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人不如求己

一、前 言

美國總統布希於六月一日在法國與胡錦濤會面時，再度重申不支持台灣獨立，在協助台灣自衛方面，則僅表示「如有必要，美國會協助台灣盡可能自衛」，這與布希兩年多前表示，美國將「盡其所能，協助台灣自衛」，顯有不同。這番談話在島內引起一陣騷動，有學者說「美中台三角關係出現傾斜，台灣應有因應之道」，也有學者說「布希台海政策本質未變，國人無須擔心」。且不論各家立論為何，所有人都承認美國目前的台海政策是「一個中國、兩個原則」，即不支持台灣獨立，反對台海動武。

經由這一番論戰，國人更清楚看見，不論是李登輝的「兩國論」，或陳水扁的「一邊一國」，都不符合美國的台海政策；而中國大陸只要不以武力犯台，美國並無理由反對兩岸和平統一。其實，兩岸事務是兩岸中國人自家的事，美國實在沒有權利插手，而台灣民眾在抉擇自己的前途時，本亦無須看美國人的臉色。然而，美國現已成為世界第一超強，又惡霸成性，基於亞洲戰略部署考量，它的確不可能對兩岸事務完全放手不管。基此，島內的台獨份子相信美國不願見到一個統一、強大的中國，因此即令檯面上支持「一個中國」，暗中其實支持台獨。占台灣大多數的維持現狀派，則認定維持兩岸現狀，符合美國最高利益，因此只要不統不獨，台海現狀即可維持。就連支持統一者中，亦有人認為美國現階段恐難支持中國統一，不如繼續維持現狀，待時機成熟時再統。綜合以上，島內不論是台獨份子，或是心存「以拖待變」者，或是維持現狀派，基本上都相信兩岸事務大多取決於美國之美中台政策。

面對民眾這種心理，民進黨政府樂於帶頭討好美國，甚至頻頻任用與美國情治系統有關人士，擔任處理兩岸事務之要職，而政治人物更不放棄任何機會向美國輸誠，對於兩岸事務則能拖就拖，不能拖就賴。這種現象每到選舉就更加嚴重，主張獨立的候選人利用主流媒體，製造恐共、反中、親美情緒，其結果造成原本對國家認同、兩岸關係有反省能力的候選人，因擔心流失本土選票，至多僅願表明「台灣優先、維持現狀」。眼見以上現象，筆者認為在此時探討過去半個世紀來美國的對台政策，特別是由其中幾個轉變預估未來的趨勢，應該有助於民眾瞭解美國所扮演的角色，更希望能提醒政府在考慮兩岸問題時，應採取各種可行的方案，而非孤注一擲，把所有的賭注放在美國身上。

二、論美台關係的幾次轉變

一九四九年，國民黨政府逃到台灣時，世界各國紛紛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為中國唯一合法政府，當時曾全力支持國民政府的美國亦發表白皮書，宣稱「國共內戰」，他國不應干涉。韓戰爆發，帶來了美台關係的第一變。美國為圍堵亞洲共產勢力，除要求聯合國派兵援助南韓，亦派遣第七艦隊巡航台灣海峽，並派遣軍事顧問到台灣，提供台灣軍經援助。聯合國中也因美國大力支持，而保住會員國及安理會常任理事席位，造成安理會中，只有美國與中華民國有外交關係的怪異現象。這一變，使中華民國自韓戰到越戰結束期間，維持了一段不短時間的現狀，經濟亦穩定地成長。

越戰結束後不久，美國因無法同時招架蘇聯及中共兩大共產勢力，與中共進行秘密外交，局勢就此急轉直下。美國將圍堵共產勢力轉變成圍堵蘇聯，而其圍堵線也自日本、南韓、琉球、台灣、菲律賓，推至中蘇邊界。美國的戰略成就可謂空前，卻出賣了「忠實盟友」。中華民國於一九七一年被迫退出聯合國，改由中華人民共和國取代其會員及安理會席位。美國又在一九七八年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建交，稱其為中國之唯一合法政府，美國隨之與中華民國斷交，並廢除《中美共同防禦條約》。這一變，幾乎把台灣又變回了韓戰之前的形勢，唯一的分別，是美國弄了一個《與台灣關係法》。回顧歷史，世界上有哪一個國家，把對另一個國家的關係，在國內立法中加以規範？而那個被別國以國內法案規範關係的國家，還算是一個國家嗎？政客們常告訴台灣同胞，承認一個中國，我們會被矮化，其實《與台灣關係法》在美國國會通過的那一刻，台灣就矮得不像話啦！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美國在與台灣斷交，宣稱從此只承認「一個中國」的同時，不但維持對台軍售，年年以天價賣一些破銅爛鐵給台灣（例如老得連零件都買不到的F-104），還限制台灣不得向其他國家採購武器。直到蘇聯解體後，美國才開始出售一些淘汰不久的武器給我們，當然價錢就更貴啦！一個僅三萬六千平方公里的島上，住著兩千三百萬人，要保持稍有水準的生活本來就大不易，居然還要負擔如此沉重的軍購！台灣若真是美國在太平洋防線的一環，那美國豈不該免費提供我們最先進的武器？

隨著台灣的經濟一天不如一天，而美國軍備的價格卻節節高昇，島內有不少聲音向美國喊話，如果美國不願降價，導致台灣經濟衰疲、建設停滯，就算擁有再多的飛機、飛彈、潛艇，也無法確保台灣安全，亦不能扮演美國在其亞洲戰略部署中，期待台灣扮演的角色。我們至今不見美國有任何善意回應，反倒有人懷疑此次布希態度轉變，可能與台灣在軍購上不夠乾脆有關。設想如果有一天政府連繼續舉債，也買不起美國天價般的軍備，美國對台的態度會不會再次轉變？對美國而言，如意算盤當然是一方面讓財團大舉進入大陸，賺大陸的錢，一方面不放棄對台軍售，賺台灣的錢，但如果有一天國際形勢，逼迫美國必須在兩者中作個選擇時，美國會在乎《與台灣關係法》，或「對忠實盟友的道義」麼？台灣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個毀約前科纍纍，並一再宣稱支持「一個中國」的美國身上，是不是太過一廂情願，更令人擔心的是，美國再一次轉變極可能對台灣更不利，屆時台灣是否能承受得起打擊。

從美國對台關係的幾次轉變，可得知美國每次轉變，都基於自身利益考量，亦都有脈絡可循。其實任何國家為其自身利益改變外交立場，都是天經地義的事，因此，美國兩黨的美中台策略本質上或有所不同，但任何政黨一旦執政，總是跟著利字走，也總是說變就變。至於美中台關係是否將在可見的未來再一次轉變，及其可能的走向，似已有跡象浮出。美國攻打伊拉克，未獲世界上大部分國家認同；美伊戰役雖已告結束，但中東衝突並未解決，反倒日趨嚴重，美國與其它國家之嫌隙更因爭奪中東市場而加深；北韓的核武威脅看來不但無法在短期間消失，亦絕非美國可單獨處理。這種種，使美國這一個孤獨、不受歡迎的超強，在國際舞台上需要中國之處將有增無減。

依此看來，美國在美中台三角關係上，似乎很難不再進一步往中傾斜。再說，美國為實現其台海安定原則，勢將持續要求兩岸直接對話，任何一方拒絕上談判桌，或採取挑釁言行，均將被視為破壞台海安全者或麻煩製造者。由AIT台北辦事處處長包道格最近面告陳水扁，美國反對台灣採取任何形式公投一事，可得知民進黨政府利用SARS所採取的一連串叫囂及反中行為，在美國人眼裡已快到達警戒線了。

三、駁台灣拒絕兩岸對話之藉口

李登輝及民進黨政府不停地告訴我們，台灣面對中共威脅，親美是不得不然的唯一選擇，只要美國保護我們，我們就能一步一步「走出去」，而與中共直接談判，則將使台灣「矮化、地方化」。這套似是而非的邏輯，經由主流媒體，日夜宣導，早已成為全民共識，任何挑戰此共識者不是被消音，就是被扣帽子。其實任何一個具有中等智商的人，只要願意仔細想想，就應該洞見這套邏輯的荒謬。如果台灣最大的威脅來自大陸，那我們是不是應該直接面對大陸，企圖突破並找出解決之道，而不是不顧一切代價地去找第三者保護，尤其這第三者是一變再變、唯利是圖的美國。

為了推卸拒絕談判的責任，政府官員告訴我們，台灣不是不願意與大陸談，只是大陸始終未放棄武力犯台，因此談什麼都沒用。平心而論，如果大陸要硬幹，以其軍事實力，不見得達不到統一的目的，但基於以下幾個理由，中共始終不願動武：（一）出兵將影響大陸經濟發展，及實現全面現代化，「小康社會」的進度；（二）以武力統一台灣，違反「中國人不打中國人」的原則，亦將傷害台灣人民的感情，非長治久安之策；（三）台灣經濟日愈依賴大陸，兩岸交流日愈頻繁，統一是遲早的事；（四）出兵將影響國際形象，中共自立國以來從未窮兵黷武，更不該以武力對付同胞；（五）鄧小平在一九七○年代，即提出「和平統一、一國兩制」，江澤民不但提出「江八點」，更於十六大時強調「一國兩制應與時俱進」，如假以時日，台灣民眾應該可以接受。為表明中共願以和平方式解決兩岸問題的決心，江澤民曾向布希提出「減少軍售，就撤飛彈」，唯未獲布希同意。布希不答應可以理解！錢賺不到了麼！可是我們這個買主，也跟著反對個什麼？難道我們不希望台海無戰事嗎？難道我們要勒緊腰帶，繼續當凱子嗎？

政府官員又告訴我們，台灣不是不願意與大陸談，只是一上了談判桌，難免涉及主權問題，屆時台灣一定被矮化。首先，官員這種心態有問題。我們如果不認為台灣被另一個國家內部法律規範是矮化，又不認為與對岸之間的事總要看萬里外其他人的臉色是矮化，為何在與中共談判之前，就擔心被矮化。其次，何謂矮化？其實見仁見智。如果負責談判者根本不認同自己是中國人，那當然無論怎麼談，都難免感覺被人矮化。再者，就算談判處處有玄機，隨時可能被矮化，為了台灣人民的生命安全及福祉，政府官員仍應全力以赴，伺機扳回一城，而不是平日置之不理，碰到問題時在國際會場上硬幹，輸了就把責任歸給中共打壓，還不忘把持不同意見的選舉對手大大抹黑一番。最後，任何人都知道談判是你來我往，有進有退，有得有失，只要有耐心、有誠意，一定會有所斬獲。我們是不是起碼應該看一看中共打什麼牌，再決定回什麼牌？我們為什麼要預設立場，故步自封呢？一想到金大中主張南北韓對話，得了諾貝爾和平獎，而台灣只要有人主張兩岸對話，就被視為「台奸」，就不甚唏噓。

政客另外一個拒絕兩岸對話，或排斥一國兩制的理由，是告訴大家共產黨不可信！「表面上說什麼都可以談，一上了桌，就不是那麼回事了。」「一國兩制是幌子，一旦統一，老共才不可能不收稅，不派軍隊來台灣。」但偏偏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以來，從未撕毀過任何協議或條約，連有些國民黨時代所簽的合約都咬牙承認！何況香港及澳門實施「一國兩制」以來，一切均遵照港澳「基本法」辦事，截至目前為止尚未發現中共有逾雷池一步的行徑。我們的政客有什麼理由懷疑中共的信用，而寧願相信一再毀約的美國會保護我們，這是什麼障眼法？

四、結 語

布胡第一次會談，就搞得我們一字一句推敲，心情亦隨之一起一伏，想到胡錦濤今年還將在APEC會議上見到布希，明春尚有訪美之行，我們難道願意永遠活在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之中嗎？與其一面抱著美國人的大腿，一面怕它倒打我們一巴掌，我們還不如改弦易轍，主動要求與大陸展開兩岸對談，共同解決歧見，創造兩岸雙贏新局。兩岸爭議是否能和平解決，既直接關係到台灣兩千三百萬人及子子孫孫的命運，我們應該比任何人都心急，比任何人更希望兩岸能早日和平統一。因此，我們應嚴正要求政府在兩岸對談上，化被動為主動，化全面排斥為積極主導，化預設立場為敞開心胸，而媒體及所有政治人物在處理兩岸對談的事務時，更應保持積極、客觀、中立、開放的態度。因為只有這樣，台灣民眾才能在為自己前途作抉擇時，獲取最全面、最多元的資訊，並有充分討論、交換意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