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一位不知名的中國學者致敬

編按：8月份，中央情報局出身的前美國駐華大使李潔明應邀來台在「中華民國與國際新秩序」研討會發表主題演講，由於李潔明的身份及先前發表反對「台灣主權屬於中國」之言論，而受到台灣朝野的歡迎，但不意卻在他的主題演講完了的當場，受到了一位不知名的中國學者的批評與抗議，這則新聞被「新聞自由」的台灣封鎖了，當時在現場採訪的岳思華先生給我們做了報導。並且，我們希望這位不知名的學者如看到本文後，能與我們聯絡。

8月22日，《青年日報》在大幅報導李潔明應《中國時報》之邀來台演講「中國（共）之武力使用」之餘，而在不引人注目的末端出現這麼一段報導。

「而昨天晚上演講後李潔明擬回答觀眾發問之際，有一位老先生曾要求李潔明回答美國出兵巴拿馬及波斯灣是否為野蠻作法，他認為李潔明有宣揚美國主義的意思，後來這位老先生愈說愈激動，指責李潔明為『美國豬』，一些觀眾則要求主辦單位將其趕出去，而這位老先生乃被工作人員『請』出場外。李潔明開始回答問題時曾表示，希望發問者不要像那位老先生提出那樣的問題。」

這段報導似乎讓人覺得，這位老先生只是批判美國侵略巴拿馬和伊拉克，以致「激動」的指責李潔明是「美國豬」，而遭工作人員「請」了出場。其實，事實並不完全如此而應予補充說明。

當時的場景是，美籍教授田弘茂擔任主持人，傅建中先生擔任口譯，在李潔明演講「中國之武力使用」後，田弘茂正在整理聽眾遞上來的發言登記單時，突然有一位年約五、六十歲的學者，中等身材，臉圓而頭微禿，走到發言台前約五公尺左右，用並不流利的英語問林潔明，「可以提問題嗎？」李潔明表示首肯，他便開始用英語發言，不久他又問李潔明是否能聽中文，李回答「可以」，他就轉而用中文發言。

他的發言中，除了指責美國出兵巴拿馬和伊拉克是帝國主義行為外，主要的是針對李潔明演講的內容，根本不是什麼學術演講，而是帝國主義干涉中國內政，並且，表示以一個中國人立場的「抗議」。

他的話講完後，引起聽眾一片喧嘩，一群《中國時報》家奴似的工作人員立即上前意圖制止，而有些聽眾則在下面怒斥，「你是什麼人？」「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們的貴賓？」「你從那裡來的？」「神經病！」

坐在聽眾席上的《中國時報》老闆余紀忠則一臉鐵青，李潔明也沒料到在來台後在一片阿諛恭維聲中會出現這麼一個場面。而顯得一臉沮喪，大概有一、二分鐘的時間說不出話來，後來終於開口了，除了解釋他自己的立場外，還用中文向那位勇敢的中國學者說：「你不瞭解中國。」那位中國學者也以很冷靜的語調反駁李潔明說：「我是中國人，我比你瞭解中國，你顯然在干涉中國內政！」

接著，就有一些「工作人員」一面怒斥「你是誰」，一面粗暴的把他從發言台的中央前面連推連拉的推向旁邊的側門，這位中國學者仍氣定神閒轉過身來面向演講廳，用很冷靜而鎮定的語氣不急不徐大義凜然的說：「我是一個中國人，一個平凡的中國人，你們已經不知道你們自己是什麼人了，你們是亡國奴，是帝國主義的走狗，是中國人的悲哀。」

除了家奴們的吆喝聲外，全場氣氛為之凝重，心情也為之悲沉，不少在座的人不敢正視那位學者森冷的目光，只好把頭低了下去。那位中國學者沒有說錯，李潔明的演講根本不是學術演講，而是代表美國立場向在場中國人的「政令宣達」，懾於美國的威勢，誰又敢挺身而出說什麼呢？更甚者，《中國時報》所舉辦的「中華民國與國際新秩序研討會」也根本不是什麼學術研討會，是替美國帝國主義對華政策造勢的一個政治拜拜嘛！這當然是中國人的悲哀了。

這位中國學者秉持「雖千萬人吾往矣」的中國讀書人的氣節，在美國帝國主義氣焰高漲的會場上，替中國人表達了抗議的立場，而受到《中國時報》家奴們的吆喝和不禮貌的待遇，實令所有在場的中國人汗顏。

回到報社後，我也把這位中國學者的情況寫了一篇報導，但卻未能見報，據說，是因為報社不能得罪李登輝總統的貴賓所致。第二天，我們的報紙沒有刊出這則新聞，並且，除了上述《青年日報》那段不完整報導外，台灣所有的報紙都沒有這段報導。

身為一個中國人，我沒有勇氣在現場聲援那位捍衛中國人尊嚴而受辱的學者，內心已經非常慚愧了；又身為一個新聞記者，我不能把所見報導給具有「知的權利」的讀者，更令我對台灣的新聞自由懷有強烈的挫折感。懷著這樣的慚愧和挫折感，希望能借貴刊一角，讓我向那位不知名的中國學者表達我的敬意，以贖心中的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