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文化帝國主義與兩岸關係

一、序 言

今年是台灣光復50週年，我認為50年前台灣的土地雖然光復了，但台灣同胞的心並未光復，台灣同胞的心從日本的心變成美國的心。在進入正題之前，首先提出一個問題：自1988年兩岸開放以來到今天，台灣同胞到大陸的已經多達七百萬人次，但是現在兩岸的距離是近了還是遠了？

理論上應該越走越近，但實際上，經貿方面雖然走近了，而政治上和文化思想上，卻越走越遠了。

不然，怎麼會有台灣末代總統李登輝出走到美國康乃爾大學呢？怎麼會有大陸報之以兩次軍事演習呢？怎麼會兩岸關係降到1988年以來的最低點呢？

為什麼？問題到底出在那裡？

二、美國文化帝國主義在作祟

我的答案是，美國自冷戰時期以來在文化思想上長期對台灣的滲透、控制和潛移默化，已經成功地使台灣成為美國的文化殖民地，使部分的台灣同胞美國化了，接受了美國的價值體系，美國的世界觀、人生觀、歷史觀、社會觀，結果：

饃糊了兩岸的民族關係，饃糊了一個中國觀念，甚至以做中國人為恥，以做美國人或外國人（日本人）為榮。

末代總統李登輝帶頭說，他22歲以前是日本人，別人引以為恥，他卻引以為榮；他還要帶領台灣同胞「出埃及」，建立台灣共和國。

呂秀蓮跑到日本下關說，台灣人應該感謝日本侵略者在《馬關條約》後切斷了台灣同大陸的臍帶。

三千名民進黨和台獨知識分子走上街頭，向世界宣告，他們要「告別中國」，另建獨立國家。

許信良說，台灣同胞是新興民族，是台灣民族，已經不是炎黃子孫的一員。

這是美國文化帝國主義在作祟，李登輝、呂秀蓮、許信良之流已經中了美國文化帝國主義的毒，而且中毒很深，深入骨髓。

這幾年來，這些人們所熟習的賣國謬論邪說，在島內大行其道，頗為猖獗。

不但在島內，現在已經搬上國際舞台了。台灣當局和民進黨人一拉一唱，要台灣重返聯合國，要國際社會承認台灣民族，台灣國。

這樣看來，單靠經貿是解決不了這個台灣問題的；相反地，台灣當局錢多了之後可以大唱台灣經濟奇跡，可以購買軍火武器，可以在國際上收買行賄，把島內的金權政治也國際化。

海協、海基兩會的商討，顯然也解決不了台獨問題，反倒被台灣當局用來承認它政權的合法性和對等政治實體的地位。

軍事演習，倒是一個有效的手段，不然，股票不會應聲大跌，人心不會惶惶以致搶著移民，資金不會大量外逃。但是我們真的要動外科手術嗎？兵者凶器也，不得已而用之，難道我們真的要準備為遏制台獨而付出高昂的血的代價嗎？

此外，別無更好的抉擇嗎？

我認為有，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以毒攻毒，具體地說，民進黨和李登輝之流，得了心病，心病還需心藥治。

既是美國文化帝國主義在作祟，我們就從文化思想方面來消毒。

這不是我的一家之言，台灣統聯的王津平不但有同樣的看法，而且已經付諸行動。

七月底，我到台灣探親時，王津平在統聯辦了一個「美國體制批判」系列講座，我問他，所欲何為？他指著自己的腦袋說，今天島內一般人的腦袋有問題。

王津平回答得很形象，很具體。的確，今天台灣的人，吃得太飽了，把腦袋吃出了問題。

腦袋出了毛病怎麼治？銀彈、導彈是根治不了的，心病還需心藥醫。王津平開的方子是對症了，就是要從文化思想方面著手，批判美國文化帝國主義，徹底批判台灣經驗中的殖民地文化思想。

三、文化帝國主義與美國文化帝國主義

帝國主義的本性是侵略、征服、控制和剝削別人，老牌帝國主義用炮艦和金融或商品手段，也就是用軍事和經濟手段來達到目的。然而新帝國主義，其手段越來越文明，除了用軍事、經濟的手段之外，更愛用文化思想的手段。美國最擅長此道，美國繼承了老牌帝國主義的衣缽，然後加以發展，形成了自己的新帝國主義，其最大的特點就是強調使用文化思想的手段。

什麼是文化帝國主義？什麼是美國文化帝國主義？

文化帝國主義可以界定為：帝國主義國家對其所控制的國家和社會的人民生活，進行有系統的滲透和控制，以達到重塑當地人民的價值觀，行為模式、制度和身份，使之成為順民，心甘情願地為帝國主義國家的利益服務。

簡單地說，所謂文化帝國主義就是通過文化思想的滲透來控制一個國家人民的靈魂，然後把這個國家變為它的文化殖民地，這比老牌帝國主義者建立軍事和經濟殖民地要高明多了。

把美國文化帝國主義講得最透徹的是一位美國的大學校長，他叫詹姆士（E.J.S. James），是伊利諾大學的校長。1906年他在給美國總統西奧多．羅斯福（Theodore Roosevelt）的備忘錄中說：

「如果美國在30年以前已經做到把中國留學生潮流引向這個國家來，並使這個潮流擴大，那麼，我們現在一定能夠用最完備、最巧妙的方式來控制中國的發展，使用從知識與精神上來支配中國領袖的方式。」（A. H. Smith, China and American Today, 1907 ）所以，他總結說：

「為了擴張道德上的影響而花些錢，即使只從物質意義上說，也能夠比用別的方式獲利更多。貿易繼道德和精神支配之後比軍旗之後更容易推展。」

請問：這是不是文化帝國主義？是不是美國文化帝國主義？

詹姆士的這個文化帝國主義的教育政策一直被美國沿用至今，李登輝、彭明敏、呂秀蓮，就是這個政策的最佳傑作。

中國在歷史上也曾經做個文化老大。但是它的老大，是修文德以來之，是叫人心悅誠服地奉他為老大，譬如日本接受中國文化，中國未加一兵一卒。而且常常是征服民族被漢化，如蒙古和滿洲。

這是儒家文明的文化帝國主義。

但基督教文明的文化帝國主義又不同，先認定你有罪，你是劣等民族，你是異教徒，必須要他來救，你沒有不被救的權利，否則就以炮艦加之以兵威，逼你得救。

它有硬的一手，也有軟的一手，就是替你蓋幾座醫院，建幾間學校，賣給你一些新奇的商品，也就是恐之以罪，脅之以力，誘之以利，這三手交互運用。

所以，在近代西方帝國主義的擴張過程中，軍人、傳教士、商人，三位一體，永遠是在一起的。

帝國主義，不論新、老都是霸。儒家的王道，也帶有霸氣，如果中國的儒家文化帝國主義可以稱為善霸，西方基督教的文化帝國主義可以稱為惡霸，惡形惡相。

除了舊的手段之外，隨著現代科技的發展，增加了新的手段。

其一是大眾媒體和娛樂，電視、電台、報紙、電影，這是以前沒有的，現在這個手段被美國利用得出神入化。

美國和西方通過控制幾個新聞社（合眾社、法新社、美聯社）、電視台、電台，控制信息的傳佈，叫你有苦難言，有氣難出，有冤難伸。

外表上，信息流動自由；實際上，他有自由，你沒自由。

例如，這次世婦會，是空前盛會，開得非常成功，但西方媒體，刻意找碴，專挑毛病，要把你醜化。

其二是學術的解釋權，他說他發現了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歷史規律，版權是他的，只有他有權來解釋他國的歷史。中國史的對錯，要由他來定，中國史的發展，要由他來規劃。

接受他歷史觀的人，他說你是Bright、Smart、Independent，然後把你放在文化學術界的戰略根點上；不接受他的史觀的，他說你Mediocre、Conservetive、Radical，然後把你流放，貶到二、三流邊遠的大學，讓你永世不得翻身。

合他口味的人，他捧之為大師、宗師，儘管虛有其名。盛名之下，其實難符，但生殺大權，操在他手裡，只有聽他的。

從這個角度，可以解釋，為什麼今天台灣的學術界、學術界要津，盡被台獨分子佔領，為什麼有三千人要表態，要喊告別中國，是喊給他們的後台老闆李登輝和美國人聽的。

這樣，他的飯碗才不會被砸掉，他的前程才可以無量。

這是李登輝的文化法西斯和美國的文化帝國主義造成的怪現象，造成的歪風邪氣。

四、美國文化帝國主義的內涵

約而言之，美國文化帝國主義的內涵可以從三個層面來分析。

一、價值層面：美國的立國精神是個人主義，由此衍生民主、自由、人權、人道等派生價值。美國歷史，經過華盛頓、傑弗遜、佛蘭克林、林肯、羅斯福，在不同的歷史，發揚了這個精神，創造了輝煌的資本主義文明，的確，值得其他文明讚賞學習。

但1898年，美國進入帝國主義時代後，卻搞了雙重標準，一套是國內的，一套是國外的。

在國內，他宣揚的是正派的個人主義，已故世的保守派自由主義大師海耶克說，個人主義，個人的自由、個性、人權，須受三個東西制約：

一是法制；二是宗教；三是風俗習慣。

三者缺一不可。所以，個人主義，在美國絕不是為所欲為的，絕不是老子要幹什麼，就幹什麼的，後者是極端個人主義，是邪門個人主義。

美國在國內搞正派個人主義，但在國外卻鼓倡邪門個人主義。

為了傳播美國版的個人主義，可以不管別人的立國精神、憲法、風俗習慣和法律。

達賴本是奴隸主頭子，因為反共，就被奉為個人主義象徵，讓他戴上諾貝爾和平獎的桂冠，捧為道德象徵。

台獨分子李登輝、彭明敏、呂秀蓮搞分裂中國領土，破壞中國主權活動，卻被吹捧為自由鬥士。

民運分子，嚴家其、劉賓雁、方勵之，加上最近臭名昭彰的吳宏達，都是中國社會的碴子、敗類，卻被美國待為貴賓。

這些人是搞的正派個人主義，還是邪門個人主義？我想是邪門的個人主義。

美國把這些敗類、渣子視為寶貝，結果，近墨者黑，自己社會的正派個人主義也逐漸變質了，當前的美國社會，極端個人主義成風，嚴重到威脅美國文明的前途的地步。

二、制度層面：美國版民主實際上是指言論自由和多黨政治，而其精神則在容忍、忠誠（Tolerance and Loyalty ）和禮讓（Comidy），沒有這三條，就不能搞西方民主政治，不論什麼政黨，絕不能主張分裂國家民族，否則就是叛國，然而民進黨居然將台獨列入黨綱，這是那門子的民主？

動不動就給人戴上吳三桂、台奸的帽子，這是法西斯，不是容忍。

動不動就在國會殿堂之上拳打腳踢，口出粗言，沒有一點君子風度，簡直是一群政治流氓。

然後，美國媒體卻視而不見，即使報導，也是輕描淡寫。但是當中國出了個吳宏達、吾爾開希、柴玲時，卻變成了頭條新聞，大肆渲染報導。

李登輝說，他的統治代表民主時代，結束了蔣氏父子的威權統治，實際上，他建立的是民主獨裁、民主法西斯，與真正的民主扯不上關係。

三、行為層面：美國人，現實中的美國人，一般的美國人，愛消費，愛市場行為。所以美國人拜金、拜性、拜食，一切以消費為中心，孔子說：食色性也，美國把它發揮得淋漓盡致，此所以美國能夠繁榮，此所以美國人能夠享樂。

金錢是一切，金錢是衡量人的價值的標準，人變成了赤裸裸的經濟動物。

這是邪門個人主義發展的後果，然而現在卻成了美國主義（Americanism）的特徵，成了吹遍世界的美國熱、美國風。像妓女的附帶物是性病一樣，美國風的附帶物是暴力、性、愛滋病、家庭破裂、國家民族意識淡薄，只認識商品，只熱中消費，只崇拜名牌，這間接助長了台獨氣焰，為台獨提供了生存、發展的土壤和大氣候。

五、後冷戰時期的台獨思潮

後冷戰時代，意識形態對抗沒有了，共不反了，阻隔兩岸關係的一個思想大障礙，應該不存在了，但事實上，卻增加了新障礙，就是台獨思潮的猖獗，使兩岸形近而實遠。

為什麼？我以為有下列三大原因：

第一，美國將意識形態對抗轉為文明對抗，以前是社與資的意識形態對抗，現在變為文明的對抗，這就是杭廷頓所說的「文明的碰撞」。杭廷頓為西方設想了一套文化戰略，以基督教文明對抗東亞儒教文明和阿拉伯伊斯蘭文明，然後將日本和台灣劃在西方文明的范園之內，作為西方支持爭取的目標。

它的手段，就是從上面三個層面來滲透和控制大陸和台灣、香港，中國人的社會。

在大陸、香港，它暫時失敗了，但它不會放棄努力。

在台灣它徹底成功了，台獨勢力成為主流，將台灣引向西方，離中國越來越遠。

第二是中國對歐美全方位開放，加上中國這些年來只抓經濟，不抓思想，結果愛國主義思想淡薄，助長了歐風美雨的聲勢。同時，社會主義在世界範圍內陷於低潮，從而為美國主義的流布，提供了極為有利的大氣候。你的優點變成弱點，他的弱點變成優點，一消一長，焉能不出問題？

近年來，兩岸雖然可以交流互訪，但雙方所發現的更多的是兩岸的不同點，因為台灣這邊長期以來，已經形成了美國觀點，西方觀點。大陸改革開放，向西方取經，這使台灣更認為他們的美國觀點沒錯，甚至認為比大陸優越，比大陸提早現代化，瞧不起大陸的落後、貧窮。五一俱樂部的崇美心態就是最好的例子。

在這種大氣候下，大陸出了方勵之、劉賓雁、柴玲、王若望、吳宏達，台灣出了呂秀蓮、李登輝、彭明敏、施明德，出現了告別中國大遊行，不是很自然的麼？這些現象，追根究柢，都是美國文化帝國主義在作祟。

第三，在對美外交上，中國是現代化和中國統一兩個都要，都希望美國助一臂之力，美國說，在冷戰時代，為了牽制蘇聯，可以有條件地幫忙，但在後冷戰時代，如果你要我繼續幫你現代化，就要以台灣做代價，中國當然不答應，但美國不理，要打台灣牌，中國對美國的要求越多，美國的台灣牌就打得越多，美國認為這是一種利益交換，中國不能白得，必須付出代價。

在這種中國不甘願的情況下，大量台獨分子以人權、民主的名義被放回去了。中國卻袖手旁觀，沒有為此同美國交涉，以致台獨坐大，鬧成今天的局面。

六、美國文化帝國主義與中國和平統一

前面講過，心病要用心藥醫，台灣同胞的思想病、心理病，用導彈和銀彈手段是根治不了的，怎樣來治台灣同胞的心病？

我建議在消極方面進行三批判：

一、批台獨思想；

二、批美國文化帝國主義包括皇民化思想；

三、批台獨頭面人物。

我還建議在積極方面進行三發揚：即發揚民族精神，發揚中國傳統文化和發揚社會主義的優良傳統，就是建設社會主義新文化，建立中國人自己的世界觀，歷史觀，人生觀，用來取代美國的世界觀，歷史觀，人生觀。中國畢竟是個大文明，所以理應有自己的文化觀。所以，未來繼經濟建設之後，要致力於文化建設，把中國建設成為一個現代化的、先進的文化大國。

以前這三樣都不是問題，但改革開放後，這三樣都忘了，都被擱到一邊了，結果文化思想混亂了，人們思想空虛了，物質富了，精神窮了，你自己的價值觀，世界觀，歷史觀都混亂了，怎麼能期望改變台灣同胞，說服台灣同胞和你認同呢？

一國兩制的設想很好，但在文化思想領域怎麼實行呢？大陸說，統一後，除了外交、國防之外，一切照舊不變，那是不是說，台灣的殖民文化、日本的皇民化、美國的民主化，難道都一成不變地保留下來麼？

七、結 論

通過這些措施，也許可以既光復台灣的土地，也可以光復台灣同胞的心，這是紀念台灣光復50週年的一個重要意義。如果台灣同胞的心光復了，和平統一祖國的大業何愁不水到渠成？

（1995年9月27日至29日在北京台聯、台盟和台灣同學會聯合主辦的「台灣光復50週年與台灣未來座談會」上的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