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年前大陸記者眼中的台灣

費洪偉
(北京聯合大學台灣研究院碩士生)


中國評論通訊社主辦的「台灣走親——大型系列採訪活動」,7月27日在台南縣正式啟動。據報導,中評社的採訪目標有兩個,一是透過中國評論新聞網的全面、深度報導,讓海外華人社會與大陸民眾瞭解當下最真實的台灣,人民最真實的感情;二是中評社將秉持胸懷台灣心、戀戀中華情的精神,深度採訪台灣特色鄉鎮,貼近台灣最基層的土地,最純樸的人民,深耕台灣鄉土新聞,與台灣最基層的民眾增進感情,因為只有在這裡,才能摸得到台灣的脈搏跳動。中評社此舉可謂是眼光獨到,採訪活動更是盛況空前。它對加深兩岸人民之間的相互瞭解,鞏固和推動兩岸關係和平發展,定會起到有力的促進作用。

遙想六十五年前的1945年,中華民族經過八年艱苦卓絕的抗戰,終於打敗了日寇,光復了台灣。隨後,大陸記者也曾經進行過一次歷史性的、較大規模的赴台採訪。這大概是大陸記者首次組團去台灣訪問。

寶島台灣,祖國大陸。五十年的隔離,五十年的期盼。筆者近日在收集台灣史資料時有幸閱讀到記者們當年的報導,真是讓人喜極而泣而又有一種莫名的隔世之感。

這次訪問,台灣人民對同胞的熱情和對祖國的熱愛深深地感動了這些記者,我想也必定會感動現在的讀者。

下面,就讓我們來看看當年這些大陸記者的報導吧!

基隆——台北

「台北的物質建設,以及一切風土人情,在表面上雖已失去了中國固有的特色,使我們無限感慨,可是在別一方面,台民歡迎我們的情緒,至為熱烈,尤其是在基隆到台北的火車上,農民紛紛以果物食品贈送我們,並以國內近況見詢,足見台灣同胞對祖國關懷的深切,同時更可證明以往日人在台灣文化與思想上的管制,完全是心勞日拙,並未獲得預期的效果。」

——上海《大公報》1946年1月1日,第六版,范壽康《從台灣歸來》

「沿途看見很多歡迎的行列,有的是遠從數十里外的鄉村步行來的。到處結有綵牌……還有一首全台統一的歡迎歌,詞云『台灣今日慶生平,仰手青天白日清。哈哈,到處歡迎;哈哈,到處歡聲。六百萬民齊快樂,壺漿簞食表歡迎!』在台北,我們聽到這歌聲,基隆也聽到。」

——上海《大公報》1945年12月22日,第二版,純青《台灣訪問記之一: 台北一月(上)》

「十月二十四日,台灣行政長官陳儀氏由重慶飛抵台北,台灣各界民眾及學生團體聞訊,在飛機場至行政長官公署的馬路兩旁列隊歡迎,達五萬人以上,手執旗幟,高呼『中華民國萬歲』……等口號。行列的整齊與情緒的熱烈,為國內任何地方所罕見。」

——上海《大公報》1946年1月1日,第六版,范壽康《從台灣歸來》

台灣西海岸中南部

「我們知道此行將為台胞歡迎的對象之一,但不知道是蹈情的火海。多少次,我為台胞的天真與熱情感動得流淚。比起祖國來,我厭惡中華民族的蒼老,而艷羨台我同胞的年輕。他們每個人,不論男婦老幼,都有無盡藏的祖國愛。」

——上海《大公報》1945年12月26日,第二版,純青《台灣訪問記之二:二十三天的旅行》

苗栗

「由新竹往苗栗天黑了,看見車站外火把輝煌,萬頭攢動。我們非常吃驚,記者何人,敢當如此歡迎的行列。苗栗講客話,有時要經過兩道翻譯,由國語翻閩南話,再由閩南話翻成客話。但語言並沒有阻隔彼此情緒的交流。夜會上,話說了很多,歡聲傾屋。六三老人邱義質含淚談羅福生的革命故事,他身與其役。我想起台北橋頭一副對聯『自有生民懷故國,不堪遺老話前朝』,一陣心酸。」 (羅福生應為羅福星,當是作者筆誤)

——上海《大公報》1945年12月26日,第二版,純青《台灣訪問記之二:二十三天的旅行》

台中

「十一月十一日記者團行抵台中,驅車往霧峰拜望林老先生獻堂。林宅號景薰樓,中國式,甚為富麗。林先生說了兩件事:(一)日本統治下,台灣人毫無政治地位,在台中州官吏中,台灣人只有十三名助理員警,其餘都是日本人。(二)經濟剝削很萬利,日本強迫買收甘蔗,每百斤六毛錢,甘蔗不如土沙?台中政治水準冠全島,人才輩出,文風極盛。是晚宴會,許文葵先生即席朗誦《滿江紅》,慷慨高歌,發指眥裂。他們議論縱橫,感情激盪,無不以漢族的好兒孫自矢。」

——上海《大公報》1945年12月26日,第二版,純青《台灣訪問記之二:二十三天的旅行》

台南

「記者等於十一月十九、二十兩日在台南參觀。……記者參觀時,適見一年級生上國語課,依次朗誦總理遺囑一遍,雖發音尚待研習;但台胞熱心國語學習,已成普遍風氣,因此目前最大需要,為優良師資及各種必須教材。」

——天津《大公報》1945年12月24日,第二版,費彝民《台灣周行》

屏東

「屏東座談會上,吳振豐君站起來,說幾句:『日本投降時我興奮達旦,從前,不敢說我們是漢族。』說到這裡,他的喉哽,忽地嗚咽哭起來,愛國熱情的流露如此。我保證介紹他的眼淚給祖國同胞們。」

——上海《大公報》1945年12月27日,第三版,純青《台灣訪問記之二:二十三天的旅行(續昨)》

東港

「屏東一宿,翌日過潮州,往東港。東港因我們訪問,而鼎沸起來。全市狂歡,爆竹如雷,歡迎行列長數里。到處受歡呼,被包圍。在軍人會館開會,男女數百人席坐,每個人都堆滿笑容,頭上散發水蒸汽,眼睛閃閃的吐火。『父老們,兄弟姊妹們』,我破例站起來搶著說『看你們的面,看你們的眼,一切都說在那裡了。我們已完全瞭解。記者團被你們的熱情燒焦了。我們五個人,要以說話來感謝。』於是吾們每一個人說話。這天晚上宴會,設三十六席,盛況空前。席間,有京調助興,還給我們加冠。記者簡直變了欽差大臣,實在萬分惶恐。席散,夜色沉沉……」

——上海《大公報》1945年12月27日,第三版,純青《台灣訪問記之二:二十三天的旅行(續昨)》

阿里山

「惟每到一站,極其寒涼的小站,都有幾點火把撥開白霧。聲音重滯還帶顫抖,尋尋覓覓的繚繞著車廂,向我們歡呼萬歲或唱歡迎歌。每次車開,總看見許多火炬在後面狂奔追趕,由喊聲的尖嫩判斷,必是一群小弟弟小妹妹們。『回去吧!小弟弟小妹妹們!』有時我們的手不由得不伸向窗外,撲著黑浪搖擺。」

「行車六小時,通過六十三個隧道,氣溫約降下攝氏十三度,才拖到了阿里山。你永遠不能忘記,阿里山車站已被人潮淹沒,火光燭天,聲波雜遝。我們被蜂擁到阿里山飯店去,這是一家富麗賽皇宮的日本旅館。同事費彝民代表答詞:『沒有到阿里山,不知道台灣的美麗;沒有到阿里山,不知道台灣的偉大;沒有到阿里山,不知道台灣的富藏;沒有到阿里山,不知道台灣同胞愛國的熱烈。』是的,我與有同感。」

「以上是中南部旅行的紀實。穿旅行的軸是受瘋狂的歡迎。想起來,心還燃燒,熱得出汗。有結論嗎?有,光榮歸於祖國,光榮歸於抗戰。」

——上海《大公報》1945年12月27日,第三版,純青《台灣訪問記之二:二十三天的旅行(續昨)》

讀到這裡,不由得我熱淚盈眶,心似乎也在燃燒,身體也熱得出汗。受過五十年日本殖民統治和奴化教育的台胞,還能維持這麼強烈的民族精神,絕對是對得起祖國!對得起大陸同胞!

1895年,甲午中日戰爭中國戰敗,日本強迫清政府簽訂《馬關條約》,割讓台灣、澎湖給日本。台灣同胞頓時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一年後,領導台胞奮起進行武裝反割台鬥爭事敗而被迫內渡祖國大陸的台灣著名愛國詩人丘逢甲,在他的《春愁》一詩中如是回憶:「春愁難遣強看山,往事心驚淚欲潸。四萬萬人同一哭,去年今日割台灣。」此後,台灣人民持續進行了長達二十年之久的武裝抗日鬥爭。他們前仆後繼,浴血搏鬥,總計犧牲了六十五萬人的生命。爾後,他們改變反抗策略,組織起各種政治文化團體,繼續與日本殖民者進行公開的或地下的、合法的或非法的鬥爭,直到日本戰敗投降台灣光復為止。1945年,擺脫了半個世紀殖民枷鎖的台灣同胞重新回到了祖國的懷抱,他們怎能不欣喜若狂?!

然而,六十五年過去了,經歷了戰後國民政府的接收重建、1949年國民黨敗退台灣後在冷戰格局下長達數十年之久的兩岸隔海對峙和獨裁專制統治、以及此後李登輝和陳水扁主政二十年的「台獨」政治浩劫之後,台灣同胞的國族認同卻發生了嚴重的混亂和變異。如今在台灣,認同自己是「中國人」的比例已不佔多數,整個社會氛圍和六十五年前大陸記者筆下的台灣相比,已有雲泥之別、隔世之感。這究竟是誰之過?如何才能撥亂反正?難道不值得我們深長思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