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二二八」從政治還給歷史

紀念許壽裳遇害65週年(上)
王曉波
(世新大學教授)


前 言

今年是「二二八事件」的66週年,今年2月18日則是許壽裳先生遇害65週年的日子。

「二二八事件」在台灣已經平反了,除了各地方的二二八紀念館外,還設置了國家級的二二八紀念館,每年2月28日也定為國訂假日以資紀念。但,二二八的真相和背景仍有重重政治忌諱,而諱莫若深。前年,郝柏村質疑教科書中殺害民眾二萬人的紀錄,和二二八補償基金會的死亡補償相差太遠,而引起軒然大波,後由國史館出面定調維持二萬人的紀錄,以平息風波。

二二八之所以平反,當是定性二二八事件為貪官污吏,官逼民反,而殘酷鎮壓。

我們不否認光復初期的貪污腐敗,我們也不否認劉雨卿部隊登陸後的濫捕濫殺。但經過了歷史的沈澱,我們卻發現,推動戰後台灣經濟、文化、政治發展的人物中,好些都是陳儀當年邀請來台的人才。例如,在經濟建設方面的嚴家淦、孫運璇、汪彝定,對台灣的「經濟奇跡」都有卓著的貢獻。任顯群後雖遭白色恐怖入獄而無所發揮,但他開創的「愛國獎券」,在台灣困難時期對財政的貢獻亦不可抹煞。在50、60年代推動台灣民主的朱文伯、沈雲龍,也都是隨陳儀來台者;更有協助李萬居創刊《公論報》推動台灣民主運動擔任總編輯的鄭士鎔,還是追隨陳儀來台的機要秘書;中央通訊社的葉明勳,後曾擔任世新大學董事長,也是隨陳儀來台。後來,擔任台大哲學系教授的許恪士、范壽康也是陳儀網羅來台者,還有教育家蘇雪林、錢歌川、台靜農教授,也是隨陳儀來台者。另外,主編台灣文獻叢刊、經濟學名著翻譯叢書及台灣經濟叢刊的周憲文也是隨陳儀來台,後淡出政治,主持台灣銀行經濟研究室而有如此鉅大的貢獻。

這些人是「貪官污吏」?這些人的清廉、品格、能力都經過了歷史的考驗而有一定的定論。這至少證明了陳儀率領來台的光復團隊,有貪官污吏也有不是貪官污吏。

因此,要研究二二八和光復初期貪污腐敗的現象,也必須一分為二。又何以這些清廉的才幹之士,在光復初期不能力挽貪污腐敗的狂瀾,而任由民變的爆發,造成歷史的悲劇,這更是我們研究二二八歷史所要追究的問題。

還有一位受陳儀之邀來台,在二二八後的第二年遇害慘死的許壽裳。

許壽裳何許人也,為什麼陳儀要力邀他來台參加光復重建的團隊。

許壽裳與魯迅、蔡元培、章太炎

許壽裳(1883-1948),字季茀,浙江紹興人,卒業於杭州求是書院。1902年,以官費赴日留學,入弘文學院,結識同鄉魯迅,遂成終身摯友;1904年,進入東京高等師範學院,在學期間擔任《浙江潮》編務,鼓吹革命,加入光復會(1904)又加入同盟會。

1908年畢業。在高師期間旁聽章太炎的《說文解字注》課程,並結識蔡元培。在留日期間還結識了陳儀。

1909年,許壽裳學畢歸國,任浙江兩級師範學堂教務長,後,魯迅亦返國,同校同事。

辛亥革命後,蔡元培任教育總長,聘許壽裳和魯迅到南京教育部工作。遷都北京後,許壽裳任教育部教育司第一科科長,奉蔡元培之命起草《中華民國教育宗旨》,主張「注重道德教育,以實利教育、軍國民教育輔之,更以美感教育完成其道德」〔注1〕。並代蔡元培起草《新教育意見》。

1914年,許壽裳還兼任北京大學及北京高等師範學校講師。

1917年,任江西省教育廳長,開風氣之先,除學校教育外,注重社會教育,設立博物館和民眾圖書館。

1920年,返教育部任編審,1922年,任國立北京女子師範學校校長。1924年,辭校長;1926年,又被聘回教授兼教務長,旋即又辭職。3月18日,發生槍殺學生慘案,許壽裳和魯迅聲援學生,而被段祺瑞政府列入通緝犯。

逃離北京後,1927年,魯迅受聘為中山大學文學系主任兼教務主任,許壽裳則為文學系教授,然4月15日,蔣介石清黨,廣州大逮捕,魯迅和許壽裳因營救被捕學生無效而辭職。

1927年9月,定都南京,蔡元培任大學院院長,許壽裳被邀任職大學院。後,大學院取消,蔡元培改任中央研究院院長,許壽裳亦改任中研院幹事兼文書主任,協助蔡元培,對中研院的創建和規劃貢獻良多。中研院任內,楊銓(杏佛)被刺身亡。

1934年,許壽裳辭中研院職,任北平大學女子文理學院院長。

1937年,「七七事變」,抗日軍興,北平各大學撤往後方合併,成立西安臨時大學,許壽裳被聘為史學系主任兼教務委員。1938年,遷漢中改名西北聯合大學,許壽裳兼法商學院院長,因教育部長陳立夫質疑其政治立場,憤辭院長,專職史學系教授。1939年,受鄒海濱(魯)校長邀請,故再辭西北聯大,前往雲南任中山大學師範學院教授。1940年,應成都私立協合大學邀請以講座教授身份前往執教。1941年,辭協合大學,赴重慶任國民政府考試院簡任秘書。

許壽裳不但是教育行政的長才,是參與民國以來中國教育的奠基工作者,且精通日、英文,學識淵博,思想開明,尤其賦有革命的正義感,不與權勢妥協,堅持自己的立場原則。

台灣光復,百廢待興。1946年5月2日,許壽裳獲老友陳儀來自台灣的密電謂,「欲促進台胞心理建設,擬專設編譯機構,編印大量書報。」〔注2〕請其前往主持。

接受祖國文化的教養

5月27日,許壽裳覆陳儀信謂:「尊函敬悉。計劃的宏大,指示的周詳,惟有感佩。編譯館事繁責重,弟雖自知力薄,不敢不勉效駑駘,……又這事以求才為先,所以擬先邀專家二、三人相助為理,名單容面呈,俟核定後,即行電邀,余或可就地取材。」〔注3〕

此外,許壽裳到任後,1946年7月28日日記還載:「公洽(陳儀)謂希望編一部中國通史,份量不要多,須令學生精讀,其餘之史變成演義,使人瀏覽。國文亦須選百篇,為代表作,令學生精讀。」〔注4〕

許壽裳到台灣擔任編譯館館長,從無到有,一手策劃籌建工作,編譯館的任務為何,許世瑛在《父親許壽裳生活雜憶》中說:

「事過境遷,今天回顧起來,對為什麼要設立編譯館恐怕都會有疑問,但在當時,台灣在日本殖民統治50年之後剛剛回歸祖國,有其特殊性,對此父親有他的認識和設想。他認為:『編譯館的要旨,不外一方面要使台胞普遍的獲得精神食糧,充分的接受祖國文化的教養,因為台灣的教育雖稱普及,可是過去所受的是日本本位的教育,尤其對於國語、國文和史地,少有學習機會,所以我們對於台胞有給以補充教育的義務和責任。本館的使命就要供應這種需要的讀物。另一方面要發揚台灣文化的特殊造詣,來開創我國學術研究的新局面……』為此父親設想:『根據上述的兩項要旨,本館的工作分為學校教材、社會讀物、名著翻譯、台灣研究四組。』」〔注5〕

關於學校教材、社會讀物、名著翻譯、台灣研究他特別聘請了程璟、鄒謙、李霽野、楊雲萍為組長。其中楊雲萍為日據時期的台灣作家,編譯館撤銷後,由許壽裳的極力推薦,轉任台大歷史系教授,開拓了戰後台灣史課程和研究,另外,還邀請和網羅了李何林、謝似顏、戴君仁、林本、章銳初、馬孝焱、喬大壯、袁聖時。一時間,台灣文化教育界的實力倍增。

為了實現編譯館的宗旨,還發行了《光覆文庫》、《台灣學報》、《台灣研究叢刊》。並親撰《怎樣學習國語和國文》一書列入《光覆文庫》第一冊,說明中、日文法的轉換。並在《光覆文庫》編印的旨趣中說:

「台灣省編譯館是為了要普遍地供應本省同胞一種精神食糧,使他們能夠充分地接受祖國文化的教養而成立的。所以除了編印中小學教科書以外,還要編選許多社會讀物來供應本省的一般民眾(包括中小學教師、大中學學生、公務員以及家庭婦女、農工商各界在內),使他們對於祖國的文化、主義、國策、政令等一切必須的實用的知識,明白瞭解,這就是本館現在編印的《光覆文庫》的旨趣。

為什麼要用『光復』兩字呢?這次台胞重新投入祖國的懷抱,是多麼一件可紀念的事啊!所以用《光覆文庫》這名詞來編選介紹祖國的和國際的一切有價值有趣味的新知識,也有著很深的令人警惕和興奮的意義在。

又因為重在充實本省同胞的知識,所以本文庫所編選的範圍非常廣泛,自然科學和人文科學兩方面都有,可以選印的就選印,無法選印的就重新編著,文字力求淺顯,字數不求繁多,定價務必低廉,現在本文庫第一期的書已在出版,以後第二第三期也要陸續編印,使它成為全省民眾所愛讀,所能購買,而完成它的任務。」〔注6〕

受許壽裳極力推薦,稱許為「恩人」的楊雲萍,在《許季茀先生的追憶》文中說:

「許先生來台負責籌備的,是『編譯館』,不是『文獻委員會』。編譯館裡雖然有台灣研究組,但沒有傳纂修《台灣省通志》的計劃,更不是為《通志》而設。我們計劃研究台灣的先史、歷史、社會、民俗以及原住民的文化,和校刊、影印有關台灣的希見資料。其他有,學校教本組、社會讀物組和名著翻譯組。當時,編譯館的目標很大、很高,計劃不僅僅為台灣一地方編輯、翻譯,或作研究,而是要為整個中國。例如編出來的學校教本,是計劃要供全國採用的。

許館長和長官公署當局,認為台灣的條件好,環境安定,人才亦多(來台的專家不少),各種印刷的設備和技術也比大陸內地進步。曾預定台灣總督府的二樓作編譯館之用,可知道其規模之大(現在,或有人不相信)。這些事情,曇花一現,現在知道的人已經不多。可是,後來的人們,一定會給與一鄭重的評價。」〔注7〕

任陳儀機要秘書而與許壽裳有所接觸的鄭士鎔在《悼念許壽裳先生》回憶說:

「至台灣,先生主持編譯館務,煞費苦心,嘗謂應盡最大努力,羅致國內專家,開拓台省編譯工作。未及一年,經先生之銳意擘劃,所譯西文名著,已有《莪默詩譯》(波斯,莪默),《我的學校生活》(舊俄,亞克沙科夫),《鳥與獸》(英,哈德生),《四季隨筆》(英,吉辛)等書。對台灣研究方面,先生計劃編譯《過去日人在台灣之科學活動及其成績》、《台灣昆蟲志》、《高山族語言集成》、《台灣先史時代之研究》、《台灣民俗研究》、《台灣通志》、《台灣府縣志藝文志索引》、《小琉球漫志》等書,且已分聘專家,著手譯述。復編《光覆文庫》,第一期書目中有《台灣三百年史》、《劉銘傳與台灣》、《中國通史論》、《中國發明史略》、《三民主義淺說》、《魯迅及其阿Q正傳》等;先生且自為《文庫》寫就《怎樣學習國語和國文》一書,以期有助於台胞之學習語文。倘使環境許可,以先生之工作精神,領導編譯人員,必能為台灣甚至中國之學術文化,多所貢獻。後因台灣省府改組,編譯館奉令撤銷,先生遂轉入台灣大學,重度教授生涯。」〔注8〕

可見,許壽裳以近65歲的暮年來台,不但不是為了「貪污腐化」,而是對台灣重回祖國懷抱抱著「烈士暮年壯心未已」的理想,把在大陸政治環境下不得一展的長才,到台灣來「建設三民主義的模範省」。

二二八事件與許壽裳之死

二二八事件,許壽裳人在台北親身經歷,在日記中,他留下紀錄,摘要如下:

「廿八日(星五),下午赴館途中聞槍聲甚多,至館見館門已閉,對面之永安堂、間壁之中和公司均被毀,賴子清送便當,館中同仁皆困守一夜不敢出。

一日(星六),晨六時搭交通車回,子清來。得培元信。

二日(星期),雨。梓屏來,仰秋來。葆方來信,一粟信。子清來。

三日(星一),雨。得海文片,知仰秋昨日歸途被擊數拳。信公洽問局勢,托授謙轉。

四日(星二),雨。

五日(星三),雨。往公署欲見公洽,以客多未得見,晤沈仲九。民政處函詢山地教科書編撰情形。

六日(星四),雨。信范允藏得覆。知銳初亦同乘中興輪晚到,即派車至館問訊,旋從季谷處接到,相見忻然即邀其弟鈍初、甥周渭清三人來同住。至公署知公洽客仍甚多,晤張用中,樓文釗。淺井惠倫,國分直一來慰問,以茶點、香?見贈。銳初帶來家中給瑛書一包,朱文叔致館書信。

七日(星五),小雨陰。季谷來,同車至公署見公洽,訪允臧,訪仰秋,訪乃藩未得晤,見其夫人。

八日(星六),終日大雨。夜十時後,開槍聲甚密。偕銳初訪仰秋又偕至館。我理髮。訪汪培元,為作片紹介於陳禮節。

九日(星期)晴。台北到軍隊,知局勢漸平。」〔注9〕

軍隊把局勢平定後,開始逮捕涉嫌者,編譯館亦有人員被捕,許壽裳一本初衷挺身救援,致函警備司令柯遠芬謂:「本館編審張常惺、劉世模,於三月二十八日為貴司令部第二處傳去問訊,已歷三日,查張、劉二君夙患胃病,尚請轉知主管部分早日訊明開釋,不勝企盼。」〔注10〕並親自驅車前往,把他們保釋出來。

但身為教育家,許壽裳對二二八事件另有看法,在致王澤民的信函(4月2日)中,他說:

「忽奉教言,猥以台省事變,遠承存問,良感厚誼。此次變故,純係奸人有計劃暴動,與普通民變?殊。溯其遠因,當系受日本侵略教育之遺毒太深,語文隔閡,祖國文化,懵無所知。近因則系昔日為日寇徵用之浪人流氓,悉被遣回,彼輩素無國家觀念,慣於搗亂,益以日人暗中策動,以致肇此巨變,其愚可憫,其悖可誅。當日情狀,即京滬大報所記所論,亦未詳確,茲已漸次明瞭。此後治本之方,端在教育。弟忝司編譯,自維力薄,亦惟有盡其在我而已。」〔注11〕

二二八事件平息後,4月23日,報載,發佈魏道明將任台灣省主席的消息。24日,許壽裳即「以辭呈面交公洽,不肯受」〔注12〕。但5月15日,許壽裳即接受了台大中文系教授兼系主任的聘書。〔注13〕

果然,5月17日,「《新生報》及《省政府公報》載,編譯館經昨日第一次政務會議議決撤銷,事前毫無聞知,可怪。在我個人從此可以卸仔肩,是可感謝的;在全館是一個文化事業機關,驟然撤廢,於台灣文化不能不說是損失。」〔注14〕

6月25日,許壽裳日記又載:

「來台整整一年矣,籌辦館事,初以房屋狹窄,內地交通阻滯,邀者遲遲始到,工作難以展開。今年一月始得各項開始,而即有二二八之難,停頓一月,而五月十六即受省務會議議決裁撤,如此匆遽,莫解其由,使我表見未遑,曷勝悲憤!館中工作專案移交者近三十件,現款專案移交者百五十餘萬。知我罪我,一切聽之。」〔注15〕

編譯館為何遭撤銷,袁珂在《悼憶許壽裳師》中說:

「後來大家分析,不外有以下三個原因:一是許師是魯迅先生三十年的老友,思想有左傾嫌疑,所邀來館工作的職員,含左傾進步色彩的,也不乏其人,如李何林、李霽野等;二是所編教本或讀物,不合官方口味,亦有左傾嫌疑;三是二二八事變後,本館有張、劉兩位同事以共黨嫌疑被捕(說他們是事變的策劃者),許館長知其無辜,親自坐車去將他們從警備司令部保釋出來。」〔注16〕

陳儀離台後,編譯館遭撤銷,許壽裳避往台大,但仍逃不了被殺害的命運,竊盜殺人的嫌犯雖繩之於法,但真相如何,仍疑雲重重,議論紛紛。許壽裳案遂與楊杏佛、李公僕、聞一多一般成了千古懸案。

直到《魯迅研究》月刊,1998年第一期刊出張啟宗《許壽裳先生在台被害五十年記》,引述了前國民黨軍統重要幹部,戰犯釋放的沈醉說法:「此案曾有所聞,據說是蔣經國指使魏道明、彭孟緝等人搞的。高萬敘系受人利用,而行兇則非有兩三人不可。顯然這是先用蒙汗藥麻醉悶倒,然後再用刀的。屍體手足鬆弛而面容無異常,這說明是在毫無抵抗的情況下受害的。然而,當特務為滅口而再殺人時,高萬敘即成為『替罪羊』了。」〔注17〕

〔注1〕許世瑛,《先君許壽裳年譜》,紹興市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浙江省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編《許壽裳紀念集》,頁214,浙江人民出版社,1992年12月一版。 〔注2〕同〔注1〕,頁234。 〔注3〕同〔注1〕,頁266-267。 〔注4〕黃英哲等編校,《許壽裳日記》,頁782,福建教育出版社,2008年4月。 〔注5〕同〔注1〕頁23。 〔注6〕倪墨炎,陳九英編《許壽裳文集》,頁564-565,百家出版社,2003年5月,上海。 〔注7〕同〔注1〕,頁117。 〔注8〕同〔注1〕,頁128-129。 〔注9〕同〔注4〕,頁800-801。 〔注10〕彭小妍等編校《許壽裳書簡集》,頁939,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2010年11月,台北。 〔注11〕同〔注10〕,頁945。 〔注12〕同〔注4〕,頁805。 〔注13〕同〔注4〕,頁806。 〔注14〕同〔注4〕,頁806。 〔注15〕同〔注4〕,頁810。 〔注16〕同〔注4〕,頁61。 〔注17〕馬會芹編《回望魯迅,摯友的懷念──許壽裳憶魯迅》,頁9,河北教育出版社,2004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