐怕中華民國在國際間消失無形。這時候,我們真正感覺到「國家生存,必須在國際間生存」的重要性。因此,我們在「國際間生存」的問題成為打破過去我們面對「國際孤立」政策的重要思維。在友我美國國會議員力爭通過的《台灣關係法》,可以說是提供我國在「國際間生存」的一個重要的政策思考指標。美方設計與台灣之間保持非官方、非政治的實質關係架構,對「台灣生存」與在「國際上生存」提供了安定人心的保障。這種保障到底對台灣在「國際上生存」提供了多少機會,很難斷定。但是起碼對台灣內部政治、經濟、社會的安定,以及國防上的防禦有相當正面的功效。自此以後,我國在外交上極力爭取「國際生存」空間不遺餘力。一方面極力保存和拓展正式的外交關係,另一方面我們也以「實質外交」、「國民外交」、「經貿外交」等方式積極與非正式外交關係的國家保持「關係」。至今為止,在這種「困境中求生存」的對外關係作法之下,我國與世界上的國家保持了二十幾個正式外交關係,在一百多個國家中設有非官方代表處,維持了一定的「非正式」關係。
這種外交現象,對我國的國家生存和定位代表了什麼意義呢?很遺憾的,國內對這個問題並沒有進行嚴肅的討論。而且在經濟繁榮、國家財富累積傲視全球的條件下,這個問題仍不引起各方的注意與重視。
我們「國際生存」的現實本質為何,這個問題隨著國內政治環境與政治格局的丕變,以及海峽兩岸打開「不相來往」的禁忌開始進行接觸的背景,而產生了複雜的認知,以「台灣」爭取國際生存或以「中華民國」爭取國際生存,不僅成為國內政黨政治角力的主戰場,也成為中共對台政策,美國對兩岸的政策的主要思考。直至今日,理性思考這個問題,以及分析三邊(台灣、中共、美國)對這個問題的反應與對策似乎愈來愈少,這種現象似乎再一次影響我國內部人民的思想與生活。「不安定」、「不穩定」的感覺日益增長,我們似乎又再一次面臨「中美斷交併發症」的心境與情緒,這種現象對於我們一直努力爭取「國家生存」與「國際生存」是一種不利的局面。
單就美國這次對台政策調整的現象而言,對於我們爭取「國家生存」與「國際生存」有何意義呢?答案是負面的居多,正面的居少。我們必須要將這次對台政策調整的內容與《台灣關係法》,以及美國基於「三個公報」的中國政策交相比較來解釋。
首先,我們必須要瞭解,美國與我國的《台灣關係法》為基礎的非正式關係,不論在政治、經濟、軍事、科技等方面仍互動規範,其文字相當含糊,留有許多運作空間,這是預留伏筆的有意作法。更重要的是,它是國會立法通過,國會有權有責對行政部門執行《台灣關係法》進行監督質詢。如果要修正,也必須按國會立法程序予以調整。換言之,國會對美國與台灣之間的關係有著極大的發言權。我國亦深知此點,全力對國會議員進行遊說和下功夫,以保障國家最大利益。中共深知《台灣關係法》是它與美國關係之間最頭痛的問題,但是亦無權干涉美國內政。
國務院這次對台政策調整很技巧的搬弄了《台灣關係法》文字抽像性的本質,以及全力發揮「行政部門外交決策」的國內政治手腕,躲過了《台灣關係法》的政治運作要求。政策調整內容十足顯現國務院官員在「中國政策」上滑頭的本質,這項調整政策滿足了國會、我方的「面子」,也滿足了中共要求的「裡子」。因此,國務院官員才大言不慚的說,「三方面均不滿意但接受,因此這是最好的政策」。我們得到了什麼「面子」呢?也就是我們一直祈盼的官員互訪與機構名稱調整問題;這也是我方近年來遊說國會的重心,更是我方領導階層朝思暮盼的要求;中共得到什麼「裡子」呢?美國終於說出了「三個公報」就是「一個中國」政策,而不是以往含糊的「認知」、「瞭解」中共「一個中國」的立場;其次,美國斷然宣佈不支持我國重返聯合國。這等於是為美國「一個中國」政策下的最好的定義,也等於是完全否定我國當前爭取「國際生存」的努力。過去,我們爭取「國際生存」最大的障礙是中共,現在加上美國,又再加上聯合國秘書長蓋理在北京宣稱我國根本進不了聯合國的言論,使得中共封殺我國爭取「國際生存」的努力,如虎添翼,這種打擊對研究中美關係的人士而言,感覺上猶如十多年前美方片面宣佈與中共建交一般。更嚴重的,從頭至尾看美方對台政策調整,完全無視《台灣關係法》的基本精神和其原始設計用意。《台灣關係法》的作用一方面是為我國「國際生存」提供一個有利的空間,結果這次國務院卻把我國爭取「國際生存」機會判了死刑。
最要不得的,根據國務院對台政策的背景說明內容看來,國務院對台政策調整的內容在定案之前曾經徵詢中共方面的意見,並進行討論。這不得不使我們認為,對台政策調整是美國與中共協商之後的決策。美、中(共)雙方設了這個局強迫我們跳進去,這對《台灣關係法》展現的美國民主政治的道德與精神是極大的諷刺。而我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無奈態度,亦使有識之士感到非常的悲憤。更使得我國當今面臨的「國家生存」與「國際生存」的困惑雪上加霜。
美國對台政策的調整,不論是有意還是無心,對台灣內部政治的變化投下了一枚巨彈,它的爆發力對於「國家定位」與「國家認同」等政治角力產生了極大的作用。這也許是美國向來不願公開干涉內政的高明手段,但是對於兩岸關係,台灣未來有極大的影響。
三、對台政策調整與兩岸關係
在國內「統獨」之爭未定之際,政黨在「國家生存」、「國家定位」的角力已將重心由內政轉移至對外關係上面。在爭取「國際生存」的議題上,政治競爭已超越「台灣」、「中華民國」的名稱問題。反對黨利用「中華民國」名稱在國際間遭遇打擊的事實爭取台灣獨立資源,以實現「國際生存」夢想的意圖已非常明顯;執政黨極力開拓「國際生存」的實質,以凸突顯主權實體和累積「統一中國」籌碼的意圖也昭然若揭。這種「國際生存」的政治角力,國際社會也知之甚詳。由於中共強勢的國際地位與影響力,國際社會對執政黨的企圖與勢力只能予以最大同情、瞭解;但是不能也無法在行動上支持。國際間對於我國爭取「國際生存」不理不睬的態度,至少不會為執政黨增加負擔。但是今天美國對台政策調整宣示不支持我國重返聯合國,又宣稱認同中共「一個中國」政策,這不但使我國兩黨在「國際生存」議題上的政治角力頓失平衡,也增加和提升了中共在兩岸關係上的籌碼。
這項政策調整有可能催化以「國際生存」為議題的政治角力兩極化。也就是我國政府發言人新聞局長胡志強先生在這次聯合國大會召開前夕,對國際間警告的,中共持續對我國的「國際生存」封殺,非常可能加速台獨運動的發展。政府發言人的警告談話,其實是「項莊舞劍,志在沛公」,真正的矛頭應該是針對美國不支持我國重返聯合國的政策。美國明知我國朝野在重返聯合國的活動上是一項執政生存關鍵的角力,明知不支持我重返聯合國會刺激台獨意識增強。明知台獨意識增強會刺激中共以民族主義之名加強對台灣的恫嚇,卻在聯大開會之前,宣佈這項重大的政策調整,我們不得不認為美國這項政策是助紂(中共)為虐,刺激台灣政治不安定的始作俑者。歷史明鑒,未來會有是非公斷。
其次,美國認同「一個中國」政策的宣示,等於是告訴中共,台灣是中國的一部份,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個省,是地方政府。中共與美國商討對台政策調整時不會沒有這項認知。因此,在兩岸關係互動的過程中,我方極力強調的「事實主權」以及「對等政治實體」的基本要求,由於美國對台政策調整的一句話失去「國際影響力」的支撐點。這無異為中共在兩岸關係上所用的「一國兩制」談判籌碼加了一碼。使得中共在「和平統一中國」的策略上向前推進了一步。這種現象加上宣判我重返聯合國死刑,形成對執政黨當前國家統一政策與「國際生存」努力的夾殺作用。可預期的,未來的兩岸互動與對話,中共姿態將更高,手段更趨嚴厲。
四、結 論
美國對台政策的調整,可以說是對我國今天內政與外交雙雙不利的決定。這個決定將助長國內統獨的爭議,更使兩岸之間的互動與互信增加更多困擾與障礙。我們何其不幸,在國內面臨政治大對決的關鍵時刻,美國卻以這種落井下石的手段加速台灣不安定的現狀。歷史是一面明鏡,每當中華民國面臨生存關鍵時刻,美國總是會適時的影響中華民國的命運。希望這樣的披露與分析能喚醒有識之國民,捍衛中華民國的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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