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向不以外交為主的政策

莫理斯 原著
蔣欽堯 翻譯


譯按:莫理斯(Roger Morris)先生為美國詹森總統和尼克森總統的國家安全顧問,此文發表於《紐約時報》1992年2月5日,原標題為Toward a Policy that's No Longer Foreign。莫理斯在文中點出了以軍事活動為主的對外政策所帶給第三世界的巨大災害:不僅促使第三世界的窮國每年投入五百億美元在武器採購上,同時也由於資源和人力的濫用,每一年都奪去了第三世界一千一百萬兒童的寶貴生命。莫理斯主張在蘇聯瓦解後的新世紀,世界各國--特別是美國必須致力於削減武器和排除軍備競賽,他認為美國必須由自己作起,要避免核子大戰的發生,美國就必須要克制在軍事上無限制的超前。他呼籲美國必須停止在全球佔40%的武器交易,以確保人類的未來,並把在軍備競賽中所花費的巨款拿來在窮國進行有建設性的再投資。然而莫理斯也見到了實現這些理想的困難,美國的以利益為主的官僚體系已經使得人類合理性的生活變得不可能。雖然美國艾森豪總統曾在演說中早就對美國人提出過軍經複合體的危險,時至今日美國的經濟已經離不開軍事工業,沒有了軍事工業,美國的經濟就會面臨嚴重的蕭條,美國處在這樣的經濟體制中,在處處向錢看的情況下,將會成為全球安全的最大威脅。莫理斯希望美國和全球都能走向非軍事化的道路,透過集體的運作來對世界的資源作合理的分配和應用,以確保人類未來的集體安全,他認為這是一項非常艱鉅的任務,而美國人的出路也就在於此。茲全文摘譯報導如次:

就如同在所有的勝利之後都會面臨困境一般,美國在贏得冷戰勝利的同時也遇到了新的困境。而美國越來越離題的外交政策所引起的麻煩是其中最糟糕的。

在軍事上,美國已經無與匹敵,然而我們的軍火庫現在對我們的國家安全來說卻變得不穩定,不堪用,不相關。就經濟上來說,蘇聯已經全盤崩潰,然而冷戰卻也吞食了我們的生產力、實際的收入和競爭力。在政治上我們曾經很成功地領導過反蘇的聯盟,然而這些勝利者們現在正開始爭吵,對於越來越威脅人類的環境破壞和資源減少卻不能形成集體的安全體系。

我們在道德上的損失就更多了:在國外,我們的干預遺留下來很多痛苦的後遺症;在國內,被打著國家安全招牌的宣傳家所瓦解的民主政治和違憲的法案仍舊統治著我們這個只要求一體化並且短視的軍事國家。

美國不再像45年前冷戰剛開始時,那個既有強權又有理想的國家。很明顯的,我們這個時代的真正的全球革命才剛開始。我們現在所要同時面臨的困難比共產主義的挑戰更大:科技、武器擴散、人口增長和移入、經濟和政治的要求、資源的短缺和環境的破壞--這些都是在上一個帝國主義和工業主義時代所累積下來的,而這個時代的象徵性高潮也就是蘇聯的瓦解。現在真的是一個新世界,然而這個世界卻沒有秩序--或者可以這麼說,美國並沒有任何的政策想要在這個世界存活。

華盛頓方面應該明智的把政策放在三位一體:軍事、經濟和政治的安全上。

在軍事上,美國應該促成蘇聯解體後的各共合國去裁減戰略和傳統武器。在蘇聯瓦解後,美國應該要停止在核子武器上的超前,以促成類似凡爾賽和約的和平出現,以達到彼此互相確保永久的安全。為了要避免悲劇的發生,美國應該要超越目前的妥協,要讓美國眼前所倚重的得到節制。美國應該提議裁減戰略武器、贊助超極強國和同盟的軍事國家非武裝化,並且定下時間表來確認冷戰的勝利國家和輸家都能達到非軍事化。

為了避免核子大戰,我們必須要組成一個新的聯盟包括:可能會成為火藥庫的南非、敘利亞、以色列、中國、印度、巴基斯坦、阿根廷、巴西、南北韓、伊朗和伊拉克。對和平最大的威脅就是這些上個時代所留下來的足以毀滅世界的武器。

我們還必須認識到傳統武器同樣會消耗掉我們的未來。美國必須要停止佔全球40%的軍火交易,停止上千億美元的軍事貸款或贈與,同時也必須逼迫蘇聯停止和美國所共同造成的佔全球三分之二的軍火貿易。在貧窮國家每一年要搾出五百億美元在武器採購的星球上,我們必須要把老字號的武器中間商開除,並且要把軍火商人隔離起來,就如同我們過去對法西斯和共產主義的侵略者所作的一樣。

在經濟上我們必須抱著冷戰時期那種一心一意投入的精神,要對國際貿易多元的世界和國內的產業給於均衡的回應。

比較我們競爭夥伴們的商業政策--他們在資本和勞工上的訓練,相形之下,美國就必須要擴大公共投資的政策,在經濟、教育以及國家金融上提升新的應對的能力。

美國必須要繼續堅持自由貿易,然而在策略上要控制好國內市場以及國際貿易,避免對人力和國內國外環境的過度剝削,並且要把這件事當成國家利益來看待。我們必須要瞭解國家安全不只是建立在國內經濟的蓬勃發展,也同時建立在其它國家的福利上面。

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我們不可能安全地活在這個世界上,當這個世界:40億到50億的人被剝奪經濟機會;財富快速地由窮國轉到富國;第三世界在農村長大的嬰兒供應第一世界消費者所須要的器官移植;世界健康組織所謂的「寂靜的大屠殺」:由於原可避免的飢餓以及疾病所造成每年一千一百萬兒童的死亡和每一分鐘二百具的新屍體;烏煙瘴氣的貧民區環繞在富裕社會的邊緣。

華盛頓方面必須要對全世界的窮國提高在人力資源、工作、教育和土地改革上的再投資。用原先花在第三世界的軍火錢來購買新的安全將會是一樁高收益的買賣:國際經濟的公正和隨之而來的穩定將會為美國的產品和服務業帶來廣大的市場。

美國必須要組織一個集團來針對海外的環境採取行動,以對資源和科技進行全球性的管理,並且把這點作為美國立國的根本原則。所組織起來的這個世界聯盟將要強化科學和管理上的才能以因應氣候、資源短缺、人口和污染所帶來的危機。它將要控制在:科技和資源、大量人口遷移以及快速興起的獨裁政權所產生的危險的不均衡。這樣的集團就像冷戰時期的盟友一樣,對美國的國家安全是不可缺少的。在民族主義爆炸性興起的時候,這樣的集團將能大量促進國際合作,並且為美國的科學、技術和商業開闢新的道路。

華盛頓方面認為要達到全球革命只要說說幾句話就行了,然而這卻是一項充滿困難的艱鉅任務--官僚體系已經宣告了人類合理性生存的死亡。在雷根和布希的時代,僵硬的外交服務被粗魯地政治化。最近的公聽會上暴露出CIA在洞見上和忠誠上都已經腐壞。以上層官僚來說,共和黨所選用的是以股票市場為取向的官僚,輪流擔任政府職位和為叫價最高的買主充當顧問;而如果民主黨不屈不撓地走上執政之路,他們也一樣會讓人不得不對他們起疑心。

就知識上來說,90年代所需要的安全是非常的簡單:對文化、人口學、經濟和環境的變遷的新的感受能力;對於多元化和全球主義的新觀念。人類的創造力將使基於金錢考慮而創建的事物成為過時。除此之外,國家安全須要更開放更具代表性的外交政策,須要能思考能行動的新生代。

我們可以繼續擁有一個分裂、中毒的地球,擁有被債務和特權階級控制的美國,但是這將只是轉眼雲煙。或許我們應該選擇一個--能確保安全的多元化、有著平等的機會、一個真正集體社會--的世紀。

不再以外交為主的政策將能實現喬治.華盛頓令人激動的承諾,美國並不因為它擁有甚麼而安全和繁榮,而因為它是一個「國家」,他希望這個國家「將帶給所有的人類較好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