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建構亞太新格局的關鍵年

2015，一個關鍵年代——不只因為它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終戰70週年，在二戰中飽受日本侵略、荼毒的亞洲人民，藉由省思二戰來思考當前亞洲面對的難題與出路；也預示「二戰終戰紀念」將成今年大國外交乃至東北亞地緣政治的「主旋律」。從習近平去年喊出「亞洲人的亞洲」之後，中國在亞太經合會中，帶頭希望改變冷戰格局，重新建構一個亞太新秩序。這個新亞洲對中、美、日、俄四個決定戰略格局的主要玩家而言，無疑是一場彼此爭權卡位的角力，今年也是最關鍵的一年。

2015年之所以是建構亞太新格局的關鍵年，依現實主義學派觀點，可分別從參與權力爭奪遊戲的主要大國的作為，當成分析的主要中軸：

一、中 國

有關二戰歷史問題，習近平去年7月打破多年慣例，在訪問北韓前先訪問南韓，要求在中韓聯合聲明中明確提出「歷史問題」，呼籲2015年聯合舉辦抗日戰爭勝利70週年紀念活動。俄羅斯將在5月份舉行戰勝德國的盛大慶典、中國則會在9月份隆重紀念抗戰勝利70週年。普丁總統與習近平國家主席準備相互參加對方的慶典，爭取中韓俄對二戰歷史採取共同立場。

做為亞洲二戰最大受害國，中國今年盛大紀念終戰70週年，歷史的機遇悄然降臨。自晚清以降，中國未曾有過和俄羅斯像今日這般達到「准政治和軍事同盟」的緊密關係；未曾有過日本陷於經濟長期衰退而美國無力圍堵中國崛起的時刻；未曾有過成為最大的全球新興市場。中國能否深化「一帶一路」發展戰略，在鐵路外交的引導下，建構亞太新格局，實現習近平去年在亞太經合會提出的「亞太夢」，2015年將是關鍵年。

中國去年在亞太經合會中亞太自由貿易區（FTAAP），設置「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亞投銀）、「絲路基金」等，今年是起頭也是關鍵的一年。由於烏克蘭危機，使中俄關係進展穩定且迅速，中俄今年計畫舉行包括高層領導人互訪在內的一系列重大政治活動，預計5月和9月在莫斯科和北京分別舉行慶祝反法西斯和日本軍國主義勝利70週年活動。再緊接著登場的上海合作會議、博鰲、G20、APEC、金磚五國會議等，中國即將在國際舞台上，迎來「外交亮劍」之後風光的一年。

雖然東海情勢依舊緊張，北韓也跳脫中國的節制，但隨著中俄包括蘇-35隱形戰鬥機和S400防空導彈等重大軍售合同的最終完成簽署，中俄聯合軍演從東海擴大到地中海。上合組織的聯合反恐軍演規模和參與國家將進一步擴大，俄羅斯因陷入經濟制裁的困境，暫時無力和中國爭奪中亞的領導地位；中國進一步拉攏俄融入上合組織。雖然中國和北韓關係出現磨擦，但俄羅斯適時切入補位，讓中國能騰出手來，集中力量，因應美日挑戰。

中日去年針對釣島主權爭議達成四項共識，希望建立緊急通報機制；關於建立「海上聯絡機制」，2012年6月的事務級磋商已大致達成共識；但日本將釣魚台國有化之後，中方拒絕就啟動機制開展對話。安倍政府今年將盡全力避免圍繞釣魚島發生日中對立，日方希望在1月舉行磋商以啟動緊急情況的「海上聯絡機制」。安倍「經濟三箭」無以為繼，在4月地方大選前，自民黨政府必須讓經濟有所起色，因而日方不會願意輕啟爭端。但如果針對二戰歷史問題，安倍處理不當，且推動修改和平憲法，中日兩國關係將再現新危機。

由於國際油價重挫，使得在南海開採石油獲利更少，短期內島嶼爭端衝突雖然因中國在永暑礁擴大填島，相關國家雖然抗議，卻也無力阻止。越南和菲律賓即使在美國甚至日本的支持下，聯合挑戰中國的海洋權益，但不足以構成真正威脅。由於2015年全球經濟前景遠不樂觀，中國在2015年的增長率很可能在6.5-7%，而且在全球經濟緊密相連下，金融危機可能蔓延到中國，引起中國經濟社會的不穩定。這是中國今年最大的隱憂。

二、俄羅斯

2013年底，筆者曾在一次研討會提交論文時預測，中俄將結成准軍事同盟，而這項預測，將在2015年進一步體現，這是建構亞太新格局另一項重大的要素。

由於烏克蘭危機，導致俄羅斯進一步向中國傾斜，習近平和普丁去年會晤六次，簽署多項重大合作協議。據俄羅斯媒體1月初報導，中俄有關蘇-35戰鬥機的最後談判將於春節後進行；雙方將在今年5月簽署協議，第一批24架戰鬥機將於2016年交付；交付前將向中國提供117S發動機和配套的導彈系統。中俄如果加上之前俄媒報導普丁批准出售S400防空導彈，以及中俄聯合籌備「絲綢之路」項目、研究使用高精度導航系統供商業發展、聯合研製共用「格洛納斯」及「北斗」系統導航設備、探討創建衛星導航合資企業的可能性等，表明中俄的軍事聯繫正在改變，「美國之音」引用專家指稱中俄逐漸形成准軍事同盟的關係。

烏克蘭危機爆發後，西方逐步加重對俄經濟制裁，國際油價持續大幅下跌，俄經濟愈形困難，俄經濟自身存在諸多問題將不可避免地導致2015年陷入衰退。但由於歐盟經濟危機重現，加上法國恐怖攻擊的陰影籠罩，俄羅斯今年應會收縮對烏東地區的軍事支援以爭取緩和經濟制裁的壓力。普丁去年底已命令在與烏克蘭東部頓涅茨克州接壤的俄南部羅斯托夫州完成演習的一萬多名俄軍人撤回常駐地，更邀請美國、北韓及南韓領導人參加5月9日的終戰紀念活動。俄羅斯希望緩和美國和歐盟的經濟制裁，並趁機介入朝鮮問題的姿態十分明顯。

儘管普丁去年訪日的計畫延期，但今年積極拉攏日本，摸索改善對日關係。俄方的基本戰略是對經濟成長緩慢的歐洲市場降低依賴而進軍發展潛力巨大的亞洲市場。俄羅斯將於2015年接任金磚國家機制和上海合作組織主席國，中俄的政治和軍事准同盟關係如進一步向前聯動擴大，將是美、日一場噩夢。

三、日 本

做為二戰發動侵略戰爭的主要國家，日本安倍政府反而將今年定為修改和平憲法的關鍵年，將修訂美日防衛合作指南，編列創新高的國防預算，推動「俯瞰地球儀的外交」；種種作為，很可能再度點燃亞洲國家對日本「重啟軍國主義」的憂慮與反感。

日本媒體分析，今年日本將面臨三場強烈風暴，第一場風暴是「歷史包圍圈」。中國為了擴大在亞洲的影響力，將以二戰結束70週年為契機，用力宣傳日本參拜靖國神社及右傾化等歷史問題，讓外界廣泛認為日本要讓「軍國主義」復活並挑戰戰後秩序，藉以打擊日本。第二場風暴是「領土問題」，如果中俄或者中韓俄在歷史問題上保持統一步調，那麼在釣魚島、北方領土、竹島等可能形成三國相互支持對方立場的格局。第三場風暴則是「中俄軍事合作」。日方最擔心的是，中國獲得蘇-35隱形戰鬥機和S400防空導彈。2015年9月5日是日俄戰爭《樸茨茅斯合約》簽訂110週年紀念日，安倍一直努力改善日俄關係，但目前仍困難重重。

安倍計畫在8月15日發表終戰70週年《首相談話》，雖然傳出會寫入對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反省」，然而，安倍政府同時強調，「河野談話」向世界傳達了二戰時日本軍隊強征慰安婦的「錯誤資訊」；而「村山談話」片面斷定二戰史日本對殖民地進行統治的罪行，這與安倍的執政理念並不相符。雖然日本明仁天皇去年曾提及遵守和平憲法的重要性，並在今年的新年感言中首度聲稱：「日本應以戰後70週年為契機，充分學習肇始於『滿洲事變』的這場戰爭歷史，思考日本今後走向」，似有意反擊日本右翼；但據目前安倍政府在慰安婦問題和為侵略行為明確謝罪等持排斥態度，「安倍談話」很可能會比前兩次相首談話更為倒退。

事實上，美國為對抗中國的崛起，需要日本發揮作用，但卻不意味會容忍日本修正歷史，如果日本在歷史問題上自掘墳墓，不但將招致歐美各國的批評，進而陷入自我孤立的危險。美國國務院透過發言人普薩基對安倍的一意孤行表達關切，但安倍似不打算退讓。

自民黨將於2015年11月15日迎來建黨60週年，在其建黨50週年時就將修訂憲法作為基本方針，並公佈《日本國憲法修正草案》。本屆安倍政府勢必全力衝刺，非常可能在今年4月統一地方選舉之後，將「武力行使三條件」等安保相關法制案提交國會審議，使集體自衛權的行使不再限定為「日本周邊地域」。與此同時，今年前半年也可能對《美日防衛合作指南》進行修訂，清楚劃分美日防衛合作中各自作用，進一步鞏固日本和平與安全的基礎；同時，駐日美軍普天間基地也可能實現轉移到邊野古，強化日美軍事同盟。

安倍究竟將帶領日本修補二戰傷痕、走向「正常化國家」，或者重樹軍國主義大旗，導致日本被亞洲國家孤立，今年將是關鍵。

四、美 國

2015年，美國國際形勢依然嚴苛。美軍希望憑藉庫爾德武裝和伊拉克政府軍，外加美國的強力支援，使伊拉克局勢能取得進展，但要徹底瓦解伊斯蘭國，美國不出兵，難有決定性效果。此外，美國與伊朗的核協定談判最後期限是2015年7月，成敗猶在未定之天。北韓在去年11月發動對索尼影業公司的網路攻擊，華府對北韓實施新制裁作為新年的第一項對外政策行動。讓俄羅斯有機會積極拉攏北韓；更由於華府堅持俄羅斯必須至少滿足從烏克蘭領土撤出所有軍隊的條件，制裁才可能緩解；而且共和黨控制的美國新國會急於實施新的制裁，可能會使問題變得更加複雜甚至是破壞性的，從而美俄關係今年難有大幅改善的機會。

中美關係今年更是關鍵。由於歐巴馬任期已近尾聲，共和黨控制參、眾兩院，對中國立場難免趨向強硬。美國《國家利益》雜誌新年第一期就憂心忡忡地描述未來可能在美日同盟與中國間，圍繞釣魚島爆發海戰甚至最終戰敗的惡果。美有關國家、安全智庫及五角大廈多年來一直高度關切中國正迅速發展的海基核力量，並且誇大中國可能出現的令人擔憂的新一代戰略武器——096型唐級戰略核潛艇。隨著中國遠航軍力投射能力的快速成長，中美彼此偵察、監視對方軍演可能發生的摩擦，緊急事故的通聯與處理，今年將面臨更嚴厲的挑戰。

去年底，中國國務院副總理汪洋在第25屆中美商貿聯委會會議上表示「中美是全球經濟的夥伴，但引領世界的是美國。美國已經主導了體系和規則，中國願意加入這個體系，也尊重這個規則。」有意緩和美國對中國崛起的猜忌。中美兩國在多年的極度不信任後，去年APEC會面似乎給兩國關係帶來新起點。兩國仍然如一對怨偶，繼續在爭爭吵吵中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