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台大學生會大陸香港訪問團」
訪「台大學生會大陸香港訪問團」
編按:自台灣開放赴大陸探親以來,海峽兩岸的關係迅速的擴展、深化,連一向封閉的大學校園也受到這股時代潮流的衝擊。今天2月台大學生會組成「大陸香港訪問團」赴大陸、香港進行兩周的訪問,這是台灣第一個學生團體公開的到大陸訪問,他們雖然是遲飛的海峽乳燕,但畢竟是一個令人期許的起程。兩位受訪者是學生會會長林弈華和執行長傅志山,他們希望大陸能朝「民主、自由」的方向發展,其可行性尚待檢證,但這或許是時下台灣青年的典型認知,值得我們注意。
“台大學生會大陸香港訪問團”團員與政協代表合影。
問:請你們先介紹這次學生會到大陸訪問的動機和目的。
林:這次訪問團是台灣第一個學生團體以正式團體的名義向教育部提出申請,我們對台灣政治發展都十分關心,而兩岸關係是一個關鍵,我們這一代會在兩岸關係發展過程中起一定作用,尤其我們沒有上一代的戰爭、恩怨,可能會比較客觀。我們希望透過這次活動打開兩岸學生交流管道,以後甚至能邀請大陸學生來台。
傅:我們這次活動有三個目的:(一)瞭解大陸整體發展及結構;(二)瞭解大陸人民生活;(三)瞭解大陸學生生活。這三個目的分別在三個地方貫徹:上海、北京、廣州,但很遺憾的,前兩項的目的達到了,第三項目的我們本來想在上海復旦大學,北京的北大、清華,廣州的中山大學作正式交流,但他們以寒假期間學生多已回家等理由而婉拒。
林:他們事先知道學生會成員對兩岸的關切,且對六四民運分子有所接觸,因此不願意讓我們和學生接觸,加上這次訪問受到台灣各界和媒體的重視,使他們格外小心。
北京學生有強烈的無力感
問:既然和學生交流的目的受挫,有沒有作私下接觸﹖
林:當我們知道公開活動無法成行後,便多安排一些自由活動時間,藉此和學生多所接觸。
傅:我們談話的內容很好,幾乎什麼都能談,整體的印象,北京學生有較強烈的無力感,對切身問題想的比較多,如未來工作分發、出國等……。
問:南方的學生比較不一樣吧﹖
傅:哦!比較輕鬆!在深圳時,導遊是深圳大學畢業的,他說六四期間從校長到學生都是支持的,但六四後只有校長被撤換掉,無人受罰,他們說這裡講什麼都可以,很自由!不過他們在事後還是想辦法賺錢,北京的人民思想骨子較關注國家大事。
問:是不是比較一下兩岸學生的異同處﹖
林:台灣在民主轉型過程中,學生有較多的言論自由,像學生會在舉辦學生代表選舉時有人公開主張台獨,學校雖有意見,但我們以為並無不妥之處,這是我們和他們不同的地方;大陸學生似乎較無奈,特別是六四後,他們認為即使表達什麼意見也沒用,因為無法動搖目前的政治現狀。於是只關切一些切身的事務,大陸基本上是個一元化的社會,控制較嚴格,雖然有一些非常優秀的學生,在這樣的環境是很可惜的,將來他們如果有機會出國,希望能多接觸一些自由民主的空氣。
問:不過一個社會的組成是複雜的,特別是在大陸,人民的想法不見得一致,你們接觸過一般人民嗎﹖學生和人民的想法都一樣嗎﹖
傅:台灣的社會有一個強大的中產階級,大陸則沒有,工、農比例佔大多數,所以共產黨強調捉緊工農群眾,這種社會較容易控制,少動亂。一般人民的想法可以從報紙上看出,《人民日報》很少人看,很多人喜歡看以外國女性照片為封面的雜誌,這可以看出他們對外面比較好的世界很嚮往、好奇,非常想出去。
問:你們的行程似乎比較集中在沿海城市﹖有什麼特別印象﹖
林:我們拜訪過埔東地區,國家計劃委員會,現在的「八五計劃」還是以沿海開發為主,這會造成城鄉差距,但是他們以為沿海的開放可以帶動內陸,我們也希望這樣,甚至希望民主、自由的風氣能在沿海產生,進而影響政治。
「台灣經驗」不適合大陸」
問:今天中國大陸幾乎是社會主義最後一盞明燈,當然它也引進一些市場經濟的方式,但是我們發現蘇聯、東歐在朝市場經濟發展路程中卻倍受挫折,愈形坎坷,你們如何看待大陸的開放改革﹖
傅:現在的「八五計劃」仍以計劃經濟為最基本,但我們在拜訪一些執行單位如「國家計劃委員會」,卻以為計劃經濟已不實用了。
林:「國家計劃委員會」提到這個計劃是屬於市場經濟模式,但中共官方不去面對事實。我們也很難以台灣的發展模式看待大陸的改變,這是我們想進一步探究的。
傅:他們對「台灣經驗」不見得接受,我們只能作建議讓他們認識,不可能推廣。另外,一般人對台灣人看法不好,因為去的多是商人、老兵,他們見到我們年輕人很不一樣,他們很願意和我們聊天,印象很好,如果說兩岸交流能促進大陸的開放、民主,應多鼓勵年輕人的交流。
問:交流過程中有沒有雙方觀念相差很大的﹖
林:有,像有些人以為在六四時,如果他們是當權者也會這麼處理,我們則無法接受。又如他們對於開放改革較保守,甚至於以為中國必須以社會主義控制,中國人不適合民主等。我們認為台灣也是中國人,既然台灣可以改變,中國大陸沒有理由不改變,今天應該讓所有的價值進入,讓大家選擇一個較好的價值,如果民主自由能進入大陸,他們可能願意選擇。
大陸應該引進民主、自由
問:先前你們提到大陸對所謂的「台灣經驗」是保留的,甚至是批判的,而現在你們卻想把台灣的民主、自由經驗帶到大陸去,這兩種論述是否有矛盾﹖
傅:我認為有些東西是普遍性的,如民主、自由、人權等,這應該是基本的要求。
林:大陸有人以為不能以西方的標準看待大陸,但這必須提出明確的理論,否則只是搪塞。
問:我無意反駁你們的意見,但「民主自由是普遍性」的說法可能只是理論,實際上在個別地區會遭遇到結構性的桃戰,以六四為例,中共若不以非常手段控制局面,極可能促使內部權力鬥爭表面化,進而造成全國大動亂,這會對中國更好嗎﹖再者以中國之大,為了調節各地貧富差距,必須要有一個集權的中央來抽肥補瘦,以照顧到中國整體的發展,如果實施民主,上海、廣東極可能第一個獨立,只怕中國從此四分五裂,動盪不安了。那麼所謂民主自由的「普遍性」如何在大陸落實﹖
傅:大學生具有理想性格,如果我們不能提出理想的觀念,整個社會將不會進步,這個原則應該是普遍的。六四時期,如果我是學運領袖,我希望中共願意和學生,只要當權者願意談,並能確實改革腐敗狀況,這樣就能一步步落實民主、自由。
林:六四期間,學生的行為也值得檢討:像佔領公車等激烈行動,導致悲劇發生,這種角色仍須扮演,社會中如果激進的破壞,最後可能又回到保守,但不是說就不作任何事了,特別是今天高階層有很多保守人士,如何打破政治結構很難,兩岸多交流可以帶進一些新思想。
兩岸的發展要有相當政治智慧
問:這種交流固然重要,但相對的必須瞭解他們的態度,你有沒有對大陸的對台政策作過瞭解﹖
林:國務院對台辦的接待人對我們說:兩岸交流,但我們作我們的,你們作你們的,你們不瞭解這裡的狀況,因此沒有資格以「台灣經驗」看待大陸。在「全國台聯」他們則說坐下來談,談什麼都可以,但我們以為台灣必須加以評估才能談,他們似乎無法理解。
問:你如何答覆他們的「談判」說法﹖
林:當時說過談判代表的身份、內容,是否要先解決兩岸的差異﹖在種種問題未釐清前就談,在邏輯上有問題。
問:我倒以為你的談判邏輯很特別,兩岸差距是客觀事實,如果兩岸要縮短差距或加強交流,甚至作某種程度的整合,不談判,怎麼解決問題﹖
林:台灣現在也成立很多兩岸交流機構,我想可以先從民間作起較適合。
問:對「一國兩制」你有何評估﹖
林:我不相信一個國家可以存在兩種不同制度,這個概念似乎就不像一個國家了。
問:那你認為兩岸發展的最好模式是什麼﹖
林:今天政府、民間都要面對這個問題,我希望大陸往民主、自由發展,減少雙方差距,兩岸差距太大。談統一是困難的。
問:中共統一的政策很清楚,那台灣如何面對﹖
林:在大陸政策開放前,我們似乎都在接招,但開放後,我們也有出招的機會,兩岸的關係正在改變中,這需要有相當的政治智慧來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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