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實說，就事論事

七月七日上午，馬英九以總統身份一連出席了三場「七七」的紀念活動，並發表講話，據報導說，「過去七七事變紀念日，只有台北市舉辦活動，不過今年是建國百年，中央舉辦多場紀念活動，主要因為七七事變的歷史，在台灣被淡化，在大陸則被扭曲真相。」（「中廣新聞」2011-07-07）「胡錦濤在二○○五年抗戰的週年時表示，國軍在前線抗戰，敵後協助作戰則是中共，馬英九說這才比較接近事實，因為國軍是抗戰主力。」（《台灣醒報》2011-07-07）「最近中國大陸慶祝建黨九十週年，特別提到要實話實說，『我也建議在抗戰的歷史上應該如此，要實話實說，就事論事。』」（「中央社」2011-07-07）

我們完全同意馬英九對中共的呼籲，但我們也有一些實話想要實說。

一九四九年，政府遷台後，每年都有國訂假日光復節的紀念，和有關的抗戰紀念，及一些中央製片廠出品的影片。有關「七七」的紀念，當是一九七二年與日本斷交後，由胡秋原先生發行的《中華雜誌》每年舉辦。一九八八年，中國統一聯盟成立後，接著每年舉辦。但不見有官方的正式紀念。至馬英九擔任台北市長後，才有台北市政府的紀念活動。

據我們所知，過去國民黨政府淡化七七抗戰，甚至任令日本竄改抗戰史和歷史教科書而不敢抗爭，是為了「聯日勝共」；紀念光復節則是要突出國民黨統治台灣的合法性。

但是到了一九九五年，李登輝任總統，陳水扁任台北市長，連台灣光復節的紀念也變成了「落地生根，終戰五十年」，陳水扁並邀請李登輝在當天晚上出席總統府前廣場的飆舞。

時任台北市議員的李慶安則即時提出質詢：

「『終戰』不是漢文，而是日文。雖然日本軍國主義在二次戰後戰敗而降伏，但是，戰後日本政府不肯承認『敗戰』、『降伏』，而只稱『終戰』，這就如同日本竄改歷史教科書，不肯承認『侵略中國』，而只言『進出中國』。台北市政府此次不肯稱『抗戰勝利』或『台灣光復』也不稱『日本投降』或『日本戰敗』，而使用戰後日本軍國主義的稱呼『終戰』，不禁令人質疑難道今日的台北市政府還是當年參加『大東亞聖戰』的台灣總督府嗎？真令人有時光倒錯之感。再者，即使『終戰五十週年』，也不應是十月二十五日，而是今年的八月十五日。抗戰勝利紀念日與台灣光復節相差二個月之久，豈可混為一談？『亡人之國，先亡其史』，台北市政府如此充斥著一批亡史之官，豈不教人感傷？ 」（《海峽評論》1995年11月號）

李慶安的質詢並未能改變李扁的決心，反而利用實施周休二日而將台灣光復節的國訂假日取消，剩下只有中國統一聯盟每年紀念光復節，間或有新黨，或車隊遊行，或演講會。但郝柏村任行政院長卻也通過了建立「抗日戰爭勝利暨台灣光復紀念碑」。一九九九年，紀念碑完工揭幕時郝柏村的行政院長已經下台，而由連戰率蕭萬長等一行舉行揭幕典禮。

紀念碑揭開竟是一塊無文碑，據設計者中原大學建築系主任黃承念的解釋說：「文字可以精確表達，卻限制事件的意涵，以文字形式只會限制紀念碑的精神，就像二二八紀念碑一樣，前台北市長陳水扁就算找各黨各派協調出一碑文，一個小時就被打掉，只要有人不滿意，碑文就無法成形。」（《中國時報》1999-10-26）

只要有人不滿意，就只能「有碑無文」，連抗日戰爭勝利和台灣光復都不滿意，這是要推翻和否定日本投降，《波茨坦公告》和《開羅宣言》的歷史事實嗎？

是誰在不滿意，郭崇倫的報導說：「李登輝總統二十六日下午接見日華懇談會會長及日本眾議員山中貞則，較前一日未曾出席『抗日戰爭勝利暨台灣光復紀念碑』揭幕典禮，以及未發表光復節談話，許多人認為這是突顯了台灣歷史的矛盾性。在一九四五年終戰那一刻，究竟是『抗戰勝利』？還是『日本戰敗』？要看台灣人站在什麼角度，帶領著『台灣義勇軍』的李友邦與正在京都大學求學的李登輝，自然有不同的看法。」（《中國時報》1999-10-27）

其實，日本投降時，李登輝已是被徵召入伍的日本陸軍軍官了，台灣人當日本兵，充當日本侵略的劊子手和炮灰，不論其自願或不自願，其實都是當時的大環境所決定的。但李登輝身為中華民國總統和中國國民黨主席，竟然毫無反省的認同日本軍國主義侵略的立場，而這正是戰後台獨運動所認同的立場。李扁二十年，七七抗戰的歷史又如何能不在台灣被淡化呢？我們完全同意馬英九指責中共貪了國民黨在抗戰史中的「領導」之功，但身為現任中華民國總統和中國國民黨主席的馬英九，難道能不為中華民國政府和國民黨，在李扁二十年間，使七七抗戰史「在台灣被淡化」反躬自省嗎？

一九四九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即以抗戰歌曲《義勇軍進行曲》為國歌，而自居抗戰的代表，壟斷抗戰的歷史，甚至污衊蔣介石國民黨的抗戰是假的。直到抗戰勝利六十週年（二○○五年），胡錦濤才肯定國民黨領導正面戰場，中共領導敵後戰場。並且，在盧溝橋的「中國人民抗日戰爭紀念館」中亦展覽了當時中國的國旗──青天白日滿地紅旗，蔣介石演溝抗戰的照片，和國軍抗戰犧牲將軍的姓名和照片，甚至包括台胞抗日五十年的事跡和照片。另外，據悉，紀念館還在籌建一座六層的台灣抗日展場。

相對於台灣，幾十年來的教育都說，中共是利用抗日坐大，破壞國軍抗日，是「假抗日，真坐大」。只有蔣介石是「民族救星」，領導全民抗戰，贏得最後勝利，而從來對中共抗日的貢獻不置一詞。今年的國父紀念館和中山堂的展覽，中共抗戰的資料和以前一樣，一件也沒有，中山堂的展覽有「抗戰歌曲展」，連《義勇軍進行曲》都沒有。

抹煞國軍抗戰，不對；抹煞中共抗戰，也沒對到那裡去；抹煞整個抗戰勝利及台灣光復，更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

前年，在北京召開的兩岸抗戰史學術研討會上，曾有大陸學者提議，由兩岸學者合編抗戰史。今年七七，郝柏村在國防大學的演講中也呼籲兩岸學者共同理性、客觀的還原抗戰史。與其埋怨來，埋怨去，我們認為不如接受郝柏村的建議，胡錦濤連面對中共黨史都敢「實話實說」了，面對抗戰史又何難之有？

除了國共兩黨應該「實話實說，就事論事」共同還原抗戰史外，我們還應該共同要求日本「實話實說，就事論事」，不得竄改歷史教科書，想要一手遮天的「南京大屠殺虛妄論」、「盧溝橋第一槍論」、「進出中國論」，還拒絕向被日軍蹂躪的亞洲各國（尤其中國）道歉賠償，並一味推卸戰爭責任，欺騙日本的下一代。「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日本一天不能真心誠意的悔過謝罪，就永遠是一顆可能再度破壞亞洲和平的未爆彈。

馬英九除了要向中共討公道外，更應向日本討公道，除了要向中共和日本討公道外，馬英九更嚴重的是要面對抗戰史在台灣的被淡化，甚至消逝。

老實說，沒有了抗戰史，就沒有了台灣光復，和今天中華民國和國民黨在台灣的合法性和正當性。淡化和消逝抗戰勝利和台灣光復，這乃是皇民化台獨顛覆中華民國的「轉型正義」。中華民國的合法性和正當性都沒有了，還跟中共爭什麼是誰領導抗戰，又有什麼意義？李扁二十年和民進黨台獨就從來不和中共爭辯抗日戰爭史。

其實，從台灣史來看，「七七抗戰」才使得台灣人民抗日運動與祖國抗戰相結合，而壯大了台灣人民抗日運動的統一戰線，保證了台灣人民抗日運動的勝利。

我們很欣慰馬英九今年能重新強調「七七抗戰」，我們也贊成馬英九要向中共爭取抗戰史的真相，但我們不希望「七七熱」只有五分鐘的熱度。「七七」之後接著還有「八一五」的日本宣佈投降，「九三」的南京受降，和「一○二五」的台灣光復。抗戰史「在台灣被淡化」，但「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馬英九欲撥亂反正，政府就應該帶頭辦紀念活動以為倡導。

盧溝橋的抗日紀念館都有了台灣人民抗日的史料展覽，並將建立台胞抗日的展覽館場，馬政府除了要兩岸合作發揚抗戰史的精神和研究外，更應發揚和研究台灣人民抗日五十年的歷史和精神。

在台灣光復五十週年時，王曉波教授曾在《今日域中誰家天下？──評「落地生根，終戰五十年」》（《海峽評論》1995年11月號）一文中，有呼籲如下：

（一）建立台胞抗日紀念碑及保存台胞抗日史跡。紀念碑的地點請豎立於彰化八卦山。一八九五年日寇征台軍南下在八卦山與我義勇軍遭遇，我軍英勇抗敵，傷斃日軍指揮官山根信成少將，為我台胞抗日史上光榮的一頁。此外，各地抗日遺址，尤其是日軍屠村的三角湧、斗六、噍吧哖等處，應建死難英烈的紀念館。（二）一八九五年，征台軍統帥北白川宮能久親王亦為我義勇軍傷斃，受傷曾使用中壢媽祖廟門板擔架。後為吳鴻麟兄弟獻給日本當局，陳列於東京靖國神社寶物館。這對門板是台胞光榮抗日的遺物，理應歸還台灣。吳鴻麟是吳伯雄的尊翁，吳伯雄應有責任替其父追回這對門板，以紀念台灣光復。（三）台灣各地均有遭我抗日台胞擊斃之日軍慰靈塔及神社，甚至象徵日本殖民統治的總督府仍然矗立。漢城的原朝鮮總督府已經拆除。韓國能，為什麼我們不能。日軍慰靈塔，基於人道理由，也應與日本政府交涉遷回日本。（四）台灣是受日本軍國主義荼毒最深之地。台灣人民也是抗日最英勇的人民，五十年間共犧牲六十五萬人之眾。至今，日本未向台灣人民致歉，亦未對台灣人民賠償，甚至連積欠原台籍日本兵的薪餉也賠償得毫無誠意。所以，我們應該發起要求日本為殖民統治道歉，並且，發起民間索賠，要求日本賠償五十年間被日本殺害的六十五萬台胞，及被日本以「治安法」處刑的台胞。（五）五○年代「白色恐怖」時期許多抗日台胞，未死於日寇之手，卻死於自己政府的槍下，例如，李友邦、吳思漢、鍾浩東、郭琇琮等人。又有抗日台胞竟遭政府以政治犯關押者更不計其數，例如，作家楊逵、周合源、陳其昌、蔣碧玉、伍金地、潘陳火、許月裡、嚴秀峰、蔡德音等等。此外，還有光復後入祀忠烈祠又遭逐出的王敏川。這些台灣抗日志士不得平反，台灣光復的意義又能何在？（六）慶祝光復徒言無益，必須發揚台胞抗日愛國精神才能激勵後人，台胞抗日愛國精神在於他們的事跡與著述中。由於今日國家認同扭曲，為發揚台灣本土的愛國精神免遭認同爭議的污染，應整理台灣抗日志士的著作文集，以原來面貌面世，例如，林獻堂全集、蔣渭水全集、王敏川全集、賴和全集、林呈祿、黃周、黃呈聰、黃朝琴、呂赫若、楊逵。台灣光復已五十年了，台灣抗日志士的精神仍長埋斯土與草木同朽，又何言台灣光復。

十六年來，「白色恐怖」已獲得補償和恢復名譽。尤其是馬英九上台後，接見「台灣抗日志士親屬協進會」，承諾平反王敏川和在適當時間恢復「抗日戰爭勝利暨台灣光復紀念碑」的碑文。果然，王敏川烈士已獲得平反，今年忠烈祠春祭，王敏川之子還代表台灣抗日烈屬致詞；今年「七七」，李友邦和嚴秀峰之子，也代表著台籍抗日將領後人致詞。

但是，除了第五項外，王教授當年呼籲的其他五項均尚未落實。我們支持馬英九對抗日史的重視和「實話實說，就事論事」的呼籲，除了中央不可忘記全國抗戰的歷史外，還有鑒於台灣抗日史的研究和發揚闕如和不足，我們還是不得不說一句：「馬英九，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