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宋楚瑜代擬《告全省同胞書》

陸白烈


親愛的全體省民同胞們:

我以深感愧歉的心情給你們寫這一公開信。

首先,我仍要感謝你們對我的支持,即使我已提出辭職,即使已完全事過境遷,一張票、一世情,仍會永遠縈繞在我腦中、心裡……。

我必須要說,如果兩年前,我參與省長競選時能料到兩年後的今天,會有凍省、廢省之計,我不會參加競選,台省民選省長曾被譽為四百年來的第一次,是多少人付出努力、犧牲而才得到的民主成果之一,我躬逢其盛,並認為如果我選上了,至少會有四年的任期提供給我為省民服務的機會。而我正值壯年,如果我以全心力投入,虔誠而真切的為這塊哺育我的土地和同胞,做一切我能做的奉獻和耕耘,我相信當我和你們的力量結合在一起,我們會建起「成功」,並開拓現實和未來的美好和光明圖景。

我真的萬萬沒有料到,四年任期還只做了一半,在我和省議會同仁未參與,也未獲徵詢的情形下,「國發會」會為「廢省」而先做了「凍省」的決定,所謂「凍省」,不僅是要凍結兩年後的省長選舉,也同時凍結所有的省政推行,所有應做、該做的都必須配合未來的「廢省」而停止。所有省級工作人員,包括我在內,當「凍省」付諸實施,我們就必須做一切「廢省」的準備,未來的兩年裡面,我們只能守住「僵死」而要逐步廢除的崗位,不能再多一點希望,再做一點開展未來的努力,因為「省」已沒有未來,未來只是廢除,在廢除中只有沈寂和寥落,絕望和暗晦,而至所有省級工作人員的傷心和痛惜,多少年來,他們站在省政推動的基層崗位,曾經戮力以赴,兢兢業業,曾經獻出過青春的年月和生命,多少人像哺育幼兒成長,把愛心、關切,把期望、希冀投注在這裡,這塊屬於我們,也屬於整個中華民族的土地;家園,它究竟做錯了什麼?而必須拋掉末來,結束一切?!

高達30萬之眾的省級工作人員,他們該走向那兒?該怎麼辦?即使要廢除,也該聽聽他們的心聲,問問他們的意見,至少應先有一個規劃的藍圖,該怎樣安排,而最後才廢。一個人死亡,還必須有個盛放「遺體」的棺木,而所有省級工作人員,都是活生生的人,不光是他們自身,還有龐大數量的家屬,在「廢」的前提確定之前,至少應讓他們知道,做了什麼安排和考量?!

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只是指斥省政效率不彰,並把所有不能提高行政效率和競爭力的罪責都歸咎於省,但是我知道,大家也都知道,所有的罪責不應全由省擔負,中央不但集權而且集錢,不合理的財政收支法,幾乎將所有的歲收都歸入中央財庫,必須看中央高興才獲施捨,我承認為省政推行之欠缺經費,我曾經大聲說話,分貝可能高了點,但並非針對任何個人,而只是說出財政收支法之弊……。

大家可以看看,也應該知道,真正千頭萬緒做事的是省政府,我們不是空有宏大規模的辦公廳捨,而是用力量和血汗摻入其中,我推崇我的工作同仁,我並非為他們,或為自己向臉上貼金,我們真正腳踏實地,什麼地方有問題就到什麼地方,不是作秀給別人看,而真正是去解決問題,當選後兩年來,我曾重複走遍每一鄉鎮,我看的不是貴族運動的高爾夫球場,而是低窪的泥濘小道,賀伯颱風造成巨大災害,那固然是天災,但也是人禍。在省民家破人亡的哀號哭泣中,我感到心痛、心悸;我也曾經淚眼模糊,但我沒有失去信心,我經常對自己說,我會解決所有的問題,只要我做,情況會轉好……。

但當我最後才被告知「凍省」、「廢省」的決定後,我知道我已經沒有機會……。

我是還有兩年任期,但這未來的兩年,絕不可能像前兩年那樣,我可以全力投入。沒有可以啟動向前的輪子,沒有經費;什麼都沒有,我能做的只有結束!結束!結束!這種事,不一定要我去做,我選省長,也不是為結束「省」,「結束」的事應該誰都會做,只是我不願做,不忍做。因此我向省議會聲明,我辭職。

我深深感到,我對不起省民,也對不起所有的省級工作夥伴,我無法洞悉於先,又無能「力爭」於後,我辜負了大家的支持,對每一張選票,每個工作夥伴,我都深深愧疚於心……。

我確曾深切自省,閉門思過,過去一定是我作錯了什麼。在我捨身以赴點點滴滴的細節過程,我仍然記憶猶新,多少人的委屈面影,站起而又被摔倒的淒慘情況,其中有我的參與,我不能將一切歸之為「看錯」人,但我必須告訴大家,在做什麼之先,必須先要衡量,值不值得?應不應該?我還必須指出,為眾人的福祉,為長治久安的制度,為國家民族的整體福益而做的,都是值得的,應該的。當然,任何事都是由人主掌推動,而你在加入之前,應知其全貌,如果只為個人權位,個人利益,或摻雜有諸如此類的成份,最好取消加入而退避三舍。不然你會像我一樣,只是被「權謀」利用,利用完了,已被打斷腿而棄滅,除了後悔莫及,可還必須愧對所有受過傷害的人……。

別了,親愛的省民們,請相信我會重新站起,並大步向前,我會暫時脫離目前的政界,把被濺上的污穢不潔洗淨後,或從別的途徑,或別的方式,再出發而獻出熱力,並彌補對大家的愧歉之情。

代擬於1997年1月7日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