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嬤家和平與女性人權館的啟示

就在離8月14日國際慰安婦日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傳出台灣首座也是唯一以慰安婦為主題的博物館－－阿嬤家和平與女性人權館－－即將閉館的消息，令人感到錯愕又諷刺。為避免以後再沒機會看展，我特地抽空實地走訪一趟。

一、阿嬤家經營概況

阿嬤家位於台北迪化街，2016年底正式營運，頭一、兩年免費開放參觀，後來因虧損壓力，租金昂貴，便將常態展改為收費參觀。據媒體報導，近年的訪客主要是日、韓觀光客及學生團體，今年受到新冠肺炎衝擊，參觀者驟減，更是雪上加霜，不得不決定於年底熄燈，另覓他址或到其他縣市巡迴展出。

由於迪化街的街屋門面偏窄，許多商家又因為市府鼓勵發展文創商圈而裝潢得美侖美奐，阿嬤家則相對顯得比較不引人矚目。服務人員說，專程來參觀的人很少，反而是在附近逛，順道進來看看的遊客居多。或許因為我參觀的時間在非假日，從上午10點開館到12點之間，似乎除了我之外，就只看到一名金髮碧眼的年輕女孩購票入場。一樓櫃台有供售紀念商品，可惜不再販賣據說很好喝的咖啡了。售票員很熱心地招呼，贈送紀念品，還強調該館並不是要煽動仇日情緒，而是要宣揚和平、人權理念，呼籲更多人關心性別正義的議題。

二、負面遺產的意義

平心而論，阿嬤家的展示與所謂的「負面遺產」屬於同一類，其內容往往與戰爭、人類悲劇或暴力事件有關。知名的負面世界文化遺產，如奧斯威辛集中營、廣島原爆圓頂館等。台灣的二二八和平紀念公園、綠島人權紀念園區等，也是承載著歷史傷痕的負面遺產。猶記有一年去綠島遊玩，走進幾間關押政治犯的舊牢房，短短幾分鐘就覺得暈眩、呼吸困難，實在很難想像那些住了十幾二十年的人，是怎麼熬過來的，無怪乎負面遺產還有「黑暗遺產」或「不舒服的遺產」等名稱。然而，正是這種身歷其境的不舒服，才能感同身受，引起共鳴，效果遠超過文字甚至戲劇。要避免歷史悲劇重演，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年輕人多多參觀這種不舒服的展示，學會面對、反省。

三、阿嬤家展示的正面力量

較出乎意料的是，阿嬤家雖然也呈現了慰安婦的痛苦經歷，但令人印象更深刻的，反而是勇敢站出來指控日軍暴行的幾位阿嬤走出陰影、實現夢想的故事。就像慰安婦紀錄片《蘆葦之歌》引用《聖經‧以賽亞書》的文字：「壓傷的蘆葦祂不折斷，將殘的燈火祂不吹滅，祂憑真實將公理傳開。」其中如花蓮太魯閣族林沈中阿嬤的堅強、樂觀、風趣與智慧，就相當值得敬佩。她說，日本政府就像電線桿一樣硬，死也不會道歉，但即便如此，她也「要這樣一步一步走到日本，要求日本政府跟我道歉賠償。」又如黃阿桃阿嬤說的：「痛苦被瞭解的感覺，就像心中的大石頭落下來。」唯有與受害者站在同樣的立場去體會與理解，才能療傷止痛，也唯有同理心，才能記憶歷史，超越創傷。總的來說，阿嬤家並不會給人太大的壓迫感，反而傳達了一股積極的正面力量。

沈中阿嬤說：「我從小就是被媽媽疼愛的女孩子，一直到我嫁人為止，不管家裡有什麼好吃的東西，媽媽一定會把我叫過去一起吃，我永遠都忘不了媽媽對我的好。我自己心裡有時候會想，我現在年紀也大了，我還是會懷念我媽媽的疼愛。」

四、必須杜絕戰爭的性暴力

這股正面力量不止是要療傷止痛，還要持續為世界和平與女權奮鬥。就像阿嬤家的展示內容提醒的，「戰爭中的『性暴力』向來被國家或軍隊默許」，直到「1899和1907簽訂的《海牙公約》」才「間接要求佔領國不得有性暴力的行為」，但「仍無法有效遏止第一次世界大戰中的『性暴力』犯行」，且直到2001年，前南斯拉夫國際法庭才「首度判決『強暴』為危害人類罪」，而如今即使「聯合國在婦女、和平與安全議程上，致力於設法終止戰爭／武裝衝突地區的性暴力」，2011年武裝衝突地區仍有1,500萬名失學女童處在性暴力的威脅下。換句話說，如何使性暴力得到應有的懲罰，消滅性暴力，包括戰爭中被默許的性暴力行為，使女性真正得到免於恐懼的自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要求那些公然使用性暴力的國家道歉、賠償，還給慰安婦一個公道，絕對是爭取和平與女權不可或缺的任務。

五、韓國的抗爭

在爭取和平與女權方面，韓國的堅持與努力，相當值得肯定。全世界第一位站出來指控日本罪行的慰安婦生還者就是韓國的金學順。1991年8月14日她開出第一槍的這天，後來也被定為國際慰安婦日。此後，許多受害者一一出面，自1992年起，每週三都前往首爾的日本大使館外集會抗議，2011年甚至在使館對面豎立「和平少女像」，以紀念抗爭一千次。逼得日本在2015年與韓國協議，賠償道歉，儘管後來又橫生變數，但至少證明韓國人的奮戰不懈收到了一些成效。

六、台灣的漠然

相形之下，台灣社會對慰安婦議題則漠然許多，有些人甚至公然為日本塗脂抹粉。許文龍說慰安婦是為了「出人頭地」，還說強迫台灣人當慰安婦的是其父母，不是日本政府；2013年課綱微調，不過寫慰安婦是「被迫」的，竟然還有年輕學生嗆聲要政府拿出證據。蔡政府上台後，108課綱的歷史課本處處對日本殖民統治歌功頌德，慰安婦則不見隻字片語。都說要面對歷史，以史為鑑，為什麼二二八事件炒得沸沸揚揚，慰安婦事件卻避而不談？同樣是「轉型正義」的議題，為什麼執政黨追殺對手不遺餘力，卻不敢要求日本道歉賠償？

七、別讓阿嬤家熄燈

2016年12月10日阿嬤家開幕式，前文化部長鄭麗君代表蔡總統出席時表示，文化部願意做「阿嬤家－和平與女性人權館」的後盾，持續提供必要的協助，希望文化部信守承諾，別讓阿嬤家熄燈，貽笑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