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背叛的革命

80年代末，戈巴契夫開始推動蘇聯的改革與重建，代表了在70年斯大林式官僚統治下，蘇聯政經危機的全面爆發已是迫在眉睫了。改革受到了龐大官僚集團的抵制與扼殺，而改革帶來的經濟社會波動卻由工人階級承擔，眼前的經濟危機與過往的貪污、壓迫，工人們終於爆發廣泛的鬥爭，另一方面在長期民族壓迫下（社會主義本是強調民族解放）。各少數民族也展開了獨立運動。西化的知識分子更宣傳市場經濟的神效。蘇聯、東歐的政權便像骨牌般一張張的倒下了。

蘇東的變局深深的震撼著左翼人士：社會主義國家不是工人的天堂嗎？社會主義不是代表著自由與平等嗎？一連串的問號縈繞在人們的腦中。如果，我們要解答這半世紀來最大變局的根源，我們只有回溯歷史，深入地剖析這變局的歷史，社會根源……

官僚集團與反對派的鬥爭

1917年的十月革命後，剛誕生的蘇維埃政權正面臨著國內沙皇勢力和地主富農的破壞，國外則是14個資本主義國家軍隊的進攻。1922年戰爭結束，蘇聯人民面對著如何在封建落後、戰爭破壞的國土上建設社會主義這個課題，這任務無疑是艱鉅的，列寧、托洛茨基期待的國際革命被鎮壓下去，而國內勞動階級的優秀份子大批地死於內戰。封鎖和戰爭造成的饑荒與困苦，使基層工農無心政治參與，阻礙了政治覺悟。大批投機分子混入了政府和黨。政治權力與經濟權力就逐漸地壟斷在少數的特權層中……

官僚的問題日趨嚴重，蘇共黨內的「民主集中派」、「工人反對派」紛紛提出了質疑。1923年托洛茨基成立了左派反對派與斯大林官僚集團展開了著名的鬥爭，官僚與黨內民主問題正是反對派重要的訴求。次年，斯大林提出了「一國社會主義論」，認為社會主義在一個範圍內就能建設完成。這引起了左派反對派的抨擊，認為這背離了國際主義的立場，當資本主義席捲了全球，當這世界已成了世界政冶，世界經濟與世界戰爭的時代時，人類的重大問題（民族壓迫、階級壓迫、生態……）只有在全世界的範圍內才可能解決。「一國社會主義」只會是強調蘇聯的特殊性，使其能擔負別國不能擔負的角色（好似「白種人的負擔」），這只會走向民族沙文主義的道路，一國社會主義將國際革命利益服從於蘇聯的利益，成了「官僚們保衛自身利益的幌子」。

反對派清楚的認識到「官僚階層」這個問題的嚴重性，他們提出了如下的方針：吸收勞動階級秀異進入領導機關、加強政府與黨的民主化，他們試圖實踐馬克思的原則：一、管理者民主選出，隨時可罷免，二、管理者領取相當於或略高於熟練工人的工資，三、消滅管理／被管理的絕對分工，使所有被管理者都能監督管理。

斯大林掌握著黨機器，反對派失敗了。斯大林派不僅控制了蘇聯，透過第三國際也影響了整個國際共運。「斯大林主義」一個出現在反對蘇聯模式的左、右翼人口中，斯大林主義到底是什麼，它的社會基礎又是什麼？

斯大林主義的檢討

赫魯曉夫是「個人崇拜」去解釋斯大林主義；然而，這樣一條影響千百萬人的政治路線，用心理特點或個人特性去化約是不可能說明什麼的。

斯大林主義是由資本主義過渡到社會主義的過渡社會中為維護官僚階層社會利益而產生的政治制度。首先政權並不是掌握在人民手中的，管理者不是由人民自由選舉產生的。工廠並不是由工人管理，經濟計劃由官僚制訂不受生產者監督。

和資本主義官僚政治不同的在於，這群官僚權力正依托在生產工具的國有化和計劃經濟上。他們並無意恢恢資本主義，如此才能保證他們的物質利益。官僚階層是在過渡時期（資本主義過渡到社會主義）的社會矛盾這個基礎上產生。首先，如前所述，勞動階級的先進分子大批的死於內戰，而經濟蕭條又使工農群眾的政治參與大幅降低，這就使無產階級專政蛻化成官僚專政成為可能。其次，社會主義者向來認為生產工具與生產資料掌握在少數人手中是剝削關係之所以產生的主要根源，因而強調生產者（主要是工人）對生產資料（工廠、機器、資金等）的直接掌握，以使得勞動異化的克服與剝削關係的消泯成為可能。而在蘇聯及東歐的大部分國家中，雖然實行國有化與計劃經濟，然而生產並不受工人的監督也不是生產者民主的決定，而是官僚的指令。管理政治經濟的黨與國家已經不是人民真正的代表，而成了人民的主人。

內戰後的蘇聯，由於經濟的蕭條和生產的破壞，列寧遂在經濟上作戰略性的退卻，推行新經濟政策，恢復了市場機制的作用。使得城鄉的資本主義成分開始滋生。資本主義商品經濟的惡果也同時在蘇聯出現（商品經濟帶給人們「生活商品化」的惡果，也就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成了物與物之間的關係，商品主宰了世界。貨幣成了一切價值的準繩，欺詐、拐騙等罪惡由是產生），官僚的貪腐正是惡果之一（經改後的中國大陸亦然）。

這裡並不是否定新經濟政策和市場機制對蘇聯經濟成長的正面意義，也不是想一步登天的走向產品經濟，而是想對社會主義進程中的弊病提出檢討。

人類的前途何在？

斯大林主義的問題是國際社會主義者也是所有希求人類進步的人士所必須共同面對的問題。這段血的歷史正告訴了我們：社會主義絕對不只是國有化和計劃經濟，僅僅只有這樣那絕對不是真正的社會主義。它的內涵應該是國際的勞動人民自覺的，以集體的力量去打倒剝削制度，將政治經濟及公共領域的一切事務由人民共管共決，而非操縱在財閥、資本家和官僚手中，以達成人的全面發展。

當蘇聯、東歐的官僚體制崩解的時候，世界資本主義國家的媒體異口同聲地歌頌資本主義的偉大勝利，形形色色的專家學者也高唱意識型態時代的終結。然而，人類社會的正義與和平真的因為所謂資本主義的勝利而降臨了嗎？波灣戰爭剛結束，布希又說要重返中東。蘇聯的激進改革派提出一個又一個的市場經濟方案，可是蘇聯人民卻一點也不覺得他們已找到了光明之路。東德的人民也正為市場經濟帶給他們的失業、通貨膨脹和失去許多的社會保障而走上街頭。第三世界人民更在跨國公司帶給他們的饑饉、污染中掙扎……資本主義或許贏了，但是輸的是全世界無錢無勢的人民。

有句話是這麼說的：

「如果事物的表象和本質直接吻合，那麼一切的科學都是多餘的。」 －－卡爾．馬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