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軍突起：共和黨內之反川部隊

2020年民主黨代表大會上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引起全場注目，他就是前任俄亥俄州州長。引人注目的是他專程參與大會，並發表講演支持拜登，他是共和黨的資深黨員，大名卡契（John Kasich）。

像他這樣資深共和黨從政人員，在這兩、三年倒戈民主黨人士還真不少。他們有幾個共同點：資深知名共和黨人士，有些在政府中有顯赫經歷。他們也對川普失去了信心，認為川普在重大國策上犯了誤導、失機等重大錯失。因此陣前倒戈，投向拜登陣營。

他們不是叛離共和黨投向民主黨，而是選擇一個能將美國當前混亂的局面，撥亂反正，重新擦亮「美國偉大」的金字招牌。他們旨在推翻川普政權，而不是要打倒共和黨。問題在設若拜登真的就此當選，這些倒川勇士們是否會再回到共和黨？慘敗的共和黨會再接受這些叛黨士卒嗎？

他們對此問題尚無答案，他們當前最緊要的課題時：怎樣才會力助拜登登上大位。儘管多數人仍盼留在共和黨內，然而如就客觀的立場來看，這已經千瘡百孔的共和黨，仍能屹立不搖的維持住一個大黨的基業嗎？

除此之外，本文專注的有關問題，就是要追蹤這些叛黨勇士，究將如何地邁出步伐。他們目前派別甚多，尚無一個具有領導中心地位的超強組織。他們是哪些人，這些仁人志士脫離共和黨規範框架後，是否仍可繼續承接共和黨的傳統及黨意？大選過後，黨機器是否樂意再接受這些叛黨志士？這一群共和黨的志士如何再回來，他們會否被歧視？若然，共和黨會否分裂？具有175年歷史的共和黨（成立於1856年），能否跨越2020年大選這個難關，順暢地運作下去？這些都是本文要探討的課題。

共和黨在1856年成立，迄今已175年，其招牌就是「保守主義」，迄今未曾變化過。黨員們驕傲地自稱是「美國的保守力量」。他們敵視「社會主義」，認為這類思想是不容於基督文明的；敵視「經濟學者」，認為他們就是共產黨。這種純「保守主義」的思想就成為美國早年建國初期重要支柱之一。另外一個就是「自由主義」。在1960年代（越戰時期），曾經受到眾多共和黨人的重視，然而未過多久，就仍然奉行「保守主義」，以迄於今。

共和黨的林肯在1860年贏得總統席位，使得共和黨與民主黨成為美國唯二大黨。政治觀察家米克爾思韋特（John Micklethwait）在其大作The Right Nation: Conservative Power in America（《走上正軌的國家：美國的保守力量》）力陳共和黨有三個優點勝過友黨，即建立思想，完善組織與有為進取。事實上也確是如此，共和黨黨員黨性較強，黨的力量因此顯露出來。美國人重視的「個人主義」正是共和黨最為重視的。過分的重視個人主義，以至常有自滿的表現。如不久前一項民調有著非常令人驚異的發現。其問卷主題在「你是否屬於有錢階級？」結果約有19%的人認為他們是屬於1%的富人階級。

保守主義者中不少人「全美步槍協會」（NRA）會員。他們熱衷於各階層之選舉，尤其對四年一次的大選更為熱衷。這裡有一項數字說明他們對持有槍枝的認知，一般人對大選年的投票率為50%，而NRA會員則為95%。他們熱衷於特別類型之小型組織，號稱社群中的社群。這種熱衷於「小圈圈」的屬性，自然地成為2020年大選期間眾多「小圈圈」，要與共和黨的當權派鬥上一鬥，他們是反對川普連任的義勇軍。

在川普帶領下，共和黨自1917年後即逐漸成為一家之言。共和黨在川普驅趕下全然失去尊嚴，附屬於川普之統制。好處在於共和黨終於有了一個強勢且具有乾綱獨斷本領的川普。作為黨機器的「全國委員會」成為川普個人的玩具。短短的一年時間，共和黨就成為川普個人的資產。部分黨員由是怨氣衝天，終於等到這一天，聯合拜登鬥垮川普的一天。他們冀望於斬斷川普與共和黨之鎖鏈，才能還共和黨以獨立自由的尊嚴。

在這樣子的思維之下，部分共和黨人期盼儘速趕走川普。在分秒必爭的緊急狀況下來拯救共和黨。這些共和黨員之所以排斥川普，改捧拜登，是為了將沉淪中的共和黨再予重生復活，然而這一算盤真的如此簡單嗎？川普如因此落選後，追隨川普的黨員會遠走他鄉，不再過問共和黨之事嗎？這一大哉問，確是難以回答。

深一層來觀察，川普是一個痛恨失敗，熱衷勝利的狂熱分子。他的自戀、自大習性將他塑造成一個僅求成功，不計毀譽的投機分子。一個正常的政治人物，均在選舉失敗後會知道進退。然而川普卻會這樣，因為他不似一般人在失敗後會對自己作一檢討，相反的他不會承認失敗。他將利用一切行政能力，在法律邊際，達到破壞大選之地步，這才是川普。

在2020年春天至盛夏之際，美國書商連續出版三冊對川普失格之報導。11月出版的一本是川普御用律師柯恩（Michael Cohen）的《背叛》（Disloyal： The True Story of the Former Personal Attorney to President Donald Trump），這本書是三本中對川普批評最嚴厲、最權威，對川普近身觀察之記事本。

本書之吸引讀者之處，在於作者為川普近身律師，專門負責川普個人違法犯紀之事項，因此之故，柯恩就有一些僅限川普及他始知曉之絕密事項。讀者之閱讀此書有兩個主要原因，其一是想瞭解川普當選前後所有犯法之事的全貌，其二要看看柯恩描寫下的川普究竟是一個怎樣惡質的說謊者。

事實上，在這本書之前已有川普外交顧問波頓（John Bolton）及姪女瑪莉（Mary Trump）之書，波頓詳述川普在外交上之誤判。瑪莉則細述川普是如何自私及無能。綜上所述，川普是一個極不稱職之國家領導者，無論是內政或外交均是一連串失誤，這些報導看在共和黨資深黨員眼裡是驚訝及憤怒。驚訝的是川普怎麼會作了如許多的失策。憤怒的是川普竟無治國能力。帶領大家走向絕路。脫黨及支持拜登才能拯救他們所敬愛的共和黨。

「反川普共和黨選民」是一群共和黨黨員，他們為了反對川普組成「倒川集團」。這一個社群組織的宗旨非常清楚，就是在2020年大選時將川普否決掉，其創辦人史派爾曼（Jack Spielman），是一位專業的（陸軍）電子安全工程師。他反川的道理很簡單，其一是川普之無限量擴充赤字，其二是川普過分親近普丁，他認為拒將選票投與川普尚不足阻擋川普再作一任之可怕後果，乃於2020年5月號召有志一同人士，成立新的組織，拒絕川普當選。

除了上述之「反川普共和黨選民」外，尚有至少五個不同社群在同樣宗旨下宣告成立。這只是到8月的數目，2020年10月間仍可能還有新的反川社群組織成立。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早在2019年12月時就以同樣宗旨成立之「林肯方案」，這是一些曾在政府任職過的資深共和黨黨員組成（創辦人是威爾森〔Rich Wilson〕）。另一個取名「選對邊」，是前俄亥奧州共和黨分會會長於2020年6月成立。緊接著在2020年10月初，約200多名曾在小布希政府工作過的共和黨員也以相同理由組成了新社群組織－－「支持拜登的43校友」，在同一時期又出現一新的社群組織成立，名為「勇者計劃」是由前共和黨的國會議員華萊士（Joe Walsh）組成。這些仁人義士在「讓川普消失」這一宏大的口號下，兄弟登山，各自努力。

這些社群均逐漸擴大，人員及捐款均有增加。在川普諸多失策中，以處理新冠病毒失策最為人詬病，也成為參與「讓川普消失」大業運動之核心。儘管這一群有志之士信心滿滿地要將川普驅離共和黨，然而他們仍然記得川普在黨內支持的最高點曾到達史無前例的94%，當然2020年年尾的民調不會如此，不過人們仍應記得川普還有一批死忠，2020年仍會將寶貴的一票投與川普。

反對川普連任的行動看似遍地開花，然而缺少一個堅實的全國組織及厚實的財政基礎。他們喊出了「反川普就是選拜登」的口號，但共和黨人很難有「選拜登」之理念。其原因在拜登是對手政黨之候選人，其政見理念平平，燃不起心中之熱情。定下決心選個民主黨人，有如面臨天人交戰的關頭。然而這些難題卻比不上真正的難題，即經費何處來。

在這些「倒川」社群中，以「林肯方案」最會募款，2020年4月成立後，僅三個月就募集到1,700萬美元，然而有些反川陣營在募款一事上卻沒有太令人興奮的消息。如「右翼政治行動委員會」（Right Side PAC）則在6、7月僅募到700萬美元。

另外一個令眾人不安的是，有關選舉的公家機關當然密切監視這些社群組織有無違法情事，這就使得反川行動受到心理壓力，一樁小錯也會被川普政府嚴辦。不過最令反川組織擔心的是，這些支持運動的群眾的信仰是否會堅定到11月3日。由於反川與反黨掛了鉤，人們是否能脫離反黨的心理壓力，有些人一股衝勁參與倒川陣營，然而在最後一天是否仍將票投給川普，就難以測知了。

11月3日的選舉對共和黨來說是成立175年來重要的一刻，因為倒川行動的成功與否將直接觸動一個頭痛問題。簡單說就是共和黨會否因部分黨員公開唱反調而引起嚴重分裂。

大選前談這個問題有相當的難度，關鍵在下述三項：其一選前風起雲湧的反川造勢活動，是否會持續到選舉日，其二既或川普落選，亦要分析清楚，川的失敗反川行動所致，還是因為民主黨大團結所致。其三反川陣營成員多為個人主義者，選後的社群向心力面臨考驗，也影響到共和黨的未來。

這第一項考驗是個最現實不過的觀察，反川者在反川與反黨間的考驗，就會決定他們是否會反川到底。也就是說假定因為厭惡川普要反對他，一個資深共和黨黨員是要有一個不變的決心，才會因為反川而無懼反黨所帶來的不利後果。他們會考慮到一個現實的問題，那就是公開以大動作反黨是否「太過」？這一問題在選前一、兩個月可能還未深思過，然而到了選舉投票這一天卻必須有所決定了。

第二個也是現實的問題，即共和黨如果敗陣，川普是否為黨所拋棄，在黨內就毫無影響力了？這一推論可能不太切實際，因為川普今日與共和黨之「全國委員會」合成一體。除此之外，靠著川普當選之各階層官員（如州長、市長等）及民意代表，受到川普之照拂，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可能會繼續川普未竟之志，仍然凝聚一體，成為未來黨內一股不容忽視之力量。最後一個考量共和黨走向的課題是，當前反川諸君，是否有些人會因為本次大選投票拜登，而在選後也就順理成章地加入民主黨？

不論川普是否保住大位，即令川普再得四年大位，共和黨的未來將回不去了。因為恨川人們將持續杯葛川普，也有可能棄共和黨而去，也許留在黨內繼續與川普作對，黨內分裂搬上檯面，川普在白宮的時間多一日，則黨內紛爭將多一分。細微的裂痕也會變成巨大破壞。

傳統以保守主義為主要政見的老牌政黨共和黨，將面臨成立一個半世紀以來的嚴重分裂。共和黨在財政預算、外交政策及社會政治上均採保守式。然而川普的衝撞外交政策，赤字擴張政策，均非傳統保守派人士所可能認同。一個再明顯不過的變更是保守主義的精神不再為共和黨所保有，也就是說川普不但催生了社會的分裂，也無情的撕碎了共和黨的金字招牌。如果川普失敗，共和黨亦將需要長時間的融合、建設，才能再出發，共和黨的保守主義理念是美國立國重要支柱，川普撼動此支柱，卻不可能摧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