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對中國文化基本教材是尊重多元嗎？

教育部終於將中國文化基本教材列為高中的必選課程。雖然離開必修的層次還有一大段距離，但總算有了一個正確的決定，算是馬政府在關係到國族的文化意識和文化方向的教育大方針上，一個撥亂反正的措施之開端。可是仍然杯弓蛇影地將中國改為中華，而稱此課程為「中華文化基本教材」。連一種超越政治意識型態的文化教養的教育方針和施為都會受到政治意識型態的影響，這是非常令人痛心的現象。

中國人本即中華民族，「中華」一詞並非不好，然而，中國文化基本教材的「中國」一詞，早就出現在《尚書》和《詩經》中，是垂數千年的文化智慧的價值系統中的中國，根本不是當前現階段現實政治狀態的各自表述的中國，既不是中華民國，也不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乃是數千年中華文化蘊育發展出來的中國。本來，在自然且正常的情形中，我們說我們是中國人，是天經地義的事，但在台灣，卻很奇怪，如果我們說我是中國人，就好像被認為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公民，是不認同台灣，是「傾中賣台」。與此相反，愈來愈多人說自己是台灣人，若再進一步進問，他會說他是「華人」，換言之，他僅僅是具有華夏族的血緣而已，也就是他的先祖是中土的華夏族，可是他在台灣，他認為他最多是「華人」，而不是中國人，因為「中國人」是海峽那邊的中國之人，是另外一個非常不同的國家。然則，這個華人之稱呼，則超越了這個中國人的範疇，它是指地球上每個地方身上流有華人血液的這樣的種族。所以，在這個認定上，華人不是中華民族也不是中國人，就只是血緣上的種族意義上的華人而已。

因此，馬政府不敢堂堂正正地稱中國文化基本教材，忌諱「中國」這個詞，稱為「中華文化基本教材」，其實真正在意且有意躲避的是英文China在國際政治上被限定為「中國」，害怕台獨份子說它認同中共的中國，因而迂迴地用Chinese，因為後者可以譯為中華、華人，「一個Chinese，各自表述」，多麼方便，就搭順風車地變成「華人的文化基本教材」。其實，馬政府應該理直氣壯地以中國自命自任，應該真正且直率地就以中華民國的政統來承載弘揚文化中國的道統，因為惟有能夠承載弘揚文化中國的道統的中華民國，才能在台灣克制轉化台獨，並且在整體中國甚至全球華人的世界中，於二十一世紀扮演及實踐一個全新的大一統的中國之積極角色，而在文化中國的延續和發展之路上，建構世界上非常重要的全球文明體系和全球倫理中的一個無可或缺的角色。所以，中國文化基本教材的這個中國，其義蘊有如此之深刻性。

自從教育部確定了「中華文化基本教材」為必選課程之後，有一批號稱為「守護民主價值」的學者，有顏厥安、祝平次、范雲、潘光哲、陳瑞麟、張谷銘等人在《自由時報》（2011-06-29）上具名發表了聲明《尊重多元，拒絕中華文化霸凌》，主旨在於反對中華文化基本教材；反對中華文化（其實真正反對的是儒家思想和儒家文化）。他們的反對理由其實卑之無甚高論，他們大致是法律學界、哲學界、社會學界的少數號稱為民主守護的西化學者，在其字裡行間亦嗅得到所謂「自由主義」的意識型態。

他們聲明：「尊重多元，拒絕中華文化霸凌！」「強推道德教材不道德！」此兩大標題實亦足夠反映他們的基本想法。他們的說法大致是所謂台灣是一個多元文化的社會，不只是中華文化；儒家的四書「有太多需要被批判」，「不應成為現代公民的行為指引」；憲法中沒有中華文化；四書牴觸性別平等教育法、原住民基本法、原住民教育法規。除此之外，他們也有人拿所謂「自由主義哲學」來反對儒家的四書教育。他們且主張高中廢除中華文化教育，更替以所謂「多元、民主、公民、台灣、世界」的教育……雲。

在上述這些理由中，譬如以「憲法中沒有中華文化」之說詞來反對高中教育中的儒家教養，實在荒謬不通；而所謂「四書牴觸性別平等教育法」，則根本是無的放矢，胡說八道。中華民國憲法第158條，明文教育文化之目標為「教育文化，應發展國民之民族精神，國民道德，健全體格與科學及生產智能。」殊不知「民族精神」即寓於中國文化基本教材。這些「學者」大多是台大、中研院的教授，其聲明所表現的思想膚淺無聊，令人大為驚愕，何以一流學府以及最高研究單位儘是出產此類半吊子學者？因為他們的思想水準根本比不上他們在五四時期的全盤西化論之老祖宗。事實上，剝開這一小群學者的「民主價值」和「自由主義哲學」的冠冕堂皇和華麗粉飾的外表，其骨子裡的意思其實只是堅決反對儒家的中國傳統文化意識和方向，而諷刺地叫囂說：「把線裝書丟進茅廁裡！」

人之思想觀念不是憑空而生的，應該追本溯源，以孔孟之道為落伍之說而反對中國文化基本教材的這種人，老實說就是徹底全盤西化論者，他們就是反中國文化者，他們的專業來自西方，特別是資本主義帝國主義的西方，他們的靈魂根本就是充塞了西方舶來品的廉價型所謂「民主」、「自由」、「人權」等意識型態，但是對於真正的歐洲文化思想，卻缺乏深刻的認識。相對而言，這些人壓根也沒有好好讀過幾篇或幾章《論語》、《孟子》的句子，更不用說是否讀過王陽明、朱熹、王船山、顧炎武的文章，他們完全不認識非西方的東方，特別是中國文化智慧中的儒家義理。一個對於譬如希臘典範、康德典範無有真知，亦不能體證基督宗教之睿智，且根本不能欣賞金剛經、法華經的般若佛法，更不能區分道家的無與佛家的空之意義的這樣的所謂「民主守護」之學者，爾等究竟守護了哪一門子的「民主」？且哪有真實學力來守護「民主」？憑幾句民主吶喊或自由囈語，就依此表層反對中國文化基本教材，且深層反對中國文化，實在無有資格討論我國高中的中國文化基本教材存在之意義。

再者，這批所謂學者動輒壟斷「開放」與「多元」的話語權。首先他們污衊歪曲儒家，一向抹黑儒家，說儒家壟斷思想學術，是封閉型單一性的信仰。儒家從來沒有壟斷思想學術。歷來反儒的西化派最喜歡拿漢武帝的「獨尊儒術，罷黜百家」的國家學術文化大政策來指責儒家的思想壟斷。其實，這種無據之指責，表現了這些學者的不讀書不求真解的淺薄，漢武的尊儒，是在國家教育中確立文化意識和文化方向的官學政策，這樣的實踐，就一個國家言，是十分正常的，站在國家的立場總必須要有一個正確的文化指導性之道術，漢武的尊儒乃是取代漢初八十年來的以黃老之術治國之意識和方向，「黃老」之陰沈本質不適合需要剛健體魄的大漢朝，所以漢武以剛健生生之德的儒家來重建漢帝國的文化大方向，乃是堂堂正正的政教成就，其他諸子百家之學，並未焚之殺之或給予如文化大革命的迫害，而是任憑它們在社會、民間自由地開放地自我發展。中國民間社會發達繁榮的各種思想、觀念、信仰……，其實一直都很豐富而多元，中國文化的此種本色和內容，豈是這一批所謂「民主守護」的所謂「自由主義份子」所能認識？他們最好謙虛有禮地讀讀中國歷代的經史子集之後，再來談中國文化基本教材。

復次，口口聲聲以開放多元要求他人的人，只主張爾等之標準的開放多元且誣詆儒家或中華文化反開放多元，其實才是一種封閉單一的意識型態。在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一個只有完全開放且完全多元的社會或國家，所有第一世界到第三世界的國家，統統都有它們作為一個它們本質之中心文化價值系統，譬如西方諸國皆以基督教為中心價值，或有天主教、基督教、東正教之別，至今美國總統宣誓就職還是手撫聖經。又如伊斯蘭國度是伊斯蘭宗教的中心價值系統；可是在伊斯蘭眾國度中又有次文化中心體系之不同，譬如中東的回教國家之文化與東南亞的回教國家之文化，隨其國家性格而有明顯差異。這些半吊子學者，他們以為台灣應該是一種沒有核心價值而只能是多元文化，譬如原住民文化、日本文化、歐美文化……等文化合成的國度或地區。

不要自欺欺人了！他們最喜歡且崇拜的美國、日本，是不是合乎他們標準下的那種所謂「多元開放」的國度或地區？實則大謬不然，美日與台灣一樣，都有多元豐富的文化，可是美國和日本在其國家層次以及國族內在中，必然擁有他們的文化意識和文化方向的中心價值系統。同樣的情形，台灣固然也有多元豐富的文化和思想，可是在國家教育的層級上，必須建構她的文化意識和文化方向的中心價值系統，難道我們要以美國的美利堅信仰或日本的神道信仰作為台灣的中心價值系統嗎？

事實上，這批反對中國文化基本教材的西化派學者，是精神心靈上的大虛無主義者，說穿了，他們根本上是反中國文化的，所以他們反對儒家，因為儒家正是中國所以為中國的文化意識和文化方向。這些虛無主義者以為自己沒有「文化基本教材」，其實他們有一個非常封閉單一的「文化基本教材」，那就是美國資本主義徹底洗腦而灌注的親美親日的奴化型意識型態，他們的「高等華人買辦」的臭味特別濃烈，或者他們連這點味道都沒有，而只是對人類文明學術思想智慧僅僅只能浮光掠影的彈片人或平面人，這樣的生命只是虛無。

中國文化基本教材的教育目標不是一種「哲學議題」，它是國家和國族層級的文化方向和文化意識的教養規劃。台灣一方面是民主開放的社會，同時，她也必須是一個擁有深厚的文化方向和文化意識之國民教養的社會。若無文化方向和意識的基本教養，不會有真正的民主和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