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的另一個傳統--帝國主義

茅漢


美國式的帝國主義

1776年美國獨立為全世界第一個民主共和國,並宣稱:「人生而平等,造物者賦予他們有不可渡讓的權利。」而鼓舞了歐洲的民主革命,成為西方人民爭取自由民主的榜樣。

1823年12月2日,門羅總統致國會咨文中對歐洲列強說:「如果他們(歐洲)企圖把他們的制度,擴展到這半球任何區域來,我們便認為是危及我們的和平與安全。……有些政府已經宣佈獨立並維持獨立,而我們基於偉大的動機和公平的原則,又已承認其獨立,如果歐洲任何國家,意圖壓迫和干涉他們,或用其他方法以控制他們的命運,那麼我們就認為這種干涉是對美國不友好的表現。」這就是有名的門羅主義,美國願為一切美洲國家的獨立鐵肩擔道義。

1918年1月8日,威爾遜總統在國會演講,他說:「關於各國對各殖民地的權利主張,應作自由、開明和無私的調整,而其基礎在於嚴格遵守下列原則:在決定關於主權的一切問題之時,當地居民的利益,應與管治權待決的政府之正當要求,獲得同等的重視。」這就是威爾遜在第一次大戰末期所宣佈的「民族自決」,使在帝國主義統治下的民族獲得一絲希望的福音。

然而時至1975年,當代的美國歷史學家康瑪傑(Commager)說:

「我國曾發明革命,然而卻變成了反革命最有力的堡壘;我國曾與殖民主義和帝國主義奮戰,然而眾所周知的,現在變成了此二者最大的擁護者;我國的傑弗遜曾為和平而獻身,而今卻成了最大的軍國主義,對遠方的大陸發動冷酷的侵略戰爭。」

美國以傑弗遜為其立國的思想指導者,至今由傑弗遜所起草的《獨立宣言》仍為人所樂道,傑弗遜是一位「在神壇上立過誓,對任何壓制人性的暴政,永遠反對」的美國開國政治家。以傑弗遜的思想而言,美國是一個擁有民主、自由傳統的國家。

然而到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美國的勢力向全世界擴張,「打倒美國帝國主義」的呼聲,也從全世界各地人民的喉嚨裡喊了出來。到了20世紀的60年代,美國青年亦在美國本土起而反對美國帝國主義。因此,我們不能不警覺的發現,美國有其民主、自由的一面,也有帝國主義的另一面。法人克勞迪.朱里安(Claude Julien)在《美利堅帝國》一書中也做了大量的揭露。

其實美國帝國主義並不始於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只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美國帝國主義勢力才遍及全球。早在美國建國之前,帝國主義已成為美國潛在性格的一部份。自立國以來,美國表現於內的是自由民主,表現於外的則是不斷的擴張和侵略。並且,對內的自由民主亦僅限於來自歐洲移民的後裔才能享有。

「帝國主義」一辭,大約出現於19世紀末年,是1870年到1890年在英國出現的。最遲至1902年英國有霍布森(J.A. Hobson)所著《帝國主義》(Imperialism)一書。除了霍布森之作外,研究帝國主義最有名的經典著作當為列寧的《帝國主義--資本主義之最高階段》(1917),和奧人熊彼得(Joseph Schumpeter)的《帝國主義社會學》(The Sociology of Imperialisms, 1919)。列寧是革命家,霍布森和熊彼得則為經濟學家,然三人所述各異,至今什麼是帝國主義的本質仍眾說紛雲。惠克斯(O.D. Weeks)說:

「大體言之,帝國主義包括強國對弱小國家形形色色的征服、併合、統治,或對其人民與土地之侵犯;而其動機所起,不外下列人士之野心:即帝王,軍事家,宗教家,農業家,商人,資本家,工業鉅子,民族主義者,泛民族主義者,優秀文化之傳教士,政治經濟理想之主角,以及為了人口激增而又缺乏天然資源與經濟機會,因而追尋生存空隙的人。這些動機往往結合不同,而帝國主義方式亦隨而互異。」

惠克斯把民族主義者的野心列為帝國主義產生的原因之一,但帝國主義理論的開山人霍布森卻認為帝國主義乃是少數投機者為謀私利而利用了國家對外力量。他說:「將帝國主義認作民族國家的政策,此乃一個無恥的謊言。對外擴張政策,一舉一動,均違反民族國家的利益。」可見霍布森認為民族主義不能成為主張帝國主義的理由。

密勒爾(J.D.B. Miller)也知道「帝國主義」一辭意義分歧,但他指出:「當一個英國人或美國人說到帝國主義時,他是意指一個國家強加自己的意志於另一國的過程。他可能說那是他自己的國家以前做過的一些事情,但他不以為在現在這是便利的或正當的政策。」

美國人一般不能不承認曾實行過帝國主義政策,那是指1898年的美西戰爭。美國歷史學家,布法羅市立大學教授普賴特認為,這是美國偶然的帝國主義試驗,然其為善意的,所以,美國「並不因這個試驗而有愧於心」。曾任俄亥俄州立大學歷史系主任的杜勒斯說:「美國突然實行了一陣子帝國主義,但很快就過去了。」1955年6月的《外交季刊》,也承認美國在19世紀末及20世紀初,實行過一陣帝國主義,不過30-35年之久而已,以後便完全放棄了帝國主義政策。不過事實並不如此,第二次大戰前,美國還擁有菲律賓為其殖民地,並且,與中國尚有不平等條約。第二次大戰後,美國又有新殖民主義,甚至還有直接的軍事干預,而受到康瑪傑的指責。

一般美國和西歐的人多不承認「新殖民主義」的概念,而認為各殖民地政治獨立後,帝國主義已不存在。但是Kwame Nkrumah在《新殖民主義:帝國主義之最後階段》(Neo-Colonialism: The Last Stage of Imperialism, 1965)一書中卻認為:在殖民化時期之後,西方的勢力仍支配著原來的殖民地國家。麥格杜弗(Harry Magdoff)在《帝國主義時代》(The Age of Imperialism, 1969)一書中討論了美國經濟的擴張主義,並且,他認為新殖民主義的產生乃是美國在第二次大戰後向世界擴張而產生的。

再進一步說,美國的帝國主義不始自第二次大戰,其實也不始自美西戰爭,《美國人民史》(History of American People)的作者卡曼(Harry J. Carman)和施里特(Harold C. Syrett)說:

「美國自始已是擴張主義者。在1789年與1861年間,美國人向北美大陸未經移殖的地區不斷推進,而其政府也以獲取更多的土地為對外政策的基本原則。路易士安那之購買,佛羅里達之獲取,德克薩斯之歸併,新墨西哥與加里佛尼亞之征服以及俄利岡之瓜分--凡此種種都可以證明其政治人物的志願在滿足一個以絕大多數農民構成的國家對土地之慾望。」

「在阿波馬托士與梵爾塞事件中間的歲月,美國已成長為一個工業國家與世界強國。這樣的雙重轉變把美國的帝國主義導入了新的途徑,於是大陸擴張之舊誘惑在美國人心中已退讓於海外擴張的新魔術,而企圖進至夏威夷、薩摩亞、關島、中途島、威克島、波多黎哥及菲律賓群島。擴張主義並未消滅,只是其性質與方針均隨美國由農業經濟過渡於工業經濟的過程而變。」

正如惠克斯所說:「帝國主義的方式亦隨而互異」,美國的帝國主義是由農業經濟時期到工業經濟時期,到「新殖民主義」時期或後工業經濟時期的。

殖民主義與湯姆叔叔的小屋

在1492年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之前,美洲並沒有白人,而只有在哥倫布發現美洲之前的幾千年已發現美洲並在美洲創造文化的印第安人。因此,美國獨立只是歐洲的移民脫離專制祖國的獨立,而不是被殖民民族脫離殖民民族的獨立。

美國獨立之時(1776年)只是北美13州之國,然至今美國領土橫跨兩洋共51州。這51州及做為這51州主人的白人從何而來﹖沒有歐洲的殖民主義,就沒有美利堅共和國的出現;沒有美國的擴張主義,就沒有今天的第51州。所以,美國人是殖民者的子孫,沒有殖民主義就沒有美國。

16世紀的美洲可謂西班牙人的天下。自1588年西班牙的「無敵艦隊」戰敗後,英國取而代之,成為海上的霸主。英國的移民漸漸移向北美。這時的英國也已經準備好了向外殖民的條件。

由於商業的發達,貿易的擴張,工資制度的推廣,及貨幣的增加供應,促成了英國經濟的發展,也加重了社會的不平。因貴金屬的湧入,物價上漲,一般人民生活艱難,而財富集中於上層和中層,但無論如何,1600年的英國比1500年來得富有。至16世紀中期,毛織工業增進,耕地轉為牧場,而發生「圈地運動」,大量的佃農失去耕作的土地。失業、犯罪,甚至監獄為之爆滿。於是唯一的出路便是向外殖民了。

以向外殖民來解決國內社會問題,如吉爾柏特爵士說:「我們或可佔有這些國土的若干部份,把國內的貧民移殖到那裡;這些貧民使我們國家大為困擾,他們由於饑寒所迫,不憚作奸犯科,每日均有因此走向斷頭台者。」

經營殖民地的馬賽諸色灣公司總裁溫司洛普(John Winthrop)也極力主張開拓北美殖民地以滿足農民對土地的需要。他說:

「這裡的土地已開始厭惡它的居民,以致這裡人的價值竟較馬與羊為低。各城市都在抱怨貧民所加給他們的負擔,縱然我們已經承擔了許多非必要的,甚至不合法的業務,藉以維持他們。兒童、僕役與鄰人(特別是貧窮的鄰人)都被視為極大的負擔。我們在這裡力求生息之地(許多人出了很大的力量和成本僅能維持一、二英畝的土地,有如他處獲得數百英畝同等或更佳的土地一般),同時對於整個大陸上同樣肥沃而便於人類使用的土地,卻聽其荒廢而不加以改進。」

英國政府在這種情形下無疑是鼓勵殖民的,對於提出殖民計劃的人,無論是資本家或貿易公司,無不發予特許狀。政府並且授權給他們,允許他們將貧民,尤其是浪人和罪犯,用拉夫的方式為其效力。1633年,政府還任命了一個特別的委員會,專門「對於某些重罪的壯丁予以緩刑或假釋,而利用他們從事於發現新地及其他工作。」

另外,受宗教壓迫的清教徒和受政治壓迫的愛爾蘭人,除了大量逃亡美洲外,因此而犯罪的也被遣往美洲。17世紀中,英國法院常將犯人免刑,唯一的條件就是他離開國土。1717年,國會還通過一項法案,允許犯某些罪的人得依法院裁決勒令離境七年以上。當年就有四萬人根據此法案被遣往美洲,有的七年,有的14年,有的終身。這些人遂成為北美殖民地上的被奴役階級,也為北美的開發提供了最大貢獻的廉價勞力,直到17世紀末。

除了罪犯外,英國政府還縱容貧民賣身為契約奴隸而移民至北美。成千上萬的貧民無以維生而賣身給船長及各種代理人,讓他們至北美找到一個主人以償付船資。這批「豬仔」在橫渡大西洋時,由於各種惡劣的條件,因疾病饑寒而死亡的為數甚多。還有許多兒童及成人被拐往北美為奴者,其數亦以萬計。要到黑奴大量輸入後,白奴才減少。

英國殖民北美,誠然有許多人獲得了在英國所不能獲得的土地,尤其是經營殖民地貿易公司的資本家攫取了前所未有的暴利,但也充滿了被壓迫、被遺棄的英國貧民的血淚。當然,來到北美的還有許多投機客、冒險家,和在政治及宗教壓迫之下而逃亡的自由的理想主義者。

在北美殖民史上,另一批踏上新大陸的來客,是來自非洲大陸的黑奴。1619年,一艘荷蘭軍艦帶著20名黑奴碇泊於詹姆士鎮,成為這黑色來客中的第一批。但整個17世紀中,北美黑奴增加的速度甚緩。這乃是因為荷蘭人獨佔了非洲沿海的貿易站,並且,西印度群島也在競爭著這種黑色的勞動力。

到了1972年,英國國會批准了皇家非洲公司的成立,並與以對英殖民地的販奴專制權。1698年,非該公司的商人及各殖民地的貿易商也取得了販奴權,於是黑奴被大量的在非洲西岸裝上了船,運往北美。黑奴販子用盡各種辦法在非洲取得黑奴,甚至用捕捉的方式。至1760年,美洲黑奴已達38.6萬人之眾,此後更有增無減。到19世紀中期,由非洲運達北美的黑奴已達一千萬人之多。

同為北美的殖民者,在北美成為歐洲人追求自由與財富的樂園之時,也是非洲黑人埋葬自由與青春的墳墓之地。標榜「人生而平等」的獨立革命,並未將黑奴列入平等之列,此亦為傑弗遜終生的遺憾。他曾在討論奴隸問題時說:「我一想到上帝是公正的,我的確為我國戰慄;因為上帝的正義不會長睡不醒的。」黑奴的逃亡、抗暴及被屠殺,充滿著整部北美奴隸史,不得不震撼傑弗遜的良心。

在美國獨立之前,不願作奴隸的黑奴就開始起而反抗或逃亡。1690年,就有未遂的組織性的反抗。1723年,在波士頓就發生以廢除奴隸制度為目的的黑奴叛變。在獨立革命期間,黑奴亦參加了革命軍,為白人的自由平等而奮鬥。戰亂中更有大量的黑奴逃亡。獨立後,以1931年,端納(Nat Turner)的叛變規模最大。

在蓄奴的各州法律多規定奴隸不得集會,不得攜帶武器,或在某些地方打魚。凡竊盜、縱火、毆打、強姦、謀殺、拒捕以及陰謀叛變皆得處以死刑。奴隸主對奴隸的私刑更為慘酷,對逃亡捕回的黑奴以刖足的肉刑懲罰之。黑奴的報復性的反抗也不絕如縷。

北方由於工業發達的原故,黑奴多為家庭僕役,對經濟影響不大。南方的農場則主要依賴黑奴的無償勞動。南北戰爭其實是將南方由英國資本主義的系統納入以北方為主的美國資本主義系統,而北方的口號卻是「解放黑奴」。解放後的黑奴並沒有取得應有的地位。直到卡特總統時的駐聯合國大使楊格說,仍有少數民族為美國國內的政治犯。70年代黑人的民權運動,不但有黑豹黨,還有尋根運動。黑人的血淚史是罄竹難書的,是美國抹不去的罪惡污點。

印第安人魂斷傷膝鎮

另一項白人永遠贖償不了的罪惡是印第安人的被消滅。白人初至新大陸時,用各種欺騙、掠奪的方式從印第安人手中取得土地。在來福槍與斧頭的角逐下,印第安人被迫步步西退,至今終於瀕於絕種的地步。但站在美國人的立場來看,這卻表示著美國勤奮的、進取的開拓精神。

早在美國建國之初,白人就開始了消滅印第安人的政策。1622年在維吉尼亞,包哈丹酋長與白人殖民者就爆發了第一次大規模的戰爭,勝負則不問可知。1637年皮闊逖族在新英格蘭與白人戰鬥,全族被殲。新英格蘭的清教徒,和羅馬時代的基督徒一樣,忘卻了自己被迫害的慘痛經驗,而將己所不欲施之於人,居然在173年開會決議,以40英鎊懸賞一個印第安人的頭蓋或俘虜。美國建國後,這種懸賞在有些州還是維持著的。這是一個民族消滅另一個民族的慘酷歷史,回想這段歷史,當一個美國人譴責希特勒絕滅猶太人的暴行之餘,能無慚於心嗎﹖然而,在第二次大戰後,杜勒斯國務卿卻說:「在美國歷史上根本找不到企圖用武力傳播自己信仰的事。」

從18世紀末到19世紀末的一百年之間,美國與印第安人就打過110次的戰爭。美國西部電影片上的英雄,其實是不折不扣的屠殺印第安人的兇手。

美國獨立後,仍繼續其對北美的殖民。1795年,魏尼在落木地方戰敗印第安人,白人開始大量移民於馬利愛特地區。1812年,美國併吞了路易西安那州;1816年,印第安那州;1817年,密西西比州;1818年,伊利諾州;1819年,阿拉巴馬州;1821年,米蘇里州。

到了1840年,印第安人被迫放棄了密西西比河以東的所有土地。印第安人為保衛這塊祖先所遺留給他們的土地,曾經拚鬥到最後一兵一卒的血戰。被美國史家稱為「黑鷹之戰」(Black Hawk War)。

黑鷹是薩克族與狐狸族的酋長,由於白人的入侵,及企圖恢復伊利諾西區及威斯康辛西南區被侵佔的土地。黑鷹酋長率領族人與侵略者頑抗,他的口號為「我愛我的鄉土,我的玉蜀黍田和我的人民。我就是為此而戰」!美國史家也不能不稱讚他說:「任何民族的愛國領袖,很少有像黑鷹那樣把這些話當作為口頭語的。」1832年,在壞斧(Bad Axe)地方一戰,英勇的印第安戰士幾乎全部犧牲,黑鷹酋長亦受傷被俘。

1964年11月,一位曾往印第安人間傳教的傳教士,搖身一變而為上校的齊溫頓(J.M. Chivington),率領著一千多名科羅拉多的志願兵,進攻安居於沙溝(Sand Creek)帳幕中的齊淵尼族與阿拉柏和族,在睡夢中的印第安人悉遭殲滅,且多半為婦孺。此兩族印第安人自認受美國保護而毫無戒備。但因為科羅拉多州長伊文思(John Evans)曾公告:凡能殺死任何敵意的印第安人的人皆愛國者!致使上帝的使徒也變成了屠殺印第安人的「愛國者」。

沙溝事件引起東部人士的震駭,曾要求國會調查此一屠殺事件。但是,西部的美國移民卻以這位披著上帝道袍的劊子手為西部的英雄。所謂國會調查也在這種情形下不了了之。

1871年4月,在阿利桑那州,一群白人襲擊印第安部落。結果有57名印第安人被殺。其中有25名兒童和婦女,是被石頭砸爛腦袋而死的。17名婦女被先姦後殺,並被割下生殖器。一名不願被強姦的婦女被白人士兵割下生殖器,掛在棍子上展覽。一名勇敢的印第安戰士殺死了三名白人,頭皮被割下,與許多婦女的生殖器串在一起,丟在地上,任人踐踏。

其中20年間有許多英雄的名字,他們是坐牛、黑壺、紅虎、狂馬等。雖然他們失敗了,但卻是人類抵抗強暴的典範。最可歌可泣的是1877年,約瑟夫酋長率領穿鼻族的戰鬥。一位印第安人歷史家在記述著「約瑟夫酋長的最後之戰」時說:

「可憐的約瑟夫酋長在兩千多白人騎兵的包圍下,眾寡懸殊,只得於10月4日,連同包括傷患40名在內的87名戰士,184名婦女,以及147名兒童,決定投降。……約瑟夫投降了,他的英勇使我們長相記憶,白人的殘暴使我們永遠痛恨,他的部隊只不過三百戰士,卻能扶老攜幼,偕眷伴女,在白人的敵陣中,轉戰三千二百公里,退卻成功。他率領我們的族人,同白人魔鬼軍隊遭遇11次,激戰五次,其中三次獲勝,一次平手,只有最後一次敗北,如想到有兩千以上的白人軍隊分路追擊,即可知道雖敗猶榮。」

印第安人的最後一次集體的武裝抵抗當是1886年,由吉羅尼摩(Ceronimo)所率的阿巴齊族的抗戰。戰敗後,所有的戰士及329名婦孺,被關進佛羅里達州軍事監獄,後來轉往俄克拉馬州的西爾監獄,直到1914年,共監禁了28年之久。此後,除1891年西奧克士族的暴動,和1898年在明尼蘇達有一次報復性的戰鬥外,吉羅尼摩算是一個結束。

到了20世紀,1914年印第安人的保留地還有19.4萬平方公里,至1949年只剩6.4萬平方公里。在遼闊的北美大陸上,1940年印第安人口為339,969人,1950年在保留區的印地人只剩31.7萬千人,1960年以後才略有增加。

直到1955年,美國國會又批准蒙大拿電力公司,以2,900萬美元付給印第安人,取得弗拉海特保留區的開採石油和天然氣的權利。1956年,卡羅斯.艾姆布里在《美國的集中營》一書中說,現在印第安人「在經濟、社會、政治和法律上都處於十足的奴隸地位」。1958年4月23日,紐約印第安人事務協會主席奧里威.法奇,在該協會所召開的年會上譴責美國政府還在用消滅印第安人的方法來結束印第安人的問題。

上述印第安史家控訴白人殖民主義說:

「這種強盜的行為,也就是不但搶奪了土地和礦產,也包括著搶奪了住在當地居民的意志。從此我們印第安人一代代祖先的故鄉,就被稱為『美利堅合眾國』了。如果我們不聽他們的話,就違反了他們的法律,殺死了我們,也無處申訴。」

「從來與印第安人無關的宗教、文化、生活方式被強迫的壓到頭上,我們自己的文化則遭到破壞。尤其被剝奪了水源的族人,漸漸被趕進了荒涼的沙漠裡,過著被人遺忘的自生自滅的無望的生活。」

美國人顯明的命運

英國獨霸海權之時,並沒能獨佔所有的北美殖民地,北美13州殖民地脫離英國而獨立,也不是所有列強的殖民地同時獨立而加入美利堅合眾國。因此,美國要在北美擴張,除了侵佔印第安人的土地外,還必須將列強在北美的殖民地據為己有。

19世紀40年代開始,許多美國人認為美國已經注定了要控制整個北美洲,這是美國必然的命運。所以,美國史家以「顯明的命運」來表明這一時期美國國家主義的擴張精神。具有這種擴張精神的美國人倡言:「美國具有世界上最優良的政府,她的人民較任何他國的人民為優越,而它的帝國企圖係為神意與自然規律所准許的。」這種說法與其說是國家主義,不如說是帝國的世界主義更為準確。正是古代中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19世紀美國版。只是美利堅合眾國代替了中國古代的天子而已。

這些擴張主義者自有他們道德上的邏輯,他們力言美國在道德上、精神上、政治上和經濟上的優秀,而認為美國不能規避責任,應把美國自由民主的幸福帶給他們不幸的鄰人。這項責任的具體措施乃在於以美國的自由民主阻止歐洲的獨裁政治,尤其是英國的獨裁政治,在北美大陸擴張。他們承認自己是擴張主義,但有別於歐洲的自私之帝國主義,美國的擴張乃是為人類增進自由民主的幸福。這是1823年之後繼門羅主義而有的更進一步的積極主張。揭開以上的說詞,也許1844年紐澤西民主黨全州會議上的一篇演說詞更能表達真實的擴張主義者的心聲。演說詞是這樣的--

「充分的土地,充分的土地!趕快讓給美國的小牛,他沒有充分的土地;他需要更多的土地,以供炎夏的庇蔭。他需要更多的土地,以充實他優美的牧場。我老實告訴你們,我們將以俄勒岡給他作夏季的庇蔭,以德克薩斯給他作冬令的飼牧。他和他的同類一樣,還需要鹽。他應該使用兩個大洋,那強大的太平洋和洶湧的大西洋都應當屬於他。……他的生涯還不應遽爾停息,除非讓他還能渴飲結冰的大洋。」

那麼就讓我們先來談談作為美國小牛夏季庇蔭的俄勒岡。

英國、法國、俄國和西班牙都宣稱擁有俄勒岡地區的屬地。美國獨立後,先利用拿破崙忙於歐洲事務之際,於1803年用戰爭威脅法國,迫使法國接受1,500萬美元的代價,出讓路易西安那82.8萬平方英里的土地。1819年又強迫西班牙簽訂,放棄其對俄勒岡地區的權益,並另外還將佛羅里達地區7.2萬平方英里的土地讓與美國,以抵償所應賠償美國五百萬美元的債務。除了俄勒岡地區,美國還從西班牙手中取得佛羅里達。1824年,美國又與俄國訂約,俄國放棄北緯54度40分以南的領土權。最後只剩下英國的問題還沒解決。

1818年,英美兩國代表就企圖劃分俄勒岡地區的領土,從洛磯山脈至太平洋之間建立一條確定的界線。但因英國堅持以哥侖比亞河為界,而美國則堅持以北緯49度為界,談判遂不能成功,但兩國同意共管該地區十年。1827年又一次劃界交涉仍然未能成功,於是共管辦法無限期延長,唯保留任何一國均有一年前通知終止此項協約的權利。

此後,美國移民不斷進入此一俄勒岡地區,主要的鼓動者為一位小學教師凱利(H.J. Kelley),及他之後的一個售冰業者魏特(N.J. Wyeth),但真正的力量來自美以美會的傳教士們,他們來到此一地區傳教,而藉著《基督教發言者》、《會眾派》、《教會報》等刊物不斷鼓吹。1843年,密西西比河流域各州代表集會於辛辛那提,決籲請聯邦政府,以54度40分為界,否則就是對英戰爭。並且,同時俄勒岡的移民也組織了臨時政府。

終於在1846年6月15日,英美兩國同時簽署條約,規定北緯49度自洛磯山到海岸的界線。美國取得了28.65萬平方英里的土地。1859年,今日的俄勒岡加入了美國聯邦。美國的小牛終於獲取了夏季庇蔭之所。

再說冬令飼牧的德克薩斯吧。

德克薩斯是美國從墨西哥取得的。1825年,墨西哥通過法案,歡迎外國人士移民德克薩斯。美國移民遂大量湧入。1935年,德克薩斯居民公然反抗墨西哥當局,1836年3月2日竟然宣佈獨立,然簽署獨立宣言的60人中,有53人是美國人。美國並有志願軍三百餘名赴援,然被俘。後在約克遜總統摯友休士頓(Sam Houston)領導下,於聖耶新多打了一次決定性的勝仗,時為1836年4月21日。休士頓為此獨立國領袖。1845年12月,正式成為美國一州。美國小牛也有了冬令飼牧之地了。

美國還不止從墨西哥取得德克薩斯而已,而是俄勒岡之外的整個現在美國西部的領土。

1845年11月,卜克總統派使至墨西哥,要求以2,500萬元的代價取得新墨西哥和加利福尼亞,而未蒙接見。1846年5月向國會提出咨文,得到宣戰授權,8月進軍,次年9月14日攻佔墨西哥首都。國務卿布治南(Buchnan)說:「天意指示我們握有墨西哥,並加以啟迪。」1848年2月2日簽定和約,美國取得523,802平方英里的土地。1853年,又以一千萬元向墨西哥「購買」了5.4萬平方英里的土地。一半以上的墨西哥變成了美利堅合眾國的部分了。從此美國擁有了兩洋。

1949年2月美國出版的《現代歷史》雜誌,論述到這次對墨西哥的戰爭時說:「很難否認這是侵略戰爭。它在我國歷史上留下了一個污點。」其實美國歷史上的污點何止於此。杜勒斯國務卿所說「在美國歷史上根本找不到企圖用武力傳播自己信仰的事」,這句話也許是真的,因為美國只用武力侵略他國的領土,壓榨他國的人民,消滅別人的種族,而不是「傳播自己的信仰」。

1949年,在巴黎舉行的保衛世界和平第一屆大會上,拉丁美洲代表倫巴多.托列達諾就指出:如不是一百年前美國併吞一半以上的墨西哥領土,那麼他就不能成為帝國主義大國,並且,拉丁美洲仇恨美國帝國主義的根源也在於此。

至於美國小牛所要渴飲的「結冰的大洋」--阿拉斯加,也在1867年以720萬元的代價,從俄國沙皇手中購得,而於1958年成為美國星條旗上的第49顆新星。至此,美國已經完成了他在北美大陸上今天所有的疆域了。

美國因英國帝國主義受孕而誕生,由侵略的血腥的殖民主義養料而成長。19世紀的中期,他已準備好了雄飛的條件,帶著帝國主義和殖民主義的原罪向世界奔去。

美國帝國主義初試啼聲

南北戰爭(1861-1864年)之後,工業的北方將農業的南方納入了美國資本主義的行列。

早期來到美國拓殖的移民,大多數為農民,雖然在起初貿易公司與移民之間仍維持著某種租佃的土地關係,不過,同時亦存在著農民自由保有土地的制度,又由於地大而價賤及不斷的拓殖,租佃的封建制度很快就消失了。故18世紀北美農民與歐洲封建制度下的農奴迥異,而是一種自由農或「農業資產階級」,故獨立後的美國能以一農業為主的經濟基礎上建立一民主國家。但必須說明,這種白人的民主是建立在對黑人的農業奴役之上的。美國的開國元勳幾乎無一不是擁有黑奴的奴隸主,包括主張廢除奴隸制度的傑弗遜在內。

美國以農業為主的經濟轉變為工業為主的經濟,美國的民主亦由「農業資產階級」的民主過渡到工業資產階級的民主,然民主政治仍維繫不斷。這也是與歐洲不同的,歐洲沒有強大的「農業資產階級」,直到第三階級壯大後才有民主革命。

以農業經濟為主的時期,美國向西部的開拓,基本上是為了滿足農民對土地的需要。雖然那時有些商業團體垂涎於薩摩亞與夏威夷等海外島嶼,並且也有奴隸貿易商揚言奪取古巴,但是,美國政府總是堅持對大陸領土的擴張,而對於海外領土的取得無動於衷。

南北戰爭之後,美國漸成工業的強國。當工業的發展漸漸取代了農業之後,影響到美國的向外擴張政策,而漸具資本主義的帝國主義性質,即為商品、資本的輸出和資源的取得,而向外擴張。到19世紀末期,美國不但以整個美洲為其帝國主義的勢力範圍,並且,已將其商業的和帝國主義的觸角越過太平洋,伸到了亞洲。再經過二次的世界大戰,歐洲殘破了,美國取代了歐洲,在帝國主義國家中領袖群倫。

美國獨立之後,無疑的鼓舞了受西班牙葡萄牙和法國統治下的拉丁美洲殖民地,從1800年到1825年,除了古巴和波多黎哥外,幾乎所有的拉丁美洲各國均獲得獨立。1823年美國的門羅主義也確實保證了這些新生國的獨立。其實,19世紀開始以來,美國就不斷的入侵拉丁美洲,甚至門羅主義之後還併吞了墨西哥的半壁江山,並且直至19世紀末,美國海軍仍縱橫於拉丁美洲國家的領土上。門羅主義的口號--「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也被偷天換日的變成了「美洲是美國人的美洲」。

19世紀末期之後,是美國人也不能不承認的帝國主義時期,這仍是由於美國工業的愈來愈發達,也就對產品市場的需要愈來愈迫切。1886年,老羅斯福期待著「沒有一尺的美洲土地為任何一個歐洲國所掌有的一日」,其好友洛奇(H.C. Lodge)參議員則說「從大河至北冰洋間只應有一種國旗和一個國家」。布萊恩(James G. Blaine)國務卿還在1891年公開預言加拿大終「將企求加入美國聯邦」。不過19世紀美國在美洲的擴張重點是在拉丁美洲。在50次的對外用兵中,有43次是派往拉丁美洲。

南北戰爭後,美國擴張之轉變,有一關鍵性人物,即曾任林肯及約翰笙二位總統國務卿的施華特(Willian H. Seward),他是美國前期的大陸擴張主義與往後的海權擴張主義的承先啟後者。他的計劃是要把加勒比海、太平洋和東亞括入美國的勢力範圍。並認為阿拉斯加是美國由太平洋擴張至東亞計劃的部份。

對於拉丁美洲,施華特極力推進尼加拉瓜境內的美國運河利益,商訂了一道未獲批准的有關購買丹屬西印度群島的條約。並企圖在多明尼加取得美國的立足點,還於1866年親自駕船到加勒比海,而對多明尼加的沙門那灣可為海軍基地有深刻的印象。  

1869年,格蘭特總統終於在一些冒險家、投機客、資本家和政客的鼓動下,派秘書巴各克(Orville Babcock)至多明尼加,以二百萬美元購買沙門那灣。並協定若美國負擔多明尼加一百五十萬美元的公債,則可獲得多明尼加全部的土地。於是格蘭特,1870年向參議院提出合併多明尼加法案,提出咨文說:

「多明尼加的人民不能在現狀之下自行維持,遂不得不請求外來的援助。他們渴望獲得我們的自由制度的保護而均霑我們的進步和文明。我們應否拒絕他們的請求呢?……多明尼加的獲得可算是循『門羅主義』;這是民族保護的一種措施;這是我們對取道德利英(Drien, 即巴拿馬)地峽由西至東的偉大商業交流,伸張我們要求的機會;這可以建設我們商船;這可以為我們的農工產品提供新的市場。……這可以低於以往的價格供給日常必需品於我們的人民;總之,這是走向偉大方面一次快速和巨大的進步,而此種偉大的局面是美國人民的智慧勤勞與冒險應在國際上獲得的地位。」

格蘭特的這一篇咨文,幾乎成為以後美國帝國主義最動聽的理論範本,遺憾的是在1870年的美國參議院竟不為所動,而沒有批准合併多明尼加的條約。不過美國在多明尼加的駐軍遲至1924年才撤退。後來美國又經常派兵到多明尼加「護僑」。

美國之鍾愛古巴,自19世紀初開始了,因為美國對古巴的貿易僅次於英國和德國。傑弗遜與亞當斯(John Quincy Adams)都說過,在西班牙殖民統治下的古巴,終將成為美國的一部份。卜克與比亞士總統,為響應畜奴的南方的要求,曾企圖向西班牙奪取古巴,但沒有成功。在南北戰爭前,美國之沒有取得古巴,實受反對奴隸制的北方之牽制。

南北戰爭之後,1868年,古巴的獨立革命爆發了,西班牙的殖民當局予以殘酷的鎮壓,但鎮壓不能結束反抗。最後,為了保護在古巴的美國人的生命財產,1896年,美國出面調停,但立遭西班牙當局拒絕。

1898年4月,麥金萊總統終於將宣戰咨文送達國會。他說:

「以人道的名義,以文明的名義,而且為著受危害的美國權益,因而使我們有發言與行動的權利與義務;古巴境內的戰爭必須使之停止。基於這些條件,我請求國會授權採取適當措施,……而於上述目標所必須時,得使用美國陸軍海軍的武力。」

美西之戰可以說是唯一的一次美國無愧於心的對外戰爭,雖然這個戰爭包括了庫隆(S.M. Cullom)參議員的動機--「我們當然需要這個海島,以為我國領土所應有的調整;如果我們無法把它購取,我主張我國應有藉武力的征服而獲取該島的機會」。但是,畢竟古巴在美國的武力干涉下獨立了,在表面上,美國也沒有併吞古巴。終於到20世紀中葉以後,古巴完全脫離了美國,並仗恃蘇聯成為美國的腹背之患,這也是始料未及的。

19世紀美國在拉丁美洲的擴張和武裝介入,並不僅止於多明尼加和古巴,而是全面性的,包括進攻波多黎哥,登陸阿根廷、哥倫比亞、巴拉圭、智利、秘魯、尼加拉瓜、烏拉圭等等。

金元與巨棒下的拉丁美洲

20世紀初期,美國在拉丁美洲所表演的帝國主義,是政治與經濟勢力的擴張,外交、經濟和軍事的手段隨時均被利用,以迫使拉丁美洲的人民向美國意志屈服,但同時卻擁有「傳奇式的政治獨立」。所以,歷史學家海斯(Hayes)說:「雖然這些國家並沒有為美國正式兼併,但他們是依賴美國的,好像美國的保護國一樣。」其實,美國的富裕和世界霸權也是依賴著拉丁美洲的,依賴對拉丁美洲的榨取剝削。

運河的奪取是20世紀美國在拉丁美洲所上演的第一幕帝國主義的好戲。

早在1846年,美國與新格蘭納達(New Granada即今之哥倫比亞)商洽,取得通過巴拿馬的權利與該地峽的主權。後因南北戰爭而擱置。然1878年,一個法國公司又取得開鑿運河之權,1881年美國就向英國抗議,說這違反了「門羅主義」。1889年,這法國公司耗資三億元終告失敗。在這段期間美國轉向尼加拉瓜取得運河開鑿權,但一美國公司在尼加拉瓜也失敗了。

1920年,美國國會通過授權總統取得通過巴拿馬或尼加拉瓜的運河權利。並於次年與哥倫比亞簽訂條約,但卻為哥倫比亞國會否決。致使老羅斯福震怒的說:美國「應即干涉,表明這條運河必須開鑿,他們不得阻撓」。

有法國工程師賓紐-哇里拉知道老羅斯福希望巴拿馬人民起來反對哥倫比亞政府,遂籌備「革命」。1903年11月2日,美國軍艦到達巴拿馬的可隆港。3日,巴拿馬的「革命」就開始並且成功的結束了。4日,巴拿馬共和國宣告成立。6日,美國外交承認巴拿馬。18日被哥倫比亞國會拒絕的運河條件赫然載於美國與巴拿馬的新約上。

在「金圓」「巨棒」的交互運用下,拉丁美洲各國由脫離歐洲殖民而獨立,又一步步的把獨立交給美國保護。所以,那是「傳奇式的政治獨立」。

宏都拉斯--1909年,美國政府指示銀行家接受宏都拉斯所欠英國債款。1923年美國又出兵鎮壓革命。

海地--1910年,一組紐約銀行家承受該國國家銀行的資產。1915年美軍登陸鎮壓革命。

尼加拉瓜--1901年,美國運河條件為桑托斯拒絕,1909年,即為美國支持的叛軍推翻。1911年接受美國貸款,1912年美軍登陸鎮壓革命,並駐至1933年。

墨西哥--1914年,美國不但軍援胡爾達總統的反對派。並因細故要求胡爾達向美國國旗鳴21響炮致歉,被拒後,終以武力壓迫胡爾達流亡國外。至1917年美軍才撤離墨西哥。

巴拿馬--1921年,美艦至該國,主持將妥哥(Toco)割讓給哥斯達黎加。

又秘魯與智利爭他克那-亞里加地區,美國命令兩國採公民投票。

美國在拉丁美洲一面製造革命,一面又鎮壓革命。製造革命的一般理由是該國政府不屈服於美國意志。鎮壓革命的理由則是柯立芝總統所言:「如果革命繼續進行,美國在尼加拉瓜的投資與利益,縱使未被毀滅,也將受到嚴重的影響,那麼美國的和他國的證券持有人無疑地都盼望美國能保護他們的利益。」  

拉丁美洲對美國的利益是滲透到每一個美國人日常生活中的,誠如美國拉丁美洲事務助理國務卿凱波德在1953年所說的:

「我們總覺得我們各兄弟共和國經常和我們在一起,從早晨你醒來後喝巴西或哥倫比亞的咖啡開始,直到晚上你的太太為你打開玻利維亞精美的罐頭為止,它們都與我們形影不離。你睡的是用智利青銅或黃銅所製的床。委內瑞拉的石油使你享受電力。在你的汽車裡有墨西哥的電池。你吃的是古巴的糖,哥斯達黎加的香蕉,海地的甜酒。你圍的是秘魯羊毛的圍巾,穿的是烏拉圭毛織的衣服,踏的是阿根廷羊毛製的地毯。你孩子吃的巧克力是厄瓜多爾可可製造的。總之,你的福利都依靠著我們與拉丁美洲關係。沒有拉丁美洲,你們大企業就很難過日子。即使你們能獲得原料,價格也是非常昂貴的。你的早餐沒有咖啡和糖就很可憐了。最後,你的兒子若沒有拉丁美洲原料製的武器,又如何能作戰呢!」

在拉丁美洲獲利最多的是美國的大企業,即美國財團,並且,工業化以後的美國政治也漸為大企業家和大銀行家操縱,為大財團向外開發利源也成為美國政府刻意為之的政策。一位參與美國外交政策的巴特萊少將,在1935年的《常識》雜誌上發表文章說:

「我幫助保證了在墨西哥的美國石油公司的安全,尤其是在1914年保障了覃必古的美國石油公司的安全。我幫助把海地和古巴變成了在那裡徵收關稅的花旗銀行的花花公子的方便之所,……1909年到1912年,我幫助了國際銀行布朗兄弟銀行掃除了進入尼加拉瓜的道路,1916年,我為美國糖業公司的利益開導了多明尼加共和國。1903年,我為美國水果公司的利益整頓了宏都拉斯的秩序。1927年,我所注意的是使美孚石油公司能在中國平安的做生意。」

1934年之後,雖然美國在拉丁美洲已無正式駐軍,但美國的政治和大企業的組織像章魚般的把整個拉丁美洲盤纏得緊緊的。甚至在多明尼加,美元一直是通用的貨幣;在巴拿馬,美元與巴幣同時流通。若說拉丁美洲是美國的保護國或美國的延長,又誰能說不是呢?

美利堅帝國的雄飛

美國的擴張主義絕不僅止於美洲,還漸越過太平洋,向遠東發展。

1854年,美國海軍提督畢利(M. Perry)打破日本的「鎖國政策」,應為美國第一次在遠東展示他的力量。1898年,美西戰爭,美國正式取得了菲律賓,作為向亞洲大陸前進的跳板。

為了爭逐中國大陸的市場,1899年9月6日,國務卿海約翰(John Hay)提出了「門戶開放政策」,而挽救了頻於被列強瓜分的中國,也致使中國淪於徒具主權國家之名的「次殖民地」(孫中山語)。免於被瓜分的中國對美國此舉,還是具有真摯的感激,直至今日,這種感激之情尚遺留在一些中國人的心底。  

但是,吉爾柏(Felix Gilbert)在《二百年週年之感想》(Bicentennial Reflections)一文中坦承:

「19世紀末,帝國主義時期,曾有一個光明黑暗相接的地帶,美國政府經不起引誘,藉加速西班牙帝國之崩潰,遂向加勒比海及太平洋擴張。當時美國的利益在伸展其影響力於世界其他部分,係隱藏在門戶開放政策之口號下。」

這也就是承認,「門戶開放政策」是一項帝國主義政策,只是美國的帝國主義不是自發的,而是被其他列強所「引誘」的。

經過二次的世界大戰,歐洲的老帝國主義已經殘破不堪,尤其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除了共產國家外,美國已成了非共國家的國際秩序的衛護者,以使門羅主義由美洲擴大到全球各地。美國的軍事基地遍佈全球各地。然而美軍所到之處,誠然鞏固了反共的防線,但也掀起了反美浪潮。包括歐洲人經常憤怒的提到「歐洲的美國化」(Americanization of Europe)。

在「美國人的挑戰」之下,在歐洲都有「美利堅帝國」之稱。斯時,「美利堅帝國」唯一的挑戰者是來自莫斯科的社會帝國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