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爾欽辭職與俄羅斯問題

西方北約化俄國的大戰略與中國的警覺

毛鑄倫


葉爾欽李登輝相互輝映

就在世界進入新千年的前夕──1999年12月31日,俄羅斯總統葉爾欽,戲劇性的透過電視廣播,宣佈辭職下台,指定其職務由現任總理普亭代理,俄國將在90天內舉行大選,由俄國人民重新投票選出新的國家領導人,率領全國踏入21世紀新紀元。但葉氏在廣播文告中也明確的表示,總理普亭年富力強、聲望崇隆,應可在大選中勝出,當選俄羅斯總統。這無異公開表示,普亭乃是葉的欽定接班人。因此,有人認為,葉氏之所以在此時提前六個月的時間下台,目的實為提供足夠的時間,好讓普亭得以全面掌控行政大權,主導大選部署,方可安然當選接班。當然, 也有人推論,葉爾欽此舉,未必不可能是被迫妥協退讓,意即普亭等「逼宮」成功,老葉大勢已去,只得知趣下台。事實上,當年葉爾欽等對戈巴契夫玩的,似乎也是同樣一手的「逼宮」把戲,而隨後老戈在莫斯科電視上的講話,人們應該仍有記憶。

不過無論如何,這是俄羅斯的內政,是福是禍,都必須由俄國人自己去承擔。1991年蘇聯解體消亡,始作俑者固然是戈巴契夫,但終結者卻正是葉爾欽。戈、葉二人爾後在俄國內、外,聲望上幾有天壤之別,其原因無他,僅在於戈氏仍戀棧蘇聯體制,力圖維繫,不願由之土崩瓦解;而葉氏卻慷慨激昂,扮演著大可捨棄俄羅斯以外各加盟共和國的雄辯英雄,強調俄羅斯的自利自救,大獲俄羅斯人與西方諸強的肯定與喝采。1991年之後,戈巴契夫一蹶不振,不但在前蘇聯境內飽受責怪、裡外不是人,此前對他百般讚美的西方強權各國,亦視之為一名「傻客」(sucker ),已價格暴跌,乃至前恭後踞,臉色並不好看了。反之,他們對葉爾欽則大加吹捧,冠以「民主」金冕,與台灣的李登輝兩地相互輝映。但老葉當權八年時間下來,俄國幾乎從來沒有真正得到過西方曾明言或暗示的經濟援助,非止如此,西方甚至順水推舟的利用俄國的民主化與自由化變革,以各種手段滲透與助長俄境的地下經濟,使莫斯科等城市成為黑市或黑道經濟與活動的樂園,培育與操作俄國(跨國)的經濟犯罪,藉此建立為數龐大的西方與俄國的秘密聯繫與交通網絡,以使俄羅斯(的主流)社會是在有效的可理解與可影響情況下。與此平行的則是,西方逐步的吞食前蘇聯勢力範圍內的東歐各國,無限度的擴張北約的邊界,以這樣的包圍與壓力,進逼俄國,意圖使俄羅斯最後至少局部的北約化(歐洲化、西化),完成西方(或泛羅馬公教勢力)的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等的大一統,可以更為有力與直接的壓迫、分化、打擊中國與回教世界,使西方霸權得宰制全球永垂不朽。

因此,觀察西方與俄羅斯的關係的發展與內容,有必要注意到的是,俄國在某一意義上,是中國與西方霸權間的緩衝區,而保持他的緩衝性質,是對各方都好的事。回顧蘇聯歷史可知,在史大林死後,蘇共中央即已有與西方和解的考慮,但西方的回應卻導致其後的布裡茲涅夫(新史大林主義)時代,以及全面的美、蘇武器競賽。布氏死後,蘇共中央歷經安德洛波夫、契爾年科等人的短暫領導,由於此時美國已與中國「和解」,這一方面加重了蘇聯必須與美、中「和解」的壓力;另方面也使莫斯科相信「和解」是可能的。這裡面有意思的是,布裡茲涅夫死後的蘇共領袖或蘇聯領導人,都是KGB菁英出身,包括戈巴契夫與葉爾欽,今天的普亭也不例外,這說明了從80年代開始之後的美、蘇和解(裁武談判),以及蘇聯進入戈巴契夫當政的政治大變革時代,應該都是KGB的選擇(回應西方)。而由戈巴契夫到葉爾欽,由蘇聯到俄羅斯共和國,由跟西方分庭抗禮到冀望西方施捨救濟,難道也是KGB要的嗎?如果是,他真正的目的是什麼?如果不是,則蘇聯也好,俄羅斯也好,確實是早就陷入統治的困境,也就是說,他很可能終將要被西方吃掉。

由於西方挾其經濟優勢迫俄國就範,但對相當一些俄國人而言,或許可以一時忍氣吞聲,但仍然不願就此真的要淪為西方的二等附從。葉爾欽用解散蘇聯帝國來換取西方對俄羅斯的特別照顧,其實只是夢想,同時也中了西方的詭計,把俄羅斯害得不輕。老葉雖然很聰明的利用俄羅斯(主要仍是莫斯科等大城市)居民厭倦共產黨體制打出「民主牌」掌握大權,但卻因此毀壞了人民原有的經濟生活與秩序,帶來了一個幾乎是無政府狀態的野蠻資本主義經濟體制,懲罰了最大多數支持他的人,而且看起來,如果不能獲得外力的巨額挹注、扶助,在一定時期之內,俄國經濟改善是不可樂觀的。然而跟此前的蘇聯相比,90年代的俄羅斯當然是被許多相關外國所歡迎的,中國應是其一。可以相信,除了健康因素,葉爾欽的提前交權下台,應該是莫斯科今後企圖作較大改變的一項訊號。

中國要引俄羅斯為鑑

普亭是葉爾欽的追隨者之一,但卻是葉陣營中操守頗被公論肯定者,而且也表現出對俄國內部的各種亂象的不甘苟同,以及有心整治。特別在車臣叛亂問題上,普亭的態度尤其堅決。事實上,西方所要求的即在俄羅斯接受車臣獨立,否則西方將試圖派出維和部隊,把問題「國際化」,此無異瓦解莫斯科維護其主權的合法權利。而葉下普上,應該是俄國人把原來那張矮人一截板不起來的面孔換了下去,他們想要為自己的主權一爭了。也正是因為如此,俄國需要中國的支持便是不言而喻的。

對中國而言,「與人為善」應該是外交事務的指導重要方針。一方面,即使是出於俄國領導層的決策錯誤,而有近10年間的艱困苦楚,但西方的不懷好意,落井下石,就更令人不敢恭維,所以對俄羅斯伸出量力而為的援手,自是責無旁貸的;另方面,這一段的俄羅斯經濟或葉爾欽經驗,何嘗不是西方拿俄羅斯當芻狗所設計導演的一幕戲劇,裡面的諸多複雜劇情,中國人看在眼裡,心中能不警惕嗎?西方的自信與自大也在這裡,他們一方面已經發動展開霸權主義針對中國的圍堵;另方面卻仍然要吞食俄羅斯,以完成對中國的完整包圍戰略,但他們對蘇聯與俄羅斯的這一套行為,中國是旁觀者清的,如果西方仍能對中國得逞,則中國人夫復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