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向希望的未來：渡盡劫波的阿富汗

2001年12月，小布希總統宣稱：塔利班政權結束了；2021年8月15日，阿富汗塔利班（阿塔）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重返喀布爾，和平接管了阿富汗政權。

阿塔一路高歌猛進，可說是完全且徹底的打亂了美國的佈局與用心。

首先，美國認為花了20年的大力度訓練，又有良好裝備的阿富汗政府軍，特別是安全部隊，至少能抵抗阿塔三個月，足以讓美軍有序的完成撤僑工作。誰知不到兩星期，喀布爾就在摧枯拉朽的攻勢中淪陷！顯見美國因情報錯誤導致判斷與決策上的偏差，在世人面前顏面盡失，彰顯其霸權的衰落。

鑑於情勢的危急，8月10日，美國政府派遣3,000士兵赴阿，協助外交人員和僑民撤離，隨後戰事吃緊之際，增派近3,000人因應。一方面美其名為保護撤僑，事實上也有為阿政府軍撐腰的意思。此外，美國政府更先後派出B-52轟炸機、F-15戰鬥機以及無人機等，協助阿政府軍對阿塔進行轟炸，造成阿塔軍數百人死亡。即使如此，阿塔依然勢如破竹地順利收復了喀布爾；事態發展至此，美國只能語帶威脅的要求阿塔，予以安全撤僑的保證。

早自5月以來，美軍即已開始大規模撤離阿富汗；利用撤軍遺留的權力真空，美國的企圖有二：一、藉此戰略真空之際，透過對極端主義、恐怖主義與地方勢力的操控，對相關軍備或基礎設施發動武裝攻擊，如炸毀薩瑪爾大壩；或進一步借助盟友的干涉，誘使域外大國陷入戰爭的泥淖。二、利用阿富汗境內各派力量對政權的爭奪，使之再度陷入長期的內戰，進而導致大量外溢難民，讓中亞地區乃至歐洲陷入困境。總之，就是要把阿富汗變成一個爛攤子，美國則可藉遠程操控。

不過，美國上述的企圖，都因阿塔在戰爭中的優勢，以及快速取得的政治上的主導權，而相對化解。期間，雖然印度一度運送80噸武器彈藥給阿政府軍，並示意可以出兵20萬人支援，以填補美國的戰略空隙，藉以彰顯其大國地位。只不過上述行動與意圖一經曝光，立刻遭到阿塔反擊，隨即佔領並關閉了印度在坎大哈的領事館。

美、印兩國的圖謀無法得逞，而阿塔在政治處理技巧上的成長，似乎與其軍事上的猛勢相比，猶有過之而無不及。

周邊國家都樂見歷經戰亂的阿富汗，能以最小的代價獲取最大的安定。但無可諱言，艱難險阻，內外交困正迎面而來，主要有幾方面：

一、反阿塔聯盟的出現

阿塔進駐喀布爾的同時，阿富汗政府的第一副總統阿姆魯拉．薩利赫宣稱：永遠不會與阿塔共處同一屋簷之下。隨後即前往潘杰希爾山谷，與北方聯盟軍領袖艾哈邁德．馬蘇德會合，籌組反阿塔聯盟並奪取了帕爾旺省；使該處成為唯一不由阿塔控制的省分。潘杰希爾山谷位於帕爾旺省與塔吉克斯坦共和國邊境，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據俄羅斯媒體報導，反阿塔聯盟呼籲西方國家為他們提供武器，還威脅阿塔不要阻止美國的撤僑工作。

為組建一個具有包容性的政治架構，贏得國際承認，面對反阿塔聯盟的舉動，阿塔領導層願禮讓重要的席位，並派出代表前往潘杰希爾會談。不過，反阿塔聯盟雖自視有地利之便與北方聯盟軍的支持，談判破裂，但阿塔憑藉優良的美式裝備，不到一個月就取得了勝利。

二、經濟發展的困境

歷經40餘年不斷的戰爭，阿富汗農業與工業的生產力都極其羸弱，民生凋敝。4,000萬人口中，至少1,200萬人面臨糧食短缺；失業率更高達50%。新冠疫情爆發，也成了引發社會動盪的極大隱患。據聯合國估計，阿富汗有一半以上人口正面臨人道主義、醫療藥品與糧食短缺的危機。

三、軍隊的復原工作

在發起全面總攻之際，阿塔是支擁有近八萬人的武裝部隊，阿政府軍號稱30萬人。過去，政府軍靠美國人給養；如今，近40萬人的部隊要如何養活，妥善安排，還真是個棘手大問題。處理不當，則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無論是加入極端組織，抑或淪為外國棋子，都會有再次掀起腥風血雨的危險。

四、美國的落井下石

阿塔進入喀布爾後，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紛紛關閉了當地的使領館。美國在阿富汗禍亂20年，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更有甚者，還對其實施經濟制裁，停止國際援助，並凍結了阿富汗在美國的70億美元外匯存款。人間不敢奢求雪中送炭，不聞不問也算常人心態。然而，壞事做絕，臨走還要反踹一腳，難道這就是美國統治集團的「普世價值」？

8月18日，阿塔發言人納伊姆表示：願與各黨派和平相處，規範軍隊言行，不追究降將責任，女性可以就學、工作，保護平民利益等，以便共建一個具有包容性的政治架構，作為日後治理的基礎。隨後，阿富汗前總統卡爾扎伊與阿塔代表在平衡普什圖族的杜拉尼與吉爾扎伊兩大部落派系的基礎上，共同協商達成建立「阿富汗伊斯蘭酋長國」的共識，以延續2001年前建立的政權；政體採政教合一制，據伊斯蘭教法治國。

9月8日，消滅了潘杰希爾的割據勢力後，阿塔提出一份由33人組成的政府成員名單。該名單分成兩個部分：

首先，以臨時政府代總理阿洪德、首領巴拉達爾、軍事將領小奧馬爾、哈卡尼派領袖小哈卡尼以及首席大法官沙蒂等25人，分別出任副總理、國防、內政、文化、司法和外交部長職務。另外八人則分別擔任相關部門的次長；塔吉克族的阿塔將領法西胡丁，因率軍攻下潘杰希爾有功，獲得陸軍總司令一職。阿塔領袖阿洪扎達，則出任國家最高領導人。

上述兩部分名單中，完全摒除了部落長老、教士、地方軍閥、阿富汗政府時期的政客與專業官僚；跟當初組織臨時政府時的構想大異其趣。事實上，隨著阿塔在戰場上的大獲全勝，特別是剿滅了反阿塔聯盟後，讓附歸的政治勢力變得微不足到也不足掛齒。因此，在新政府中的成員，除少數烏茲別克族和塔吉克族人出任外，絕大多數都由普什圖人擔任。

這個情況給外界留下了兩個疑慮。

首先，穩居阿塔中第一大派系的哈卡尼家族，在新政府中取得五個部長級職務。然而，該家族與烏茲別克伊斯蘭運動、基地和東突厥等恐怖組織頗有交情，關係密切。因此，要新政府與阿塔徹底切斷與上述組織來往，不切實際。其次，新政府兵強馬壯，普什圖族自然不甘心和其他民族、派系分享權力，這樣一來，阿塔就很難提出一個由各派系、各民族共同組成，具有更廣泛包容性，且可推動和平和解進程的政治架構。

據俄羅斯「衛星通訊社」報導，阿富汗政府發言人穆賈希德稱：潘杰希爾戰事結束後，阿富汗政府曾要求中、俄、伊、土、巴以及卡達爾等國派代表參加新政府的組建工作；這暗示政府成員的安排或得到上述諸國理解。這樣一來，新政府的作為還真需要一段時間的觀察。

就對外而言，新政府需要找到一條符合阿富汗國情，順應時代潮流，並得到人民支持的重建道路。就對內而言，面對即將來臨的冬季，政府必須要快速解決糧食短缺與新冠疫情蔓延的困境。

9月8日以來，中國外交部與周邊五國召開了第一次阿富汗鄰國外長會議，會中決定中國向阿提供兩億人民幣的糧食、過冬物資、新冠疫苗與藥品；並成立「阿富汗鄰國協調合作機制」。王毅外長與巴基斯坦外長庫雷希商談，表達中方樂見各方團結支持阿塔打擊恐怖主義；有序推進涉阿的國際合作；使各類機制形成互補，以便擴大共識，共同推動阿富汗逐步進入良性循環。庫雷希則表示，願儘快搭建涵蓋阿鄰國的多邊協作機制。

阿富汗鄰國在其重建的過程上，具有獨特的地緣關系，必然也應當發揮獨特的作用。日後，土耳其、伊朗、塔吉克與烏茲別克等國，若能在族裔問題上逐漸和阿塔達成和解；新政府在與恐怖主義的關係上，也能保持切割清醒，那麼，推動阿富汗改善治理的進程與重建，將是一個可以期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