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達賴喇嘛時代的海外藏局

前 言

今年3月10日，達賴喇嘛公開聲明表示將放棄西藏流亡組織政治領袖的身份，透過流亡憲章的修改，把政治權力交給流亡西藏組織新任的噶倫赤巴。8月8日，新當選的噶倫赤巴羅桑辛格（Lobsang Senge）於印度達蘭薩拉宣誓就職，正式宣告後達賴喇嘛時代，以及新的海外藏局來臨。

一、在矛盾中求發展

在現實生活裡，政治與宗教是兩個矛盾的價值與行為，但在傳統藏族裡卻實踐了千餘年，以宗教行動遂行政治目的的行為模式，是身為政教合一領袖達賴喇嘛最自然而自在的事。以這兩種身份在國際複雜環境中穿梭，成為媒體的關注點，更是達賴喇嘛之所能。如其公開說出：「贊同印度發展核子彈」、「賓拉登該殺」等不具佛教慈悲的宗教語言都會被理解，外人也常以宗教的觀點來看待達賴喇嘛的政治行為，更何況其是以被迫害的流亡者自居，因而其言行是值得同情與支持。達賴喇嘛的親和力來自於其宗教性與和平的道德形象，尤其重要的是，源源不絕且龐大的信徒捐獻，對於流亡海外組織的經費幫助極大，而其依靠達賴喇嘛的收入更是占極大的比例。由此可見，達賴喇嘛對流亡藏人而言，是不可或缺的，而其個人由宗教而衍生的影響力遍及於藏人社會與國際間，其聲望更是流亡藏人中無人能比的，新任的噶倫赤巴羅桑辛格也不例外，也無法向達賴喇嘛一般，在宗教與政治身份中自由轉換而得利。

海外藏人流亡組織，無論其名稱從「流亡藏人政府」改成「藏人行政中央」，對海外藏人而言都是「西藏政府」，但其卻是基於1960年在印度立案的「達賴喇嘛基金會」所成立，目前該組織在各地成立的代表處與民間團體，也都是以達賴喇嘛相關名義成立。更何況，海外流亡組織只是達賴喇嘛與中共交手中的一個工具，「一旦我們之間的協定達成，則它是不再需要，可以被解散。」。一旦達賴喇嘛圓寂，海外流亡組織立即面臨如何存續的困境。因此，羅桑辛格的上任與修改《憲章》的意義，在於對後達賴喇嘛時代來臨的佈局。

二、國際路線的持續

羅桑辛格是1968年生於印度大吉嶺的理塘藏族第二代，在印度德裡大學取得文、法雙學位。1995年，獲得哈佛大學獎學金，赴美深造，取得法學博士，畢業後一直留在哈佛擔任研究員，常居美國的羅桑辛格能在大多數旅居印度藏人中獲得27,051票，以55.0%得票率當選第3屆噶倫赤巴，其幕後支持者值得細究。

首先是近一、二年來，達賴喇嘛不斷釋出退休交棒的訊息，明顯為新人選鋪路，羅桑辛格票源基礎除了鄉親支持外，顯然來自於達賴喇嘛的加持與流亡組織背後的動員，亦即他是被刻意安排的接班人。最主要原因在於他的國際法專長以及在美國的關係，都是達賴喇嘛繼續采國際路線所需要的。這從達賴喇嘛向中共提出的《有關全體西藏民族實現名副其實自治的建議》中，明確表示願在大陸法律之下追求大陸藏族地區自治為目標。其次，羅桑辛格競選期間，美國哈佛大學出錢出力為其宣傳，也充分顯示達賴喇嘛國際路線，尤其親美路線的選擇。羅桑辛格在8月就職典禮上強調；「繼續堅持非暴力原則，並願意與中國進行對話」、「支持中間道路，尋求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框架內實現西藏名副其實的自治」，充分說明了一切。

顯見未來美國的影響力將大舉進入流亡組織，而此對於西藏流亡組織所在的地主國印度卻極為難堪。印度政府一向自詡為第三世界的龍頭，對於中共或美國勢力進入印度洋必將全力阻擋；再者，羅桑辛格與印度政府關係不若前任噶倫赤巴顙東仁波切密切，在美國力量經由西藏流亡組織進入印度次大陸的同時，印度的態度將成為其在推動國際路線上的關鍵。西藏流亡組織所採的國際路線，正是中共所堅持的國內事務，彼此毫無交集可言。因而，中共與印度、美國關係的變化，就成為西藏流亡組織活動的指標之一。然而，如何在國際勢力角力中獲利，或避免被犧牲，是西藏流亡組織走在國際路線鋼索上的最大隱憂。

三、新任噶倫赤巴的方向

羅桑辛格上任後，首先所要面臨的是如何團結海外藏族三區（衛藏、青海、康區）、各派宗教人士的挑戰，以及打開與中共對談大門。其中，團結方面，海外藏族對達賴喇嘛所提中道主張本就意見紛歧，激進的西藏青年會等又各有主張，難以指揮。藏人的佛教派系信仰不同，追隨的上師也不同，而宗教問題在西藏的社會中常常會質變為政治問題，更是世俗世界難以處理。在與中共對談追求西藏未來，則非噶倫赤巴單方面所能進行，這都會影響或動搖海外藏族的認同與團結。此外，他不像前任的噶倫赤巴顙東仁波切與印度各界關係良好，因而如何與印度各界相處是其在借重美國等國際奧援時所必須面對的。

最後，在籌措西藏流亡組織經費方面，羅桑辛格更是困難重重。從獲知當選後第一件事就是在家中向達賴喇嘛的肖像跪拜看來，這些問題的解決都需要達賴喇嘛；因此，儘管達賴喇嘛宣稱退休，在修改《憲章》前，噶倫赤巴要遵從達賴喇嘛指示，之後也會聽其指導，達賴對流亡藏族而言，仍是具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更是在背後的主導黑手。

由於中共根本不承認西藏流亡組織，而新的噶倫赤巴為突破瓶頸，除設法持續向國際宣傳中共的民主與人權外，並接二連三在大陸藏區引發不穩事件，相信能獲得國際社會關注，才有可能將大陸推到談判桌上，因此大陸藏區的不穩定現象將成為其突破的機會之一。

四、達賴喇嘛圓寂後的安排

對於團結海外藏人以追求未來西藏自治目標而言，現任的第十四輩達賴喇嘛是不可或缺的角色。但是，達賴喇嘛年歲已屆76高齡，除了宗教祈禱祈其永生不死之外，現實的問題還是無法避免圓寂，因此認證第十五輩達賴喇嘛的時間越來越近。儘管現任的達賴喇嘛多次預告他圓寂後的下一位轉世人選或不轉世，但此非他圓寂後所能掌握者。因此，以現任達賴喇嘛的重要性與意義而言，可預見的，未來達賴喇嘛轉世人選的確認將是百花齊放，熱鬧非凡。藏傳佛教轉世的認證是宗教形式於外，政治角力於內，如何在達賴喇嘛圓寂後有一個能繼承其意志，且令大家信服的西藏流亡組織，是流亡藏人的唯一選擇。誠如前任噶倫赤巴顙東仁波切在修改《憲章》時說的：「第一、健全和完整流亡藏人的民主過程；第二、從現在達賴喇嘛尊者健在時，開始培養並適應無達賴喇嘛領導的行政管理和處境；第三、將流亡藏人機構能夠鞏固和完善到解決西藏問題為止。」顯見如何因應後達賴喇嘛時代的來臨，已是當前海外藏人社會中關心的焦點。

結 論

揆諸西藏政教歷史，達賴喇嘛名號本來就是一個政治權力的象徵，海外西藏流亡組織的存在與達賴喇嘛息息相關，一旦沒有宗教與道德形象的第十四輩達賴喇嘛加持或新一輩達賴喇嘛尚幼期間，海外藏人組織的未來諒必更加坎坷，內、外部的競爭行動或將更為激烈。因此，在後達賴喇嘛時代期間，是否能解「西藏議題」則取決於中共如何有效維穩廣大藏區，說服藏族的宗教信徒，以及妥善處理國際間的關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