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三通！會不會通？

「兩岸三通」其實已經是一個爭議得老掉牙的問題了，從歷史到現況的經驗發展來看，對台灣經濟的生存與發展而言，除非你要硬拗，否則「兩岸三通」的必要性也是無可爭議了。但是，「兩岸三通」到底會不會通，卻是一個值得大家關切的問題，因為它關係著台灣經濟的生存與發展，而且它已跳脫了應然的層次，但卻繫於執政當局的一念之間。儘管大陸方面極盡善意，繞過政治性一個中國的前提，允諾三通議題可以透過企業團體或組織進行談判；台灣方面雖然也表達可以授權民間公益團體，針對三通議題與大陸方面進行溝通，至少雙方都已踩在一個可以彼此接受的台階上，針對「兩岸三通」進行溝通與談判。形勢上看來，似乎「兩岸三通」應該就在最近的將來會通起來才對，但事實的發展果真會如此嗎？

站在中共的立場來看，基於大戰略及國家戰略的層次思考，能夠「和平統一台灣」當然是上上之策，然而和平只能是一個手段，而不會是目標；換句話說，和平的手段是為了統一的目標，絕不會為了和平而放棄統一。因此，和平的手段就必須靠著武力作後盾來形成，但卻也不能為了統一而任意動用武力，一旦動用武就必須是為了形塑和平的情勢。中共對台政策的作為就是困難在這裡，由於存在著兩難的困境，也就無法不採取兩手策略來跨越這種辯證的關係。

過去，中共受到傳統觀念關於社會政經關係的引導，在戰術上採取所謂「以商圍政」的策略。殊不知，現代化社會的政經關係已然產生很大的變化，一味相信政治決定論，這幾年的歷史經驗，證明了「以商圍政」的無力感。然而，中共決策的論辯程序終究具備了反省的能力，經過兩岸飛彈演習及民進黨執政台灣的挫折之後，很快地改弦易轍，採取「經濟圍堵、政治拉攏、軍事嚇阻」的政策方針；事實的發展竟然發現，在政治拉攏的過程中，同時也發揮了「吸『星』大法」的功效，逼使台灣產業空洞化，對台灣經濟形成了內外圍堵的新形勢。瞭解了這樣的戰略形勢後，就不難理解美國政府所提出來攸關台海兩岸軍力部署的國防報告書（見七月十三日《中國時報》及《聯合報》），以及錢其琛先生幾次對台的善意談話。

事實上，根據客觀情勢的分析，中共應該非常清楚，美國儘管能夠兵不血刃地拖垮了蘇聯，其本身的經濟也必已「抱病在身」，縱然經過了克林頓政府8年的調養，稍見起色，卻又碰上小布希牛仔到處找人比槍、縱慾揮霍，迫使經濟體系的疲態漸漸凸顯出來。從最近美國幾家跨國大企業的財務危機（見RichardN.Cooper,「Chapter11,forCountries」,ForeignAffairs,July/August2002,pp.90-103）、美金的持續貶值、華勒斯坦預言美國主導的資本主義體系將面臨全面瓦解的危機（見七月六日《聯合報》），就可「一葉知秋」矣。

在這樣的國際經濟情勢下，當陳水扁先生公開宣稱將推動台灣、美國、日本的自由貿易區時，就算美日為了照顧台灣這位「盟友」，欣然接受，問題是，以美日當前的經濟狀況又能幫助台灣什麼呢？

另一個角度來說，經濟的互動不應該只有利益考量而已，它也同時帶來了風險。一旦台、美、日形成了高度的經濟互賴結構，不管美國或日本遭遇到經濟困境或危機，台灣當然無法自外於該風暴之中。當前的美國已經不是冷戰期間的美國了，台灣想再依賴她的市場，恐怕是不可得了，倒是被美國拖下水的可能卻是難免的。

這種情況，一般的台灣人民可能不易體察出來，可是看在一些聰明的大商人眼裡，是非常清楚的。就在「被美國經濟拖下水」或「到中國大陸開拓商機」之間，這些商人當然會做出理性的選擇。當台灣的三三會到大陸去參訪時，這種趨勢已逐漸明朗了，尤其見到辜濂松先生放棄阿扁政府的無任所大使出現在北京時，台灣的人民已然心裡有數了。

當理性選擇傾斜到中國大陸時，兩岸之間還會有「一個中國」的問題嗎？然而，理念的統一，必須進一步推進到現實的統一，那就是必須配合空間的實質統一，而且要讓空間的結合更直接、更緊密，才能順著和平的道路邁向統一；這也就是王曉波所提出的「登陸說」。

所以，「兩岸三通」就成了中共不惜代價必須達成的目標了（其實，從經濟的角度來看，「兩岸三通」對中共不見得有利，至少目前香港及澳門的經濟還高度依賴於目前這種間接的三通）。接下來，當錢其琛先生極盡善意地表達願意與台灣方面推動「兩岸三通」時，這個燙手的決定又丟到了台灣當局的手上了。

接下來當然就要從台灣的角度來探討了。很多人總是認為扁政府的立場和政策一日數變，無規則可循，也無法預測。但其實扁政府再怎麼變，也有其不變的準則，歸納起來，概有三項主要的考量：配合美國的政策，選票考量及政治意識。配合美國的政策關係著台灣的國家安全；選票考量維繫著政權的存續；政治意識則攸關個人的政治情感和信仰。阿扁之所以是阿扁，就是他能很現實地擱置情感去面對政治情勢，採取對策。針對「兩岸三通」的議題，面對中共方面的善意及美國對華政策的宣告，阿扁是無法不表達一定程度的善意來回應的，所以也就無法不在大膽島跳脫台獨基本教義而大膽講話了。

阿扁在能取得美國方面的政策諒解之餘，最重要的考量將是二○○四年總統大選的選票了。由於扁政府缺乏良好的執政能力，預計就算到了二○○四年，政績也是乏善可陳。很顯然地，未來阿扁在選戰上最有力的訴求，將會是「族群」和「三通」這二張王牌。如果從選戰訴求的效能遞減律來評估，在選戰效能上，「族群牌」（用過太多次了）可能還比不過「三通牌」。也因此，阿扁絕對會甚為珍惜這一張「三通牌」，不可能輕易就打出來，甚至會扣住到非打不可的情勢下才會勉強出牌，更何況這當中又關係到政治信仰和情感的不甘願。所以說，「兩岸三通」會不會通，還要看情勢有沒有達到逼使阿扁非打出這一張「三通牌」不可的情況了。

從兩岸各自的發展情勢及兩岸的互動情況來看，阿扁本身也自我評估到選戰時可能非打出「三通牌」不可了，於是也指示陸委會蔡英文預留空間，多次宣告「兩岸三通」可能會在二○○四年總統大選前達成。跡象其實已經非常明顯了，阿扁準備將在二○○四年總統大選的某個關鍵時機宣告正式推動「兩岸三通」政策。儘管情勢已至此，還是有許多人不相信阿扁會這麼輕易委曲求全，不顧「三通就是投降」的思維；甚至也有很多人不敢相信阿扁會不顧台獨基本教義派的鐵票，而向「三通」低頭。顯然這些人就是太不瞭解阿扁的「變！變！騙！騙！」策略了。一來，阿扁可能會選在投票前的幾天，宣告象徵性的政策主張，如此作為，不但可以讓中間的選民抱著「有夢最美」的期盼，又可以引誘中共的錯誤回應，幫他輔選；二來，阿扁也可以藉此以哀兵的姿態，博取台獨基本教義派的同情，因為阿扁必然會在私底下向他們表明「只是嘴巴講講三通也是一種無奈的選戰策略」，除非台聯黨可以提出另外有力的總統候選人，否則台獨基本教義派還能把票投給誰呢？難道可以轉投到連戰或宋楚瑜身上嗎？在台灣的選情掌握上，阿扁的算盤可以說是算盡了天下，這一點是國、親二黨所遠不及的，這也是台灣人民的悲哀：無法根據政績來投票。

總結來說，「兩岸三通」到底會不會通？依當前的政治情勢發展來看，應該還是不會通。但是，如果大陸的「力道」足夠的話，阿扁還是會把「三通牌」打出來，以渡過其政權的危機。換句話說，「兩岸三通」只會是逼出來的，絕不可能是談出來的。不信！等著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