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國兩制」統一方案的思考

參與制定新憲法的權利

中國究應以何種模式達成統一最為理想，人言言殊，凡愛國憂時之士，都在殫思竭慮，提出自以為得計的構想，林林總總，蔚為大觀。姑不論其可取與否，有一點殊值吾人樂觀，即除了外國別有用心的亡華分子及其豢養的（知識）買辦洋奴，極少數台獨分裂分子和一小撮貪戀權位的獨台派既得利益分子外，中國之必須統一，亟應統一，已成最大多數人的共識。

最近歐洲共同體12國高峰會達成經濟與貨幣聯盟和政治聯盟，最終將走向全歐整合之路，包括24個國家，34,000萬人口，27種語言（據報導近日波海三國與俄羅斯已表示先參加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的興趣，預期這將是參與全歐政治、經濟整合的先兆。如將來原15個加盟共和國全部加入，人口和土地面積約可增加一倍）。美國、加拿大和墨西哥成立了自由貿易區。中美洲和南美洲各國，也正在尋求經貿整合。在此潮流激盪下，將來非洲各國（可能就其方位暫分為若干區），阿拉伯族群國家，亞洲各國，都勢非分別達成整合不足以競存。因此，中國之統一，實乃天理使然，人情所衷，世界潮流所鼓鑄，12億同胞所需要和蘄向。

各方各界之所以提出許多模式，皆旨在尋求統一中如何最能滿足台灣政府不欲屈居地方而又能被中共所接受，則「聯邦制」或「邦聯制」似較理想，尤其前者更為人所樂道，1991年12月13日，嚴家其先生發表於《中國時報》之大作即主張「聯邦制」，本文將予討論，並向嚴先生討教。

不過，為台灣計，筆者認為鄧小平所提出而為中共一貫堅持的「一國兩制」反較「聯邦制」更為有利，不必因系對方所提出便斷然拒絕。我們試以美國聯邦憲法為取樣和「一國兩制」做一比較：

一、「一國兩制」保台灣可以有自己的軍隊。美國憲法第1條10項3款：「無論何州，未經國會之核准，……不得於平時設立軍隊或戰艦」。雖依第2條2項：「總統為海陸軍大元帥，並於各州民團被征至合眾國服務時統率各州民團」觀之，各州得組訓民團，但其組織、武裝與訓練，權限卻在聯邦國會（第1條8項16款）。

二、「一國兩制」保證台灣可保有司法終審權。美國各州司法雖自有其系統，以別於聯邦司法系統。但：1.州司法之終審權屬於聯邦最高法院。2.聯邦國會得隨時制定與設立初級法院（地方法院、上訴法院）於各州與特區（第3條1項）。3.聯邦最高法院對於各州最高級法院所為終局判決或命令，得依一定程序予以審理。

三、聯邦憲法第1條10項1款規定：「無論何州，不得行使左列權力」如鑄造貨幣權（第3目），發行信用票據權（第4目）及使用金銀幣以外之物，以作償還債務之法定貨幣權（第5目）。第2款規定：「無論何州，未經國會核准，不得對於進口貨或出口貨，課徵進口稅或出口稅。……任何一州，對於進口貨或出口貨徵收之一切進口稅或出口稅的實在所得額，應充作合眾國國庫之用」；第3款：「無論何州，未經國會核准，不得徵收船舶噸稅」。「一國兩制」既保證台灣現制50年不變，對於上稅權力，當仍為台灣所持，有並不致有上述索求。

四、「一國兩制」保證不派官吏來台灣任職，則我方仍保持獨立行政系統，不怕他來奪權。另台灣的菁英還可去擔任中央要職（此為統一後應有之義，不是中央的恩惠），可以開拓我們政治和其他方面的空間。

五、「一國兩制」希望統一後兩岸仍各自繼續現行制度做良性競爭。50年是一段漫長歲月，處現今瞬息萬變時代，真可以使滄海成為桑田。假如沒有外敵侵犯，國內的和平、安定得有效保證，可期兩制由良性競爭而發展為良性合作，等界限泯除，質變成一套更能富國利民的制度，顧不懿歟！

雖然，這裡面臨一個重要問題，即儘管中共提出上述保證，若立法權都在他手，國民黨根本使不上力，則他不難透過立法運作，制定法條巧妙地全部否認掉，那便怎麼？因此，我們應去爭取平等參與制定新憲法的權利，將所要的保證，嚴格規定於國家基本大法中。

台灣同胞亦有機會領袖全中國

如果採取「聯邦制」，道須研究一個問題，即中共是否以現在統治的29省、自治區合為一邦（state）？抑各省（自治區）與台灣、香港、澳門都一律升格為邦？如為前者，則一邦獨大，其他三邦仍不過是其附庸。如為後者，則中共中央政府無所附麗，等於被消滅，正是美國（折散中國」之陰謀。又，以下各點，不能不先加審慎思考：

一、依成例，聯邦（合眾國）的組成，是先有諸邦，而後有聯邦。但中國二千餘年來，都是一個中央集權的單一制國家，雖其間也出現過短暫分裂，但畢竟合才是常態。故單一國家的基本體制，已經成為中國百姓生活的一部分。記得美國「獨立宣言」有一段話，大意說人民對於一種久已習慣的生活方式，除非萬不得已，不會輕言改變。因為人莫不希望安定與和平，改變卻往往或大或小，或多或少帶來紛亂、破壞和不適。現在為了促成兩岸統一，要以「聯邦制」取代行之已數千年的單一國家制，究竟是禍是福？為成為敗？不能不慎之於始。

二、為了實行聯邦制，先將大陸各省（自治區）現行政制解散，一律升格為邦，選舉議員，組織議院，創製邦憲，根據邦憲成立行政和司法機關，再透過各邦同意之方式產生聯邦政府，不僅意願有可有否，運作有遲有速，時間有先有後，整齊劃一勢難強求，且邦與邦間，聯邦與各邦間，權力如何分配？利益如何調？都非咨嗟可辦。這是將一個統一的大陸先分裂再統一，萬一利未見而害先形，亂先起，誰能負擔得起這麼大的政治成本、經濟成本和社會成本？

三、中國境內雖有56個民族，經過千百年來的自由遷移，共同生活和情感交流，早已凝聚成一個休戚相關的命運共同體（個別地區、個別時段偶有極少數不滿分子或野心分子妖言惑眾，聚眾滋事，乃任何國家所不能免）。例如雲南一省，聚居了幾10個民族，互相往來，互通婚媾，種族意識早已模糊。萬一因改制而挑起各民族重新聚合與排斥，爭執與衝突，旋起之恐怕無法旋平之，例如，瓦解後的東歐和蘇聯內部民族衝突的內戰，則「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四、中國疆土遼闊，資源分佈不甚平均，故貧富差距向來很大，如果沒有一個強大的、負責任的單一制中央政府向富庶地區籌措財源，幫助落後地區開發和建設，則差距必愈來愈大，種種政治的、經濟的、國防的、教育的、社會的、人口分佈和提高素質的問題，都難望改善。

五、如前所述，假使實行聯邦制是順應國民黨不甘屈居地方的「對等」要求，則台灣原是一省，改成邦，還是地方政府，其地位仍只能和其他各邦亦即現在大陸省、自治區對等，並無絲毫提升。

六、現在大陸各省、自治區在一個強大的單一制政府統治下，帝國主義者尚且在堤岸上到處找尋蟻穴，以遂行其滲透、突破、分裂和全面瓦解的陰謀（最近美國陰謀家有一說，由於四川、雲南、青海、甘肅等地住著少數西藏人，便指這些地方都屬於西藏，是一個國家。如其說可以成立，那末凡有水的地方都有中國人，則整個地球都是中國的，所有美國人都是侵略者，竊占者和殖民者）。如採行聯邦制，夫邦者國也（所以美國叫做美利堅合眾國），豈不更授予帝國主義以挑撥、分裂的機會？蘇俄、聯邦也，一夕之間，分崩離析。而在中國，清末拳禍幾召瓜分之際，李鴻章、劉坤一、張之洞輩倡「東南聯保」，亂止復歸建制；民初唐繼堯（雲南）、趙恆惕（湖南）、陸榮廷（廣西）、陳炯明（廣東）等主「聯省自治」，亦旋議旋戢，未成氣候，具證「聯邦制」在中國不受歡迎。

七、如在開放政黨公平競爭原則下仍維持單一國家體制，國民黨若獲多數人民的認同和選票，未必永遠只是一個地方政府；本省同胞真有管領風騷人物，像科西嘉人拿破崙之如法國，自也有機會出而領袖全中國。客觀規律不會讓中國共產黨萬世一系，永不更替，可斷言也。

綜上所論，筆者基本上認為「一國兩制」優於「聯邦制」，但附有條件，即中共必須將「四個堅持」從新檢討，該放棄的放棄，該修正的修正，該補強的補強，該淡化的淡化。例如：

「無產階級專政」，是建立在下述假設前提上：

一國家內或社會中存在資產、無產兩個階級。

資產階級是剝削者和壓迫者，無產階級是被剝削者和被壓迫者。所以，兩個階級是對立的。

如果讓資產階級取政權或廣泛的參政權利，無產階級會更痛苦，生存會更困難。因此，政權應求永遠握在無產階級手中。

資本家剝削工人的剩餘價值，地主、富農壓迫貧、下、雇農以自肥，大部分合於事實。但也產生一種誤導，大家都搶著當無產階級，吃大鍋飯，一切問題都推給政府，個體不欲富、富不起來，國家便無由發達。這一點，社會主義制度是落後於資本主義制度的。有鑒於此，中共從一九七八年起，開始經濟領域的開放改革，將東南沿海劃分成十多個經濟特區，引進國外資本和技術，採用若干資本主義的生產方法和經營理念，鄧小平說：「先讓一部分人富起來」。等這種「試點式」的開放改革獲得成功，再向內地、全國推展。經過十多年努力，證明此一政策基本上是成功的，故最近又喊出了「沿江」、「沿邊」的口號，並就其特徵將全國劃成若干經濟區（如能同步發展該多好），向全民均富邁進，到了某個階段、某種程度，絕對標準的資本家和地主很難出現，則專政的主體客體都不存在。這一條即不完全放棄，也要大大修正。

至於「社會主義路線」，作為一種不斷改革的社會運動，譬如保障全民的公平、正義、機會均等、均富和社會福利，則不僅仍應保持，還要不斷完善和加強。

一群在政治上理想、志趣相同的人組成政治團體，最大目的就是希望取得政權一展抱負，誰也不願永遠只做民主花瓶。且客觀規律，沒有一個政權能夠一世「二世三世，至千萬世，傳之無窮」。英人Acton說：「一切權力皆歸於腐敗，絕對權力歸於絕對的腐敗」。今天，大陸官僚機構日益龐大，貪污腐化日益嚴重，未嘗不是四十多年來一黨專政的結果。因此，我們認為凡必須用許多人為的制度，許多條條框框，靠軍、憲、警、特等力量保護的任何政權，都有下列流弊：1.對自己所奉行的主義沒有信心；2.對人民沒有信心；3.私天下；4.嚴重阻滯了民主的正常發展；5.對國家、民族的長遠發展言，也是不利的，尤其在當前中國面臨國家統一問題，更倍增困難。所以，我們提出如下建議，即全面開放黨禁，大家公平競爭，上台下台，在朝在野，最後取決於真正的民意，一切保障「共產黨領導」的條條框框都應廢止。

要政治清明，輿論的監督決不可少。故報禁也要解除，在一套完善遊戲規則下，喜應報，憂也可報；你能說，我也能說。並可藉此開通民智，提升民族素質。「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人工造成的和平、安定假象下面，隱伏著的是危險的種子，一旦爆發便難收拾。不如藉著報導多發掘問題，防患於未然，同時給予民怨以宣洩機會，避免因壓抑而鬱積成大患。總之，今後的時代潮流，各方面都日益走向多元化，言論市場尤其如此。

以國家民族與各國競存為重

鑑於東歐急劇改變，蘇聯解體，美國帝國主義將「和平演變」的矛頭指向中共。於是，各領導人不強調「要建設一個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國家」，大有和馬、列教條劃清界線之意；另一方面，為了反「資產階級自由化」，又說要加強馬、列思想教育。

任何偉人的思想，都不能不受時空的局限，且文化是發展著的，每到一個新的階段，必有新的形勢，新的思想出現，所謂「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無可否認，馬克思的思想和列寧的事功，曾使世界震撼。但我們自有其文化，自有其國情，亦自有其消毒的作用。史家論曾國藩打敗太平天國，就是因為以保衛固有文化的旗幟號召天下，很對國人的胃口。希望於此三致意焉。

關於國家統一大業，「國統綱領」主要設計人之一的陶百川先生說過一句話，他說：「統一是知難行易」，揣其深意，便是「統一不難，解開心結為難」，如果大家真以國家民族如何與並世各國競存為重，無私天下之心，雙方互讓的空間還是很大。法、德世仇也，今已成為歐市最佳拍檔。兩韓冰炭也，一朝心結解開，只要坐下來談便有進展，便有收穫，我看最多不出三年，會達成統一。中國人向有重恕道，不念舊惡的美德，何不念日本之舊惡易，不念自己兄弟之舊惡難？經過這次第二屆國代選舉，台獨敗績，民心之望統一，夫復何疑－－國民黨允宜把握契機，完成此一不朽盛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