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對歐中關係影響的觀察

近來新冠疫情在歐洲地區急速擴散，確診及死亡人數大幅增加，成為全球疫情中心。疫情爆發之初，成員國因自顧不暇，紛紛採取自保措施，如限制醫療用品出口到其它成員國及封鎖邊界。3月26日歐盟舉行視訊峰會，法、義等國呼籲成立「新冠債券」以協助受創經濟，遭到德國、荷蘭及北歐國家的反對。此種內部間的保護主義及協調能力不足，嚴重打擊歐盟之形象。由於中國適時出手協助若干成員國，迫使執委會緊急採取措施，包括遊說成員國撤除出口限制、關閉歐盟外部邊界，對呼吸器、口罩及篩劑建立聯合採購制度、設立醫療用品出口到非歐盟國家的許可制、加速發展疫苗，同時取消成員國的舉債上限。歐洲議會也緊急通過執委會所提「新冠肺炎回應投資倡議」，同意投資370億歐元於受到疫情影響的健保系統及生產部門。

此次疫情對歐中關係之影響也受到矚目，略作觀察如下。

－－疫情爆發時批評中國威權體制導致擴散：疫情爆發之初，歐盟各界普遍批評中國對疫情之擴散負有重大責任，並認為係中國威權體制造成。此時歐盟各國也發生對中國人或亞洲人之歧視，但並非受到政府或政治人物之鼓動，也非全面性。同時也沒有媒體或政治人物在世衛組織（WHO）確定新冠肺炎名稱後還使用「武漢肺炎」或「中國肺炎」，也無歐盟官員提到應與中國脫鉤。

－－中國遏阻疫情蔓延受到肯定：之後中國對武漢及各省採取嚴厲封城措施，有效遏阻疫情擴散，受到歐盟普遍之肯定，認為歸功於治理體制的效率，因此「中國模式」開始受到廣泛注意。有人開始反思，認為歐盟長期引以為傲及積極向全球推銷的治理模式似需檢討。

－－中國援助歐盟國家抗疫有助重建國際形象：嗣中國疫情緩和後，開始協助歐盟國家抗疫，包括義大利、西班牙、捷克、塞爾維亞（歐盟候選國）等國領袖高調讚賞中國才是真正朋友，歐盟不足依賴。學者多認為是一個成功的策略，不過也有官員或議員懷疑中國的援助有地緣政治的意圖及宣傳目的。

－－歐盟對中國援疫仍有疑慮：由於中國對歐盟成員國的協助係透過雙邊關係而非執委會進行，加上若干受援國政府高調感謝中國並批評歐盟，導致進一步分化歐盟的憂慮。歐盟外交政策高級代表也對中國藉援助歐盟各國抗疫，展現出其係負責任及可靠夥伴，進而爭取全球治理之話語權，提出疑慮及警告。

－－國際形象的負面風波：若干來自中國的試劑及口罩因品管不良，遭到棄用，引起歐洲媒體之廣泛報導，再次損害中國的國際形象。另外歐盟仍有相當多的政、學界人士及民眾對大陸所提確診及死亡數據持懷疑態度，此與長期以來對中共體制缺乏信任有連帶關係。

－－反中氛圍興起：歐盟過去十餘年來對中國所採取的態度相對友善，認為中國是一個機會之窗，甚至在歐盟金融危機時鼓勵中國投資歐盟的基礎建設。疫情在中國爆發之初，歐盟立即援助醫療物資，並且在中國要求下低調處理。而在歐盟疫情爆發後，中國對若干成員國提供援助，剛開始時受到極大讚賞，但義大利人在陽台唱中國國歌的假訊息傳出，若干駐歐使館對駐在國疫情的批評，要求歐盟修改假資訊報告，以及一段歐盟駐北京大使的投書遭刪除等，反中氛圍再起，又回到西方視中國為一個威脅的老路。

－－帶路倡議受到影響：疫情過後參加一帶一路的國家亟需中國對其基礎建設的投資，但中國未來主要投資恐將集中於內需以促進經濟迅速復甦。中國雖然不會擱置帶路倡議，但勢將給整個計畫帶來不利影響，中國也可能針對個別國家相應調整項目，因此無可避免將影響到與這些國家關係的深化。

－－擴大合作領域：此次疫情反而替未來歐中關係開闢一個機會之窗，未來雙方勢將強化衛生資訊、疫苗開發及防疫合作。 另外在國際機構上，雙方也會探討如何強化國際衛生合作及WHO之功能。

－－強化G20之合作：在全球經濟受到疫情擴散打擊之際，G20將是未來協助經濟復甦的最重要機制，因為G20不僅包括主要的開發中經濟體，實質上也涵蓋以歐盟為代表的所有成員國。在後疫情G20架構下，將有助歐中發展更寬更深的國際合作。

－－影響中國供應鏈：此次疫情對歐盟及全球經濟的影響，也反射到歐盟企業對中國供應鏈的依賴，因此未來歐盟將協助企業強化其體質，減少對中國製造的依賴，因此中國亟需開放市場以維持其供應鏈暢通。

－－綠色及數位經濟為合作核心：歐盟3月26日的峰會要求執委會開始規劃一個全面的復甦計畫，其中特別將綠色及數位經濟之整合列為核心，因此未來歐中之合作，應將這兩項列為前瞻計畫。

影響未來歐中關係發展之因素甚多，涉及國際合作、美國大選、美中、歐美關係等外部因素，也涉及中國與歐盟後疫情時代的復甦策略及速度。7月21日歐盟舉行峰會，在冗長談判及高度爭議中破例通過設立7,500億歐元的「復甦基金」。復甦基金雖終獲成立，但在談判桌上各國立場之重大歧異，及未來如何有條件協助各國紓困以符合歐盟之整體利益，將考驗歐盟之團結，也將影響到歐中關係的發展。

歐盟對中政策最大困難在於成員國無法整合出一個共同立場，因而削弱處理對中經貿、5G、疫情、人權、帶路倡議及國際合作的能力。成員國似乎已開始理解，必須儘速建構一個共同的對中政策，否則中國的崛起將使歐盟無法抗衡，最終影響到歐盟整體及成員國的個別戰略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