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李登輝挑戰

蘇志誠出招未致命

興票案後，元月分台北政壇最熱門的話題，是國民黨總統參選人連戰會在什麼時候和李登輝公開決裂，好及早落實「連戰的主張」，拉抬自己迄今仍持續低迷的選情。雖然連、李兩陣營對外無不極力否認兩人之間有矛盾存在，但從連戰元月2日全台競選總部成立大會上表示，將會把國民黨的黨產交付信託，以及之後不斷暗示將變動現有的兩岸政策、要李登輝選前交出黨主席等完全打到李登輝痛處的談話來看，連李間的矛盾表面化並非不可能。

去年12月9日國民黨不分區立委楊吉雄提出興票案，從後續的變化分析，這個案子顯然是總統府秘書室主任蘇志誠所說的「要讓宋楚瑜一招斃命」的招數，現因為宋楚瑜的民意支持度一直居高不下，以及連戰選情每況逾下，逼使國民黨不得不提早打出這張牌，否則連戰很可能會在選戰開打之前提早出局。另外新黨總統提名人李敖提出國民黨利用「五鬼搬運法」，以投資為名將鉅額資金送交相關人士手裡，希望得到他們對連戰的支持，也逼得國民黨提早出招，沖淡相關新聞的報導。

但興票案發展到今天，宋楚瑜受到重傷，毋庸置疑，原本以為可以從中得利的連戰，似乎並沒有得到太大利益，民意調查顯示，除了興票案爆發的前幾天，連戰的支持度竟始終敬陪未座，而且和第一、二名的差距達五到十個百點。由此可見，固然宋楚瑜的支持者有大幅度流失現象，卻沒有明顯流向連戰，而是一部分流向陳水扁，一部分則不願表態。對於這種情形，連戰本人或是其輔選班底心裡會沒有數嗎？在王牌已出的情形下，都無法將宋楚瑜「一棒打死」，讓選票回流，未來勢必更不好打，因此才有連戰提出自己主張，走出李登輝的陰影的說法。

連戰在1月2日全台競選總部成立當天，宣佈將會把國民黨黨產交付信託，此一宣佈讓以李登輝為首的國民黨當權派大表不滿和訝異，李登輝的親信、黨管會主委劉泰英首先發難，表示他沒聽說過黨有作過這樣的決議，同時黨營事業的定義必須清楚，如果國民黨的股權未超過50%，要讓股東大會同意信託不是那麼容易。之後，連戰對於兩岸關係的發展表示，「戒急用忍」政策將作調整，以及不再「老調重彈」李登輝的「兩國論」；而連戰的幕僚則放出未來兩岸統一的模式可采「邦聯制」，重新回到《國家統一綱領》來處理兩岸問題，甚至現在即可進入中程階段，以及要李登輝選前交出黨主席、未來將弱化黨主席的功能等等。在在顯示，連戰陣營已經理解到，為了贏得大選，連戰一定要對選民展現改革的決心，走出自己的路來。

連戰想展現改革的決心，以及走出自己的風格，就不得不對李登輝開刀。李登輝掌權這12年來，最讓外界詬病的地方是，為了鞏固政權引進黑道的力量、強化金權政治、引發島內省籍衝突，以及製造兩岸關係緊張。連戰必須針對李登輝這幾項缺失進行修正，甚至「直搗黃龍」，讓外界認為連戰是玩真的。

連戰在革李登輝的命？

李登輝政權的許多問題當中，連戰能碰的地方並不多，以黑金的部分為例，現在選戰在急，如果過於打擊這些人。首先地方派系樁腳可能第一個崩盤，長期依賴國民黨的財團會跟著反撲；而黨產信託方面，李登輝先前調動國民黨中央的人事，將親信全部安排到黨部，已可看清他的佈局，想在離開總統府之後，掌握國民黨。唯在國民黨愈來愈弱化的情況下，想繼續以黨主席的身份控制政局，黨營事業是很重要的工具，現在連戰提出黨產信託，不就是要廢掉李登輝的武功，李登輝怎麼可能同意。即便在公開上，李登輝不斷表態支持連戰的黨產信託，不過看國民黨中央成立所謂的「黨產信託專案小組成員」全部是李登輝的人馬，就可以看出事態的端倪。

目前看來，連戰比較容易下手的地方似乎是調整兩岸關係的部分，這部分比較抽像，不會直接衝擊到國民黨內既得利益和黨內派系生態平衡。然而，顯然這部分是李登輝最在意的部分，等於是打到李登輝的痛處。在李提出「兩國論」，意圖將兩岸關係從此定性，要所有的接任者都必須遵循；此外，李登輝仍不願意放掉黨主席一職，讓連戰當一個真正的「大哥」，其目的當然是想利用黨主席這個職位，來繼續影響台灣政局，特別是兩岸政策方面。

連戰這些談話，等於是在向李登輝宣戰，是在全盤否定所謂的「李登輝路線」，講得更直接一點，如果連戰陣營敢真的去推動他們所釋放出來的訊息，這簡直是在革李登輝的命，或是在清算李登輝，那麼連、李之間公開對決，看來是早晚的事。

連戰真的敢和李登輝對決嗎？從連戰對李必恭必敬的表現來看，似乎不可能，但只要連戰選情持續低迷，所有的不可能就會變成可能。擺在眼前的道理很簡單，民進黨傳統的台獨選票大概是在二成五到三成之間，通常像總統大選，台獨因為會帶給台灣人民立即的危險，所以這樣的台獨選票會被壓縮到最低，這也是為什麼即使像超人氣的陳水扁歷次的民調都無法超過三成的原因。

既然民進黨的得票率無法有效突破三成，剩下的七成選票是由連戰、宋楚瑜、許信良、新黨的李敖以及廢票率來分配。假如許信良、李敖和廢票率三者加起來超過一成的話，而宋楚瑜和連戰的選票又平均分配，這個時候很可能就會讓陳水扁當選。而目前宋楚瑜因興票案影響，雖然支持度沒有繼續滑落的現象，但一直到25%左右才止跌回穩，等於是守住95年林洋港的14.9%加上陳履安的10.2%的總合。換言之，宋楚瑜現在只守住25%左右傳統上強力反對李登輝、國民民進兩黨選票，未來能否擴張選票，態勢還不明朗，至少目前尚看不出來，這個時候便是連戰積極爭取原本支持宋楚瑜選票的最好時機。

連戰輸贏的關鍵何在？

連戰可以從宋楚瑜那兒爭取到的選票，一部分是「西瓜派」的地方派系，另一部分就是傳統的反李登輝選票，前者會隨著後者而動。當傳統反李選票流到連戰時，連戰的聲勢自然跟著提高，這時地方派系會跟著選邊站。其實這些傳統反李的選票，對於宋楚瑜本來是極具惡感，今天不是特別支持宋楚瑜，而是連戰和陳水扁兩人都帶有強烈的李登輝色彩，他們只有退而求其次支持宋楚瑜，今天如果連戰和李登輝能夠作一區隔，這些人是不會排斥連戰的，也就是說，等到選戰白熱化之際，他們會為了不讓陳水扁當選，會在宋、連之間選一位比較可能當選的人投票；反之，如果連戰如果還是擺出一副李登輝分身的樣子，這些人縱使是宋楚瑜不會當選，他們寧可投廢票，也不會將選票投給連戰。

連戰在競選總部成立大會當天提出的「連戰的主張」，說明六大批判，分別是「全面向黑金宣戰」、「黨產信託，黨不得經營事業」、「徹底的消滅貪污」、「讓司法成為包青天」、「國會功能與制度的提升」以及「確保基本人權」等。這等於是在告訴民眾，李登輝政權這麼多年來產生了這六大問題，狠狠修理了李登輝。另一方面更值得注意的是，連戰在這篇洋洋灑灑長達兩千三百多字的「主張」中，竟然隻字未提到「李登輝的主張」，甚至連應景式的提法都沒有，似乎也透露出絲絲不尋常的訊息。

台灣新聞界有些人以為，連戰是一位可以折衝台灣社會各種意識形態、族群、統獨、既得利益、兩岸關係、國際關係等矛盾的總統候選人，這是他比其他候選人有利的地方，而他本身也具備這樣的人格特質。如果當初和勤政的宋楚瑜搭配，相信台灣可以得到至少十年的安定發展，不過這已是後話，擺在眼前的是：「連戰的主張」是不是敢向「李登輝的主張」公開挑戰，可能是連戰能否贏得選戰相當關鍵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