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登輝參選後的兩岸關係

我相當佩服陳履安先生的遠見卓識，前幾個月他在反共愛國聯盟年會上說，在後冷戰時期，還談什麼反共呢？名稱要改一改了，陳履安先生就是有魄力講這個話，我希望我們國內一些頭腦糊塗的人，一天到晚講反共，卻變成了國際上以及島內反華力量所利用的一個對像、一個馬前卒。那就是十分悲哀的事了。

毛鑄倫：今天針對統一聯盟和《海峽評論》雜誌所提出的題目，盡我個人的粗淺瞭解跟各位作一報告。我總覺得兩岸的關係不是單純的兩岸之間的關係，它還起碼牽涉到華盛頓與北京的關係。台北和北京的關係在很多的地方是反射了或者反映了華盛頓和北京的關係。

中共的武力是防衛性的

大陸北京當局的對外政策，從來都是和平和武力兩個手段，平行的或整體的來思考的，對一項外交或對外政策，從不單純考慮，這是一個和平的或非和平的問題，只能用和平手段來解決問題或是武力解決問題，它經常是同時考慮這兩方面，因此在務實處理這些問題上就具備較大的靈活性，而且在必要的時候可以很快的轉變，如由和平轉變武力或由武力轉變和平，這也是西方各國包括蘇聯在內極頭痛的一點。

從中共的整個和戰經驗可以看出，而且我們必須知道，中共政權成立以後，一直在做一個非常主要的準備，就是很可能但不知道何時要和美國進行一場大規模、決定性的主要戰爭（a major war），後來由於蘇聯發展成對中國（中共）的主要外患，變成主要的威脅，所以把這樣的準備矛頭轉向莫斯科，另外仍還有一些力量對向華盛頓，這是我們都知道的事情。

事實上對美國也好、對蘇聯也好，大戰從來都沒有真的爆發，但從50年代的韓戰以後到1979年的懲罰越南戰爭，事實上中共還是主要針對著美國或者蘇聯。我們也要強調一點就是，中共的所有的這樣的作為，主要是防衛性的、守勢的、不是攻擊性的、不是侵略性的，因此現在有人說到大陸是一個新的威脅，這種說法是有問題的。況且我是一個中國人，不能夠附和這樣的看法，也不能夠相信這樣的說法。我們要反對這樣的說法。

其次，關於大陸所取得的所謂「外部的和平條件」說法，事實上也不是那一個超強的恩賜。有人說之所以中國有今天的外部和平條件是華盛頓的幫忙或者是莫斯科的幫忙，講得並不公平。從70年代後期到今天中國大陸所擁有的外部和平情況，事實上是從1840年以來始終是中國人最夢寐以求的東西，不管中國政府是那個黨執政，是封建還是民主，都是在追求這個東西，可是中國人也付出極為慘痛、極為沉重的學費，才得到今天這個情況，它也不能完全只感謝共產黨，我們要搞清這一點。

現在有人希望兩點，這包括美國及台灣的某些人，假設在中國發生以下的情況：第一、發生鄧小平或者老一輩的革命家死亡或者退出政治、歷史的舞台這樣的事情。第二、因為改革開放，長期以來十幾二十年來的改革開放所造成的一種腐化現象，造成腐化、軟弱的新一代中共的黨政軍領袖。如果發生這兩種事情或者這兩個事情都發生了，也許就可以改變中共的對外戰略、戰術。

由於西方很明白的表達了這樣的看法，在這種看法之下也有些實際的動作，相對的激起了中共內部對這些問題的警惕，同時也產生了一種雄心──西方要不要試一試？可以較量一下。這個問題的趣味性或者他的危險性是這個樣子的，不管怎樣，有一種要欺騙中國人或者欺侮中國人的念頭是可以的，但是千萬不要做，為什麼？因為時代已經不同了。某些帝國主義所豢養的爪牙走狗，他們對這種情況不瞭解，我感到非常的奇怪。

大家知道，很多西方的學者或者政治人物都瞭解，譬如說季辛吉就非常的清楚，但是台灣的某些人如台獨在政界、學術界的朋友反而不瞭解這種情況，反而要搶在帝國主義者還沒有動作之前先叫囂起來，在他的主人尚未有任何具體行動、作法之前先狂吠，作出要咬人的樣子，這是非常可笑的、丟人的。

第三點，中共處理過或者正要面對處理的對外問題裡，台灣問題是非常特殊的一個。台灣問題是一個內政問題，但是又夾纏著很多複雜的外部原因，必須非常小心謹慎的處理，這是我的理解。

在七月底江西廬山的研討會上，戴國輝教授就特別強調，應該要以「二二八事件」的悲劇做為一個教訓，引以為誡，這是說給大陸方面聽的，有二、三位屬於少壯派的學者不以為然，他們說「二二八事件」是國民黨犯的錯、造的罪，共產黨有什麼理由要接受這個教訓。

這種表現讓我個人感到很憂慮，為什麼？兩岸的關係在最近這幾年不愉快的發展和經驗，確實發生著對於兩岸同胞感情的一種耗損作用，如果兩岸同胞的感情慢慢的耗損掉了以後，就提供給兩岸激進冒險分子很好的機會。有些朋友認為台獨只會叫囂而已，兩岸真的爆發衝突，真的有決心去死嗎？這樣的判斷不宜太早表示，也許有的人確實要為這個而死，他的目的不一定是什麼，有可能是要使這個問題變得非常的複雜、困難，讓中國在很長的時間裡要背著這個包袱，「二二八事件」就是非常標準的一個例子。不管是加害，或者受害的雙方，在很長的時間要背沉重的負擔，許多事情會因為這樣子反而沒有辦法解決。

第四點，今年1月30日的「江八點」是非常有內容，而且也是考慮非常周詳及務實的提議，這裡面對李登輝的善意空前的大。其第八點以台灣的看法來說，就是：江澤民願意當李登輝的總統助選員。王曉波教授也有同樣的看法。

也有人說，去年5、6月間李登輝與司馬遼太郎的談話，是造成大陸對台灣或者對李政權很大的基本轉變，如此說法不能說沒有道理，但是這樣的說法並不能解釋為什麼仍然還有「江八點」。（編按：東吳大學楊開煌教授透露：「江八點」的出現，是台灣委託李光耀到北京充當調人的產物。）如果去年五、六月李登輝和司馬遼太郎談話，已經給大陸這麼大的警訊，為什麼還有今年除夕當天的「江八點」呢？「江八點」的善意，我認為是空前的，是1979年元旦「告台灣同胞書」以後，較之於「葉九條」、「鄧六點」，我認為是最完整、最善意的一種宣示。

中共對台灣或者對李登輝政權的具體改變應該是因為李登輝的訪美。李登輝訪美對中共產生什麼樣的意義呢？美國已經表示有意從1972年《上海公報》以來的三公報的立場退出，即是要收回三公報。中共緊接著對李登輝的批評以及飛彈演習是中共向美國表示，如果美國要收回三公報，中共就收回在台灣海峽的和平承諾，所以這個問題對於華盛頓的嚴重性便在這裡。

如果我的看法沒有錯，至今「江八點」對於李登輝的支持並沒有收回，美國對於李登輝的支持也沒有收回，李登輝總統確實有點讓人感到他是鴻福齊天。1979年元旦人大常委會的《告台灣同胞書》，以及隨之而發生美國簽署的《台灣關係法》，事實上是北京與華盛頓對台灣安全的雙重保證，所以不管在朝在野的人士，腦筋較清楚的應該知道，台灣的安全沒有問題。有什麼安全比得上北京、華盛頓一同給你安全保證呢？可是我們看到，事實上兩岸的關係，特別是李總統大權獨攬以後，確實發生了很多讓人覺得很遺憾的事情。

基本上，我認為大陸在東海或者台灣北面，或者往後在南海或其他區域的演習主要是要給美國看的，不過台灣願意看，中共並不反對，日本要看也歡迎順便參觀，特別是美國如果要從三公報的立場撤退的話，中共方面一定要玩這個遊戲。

兩岸關係實質並無很大改變

我的看法是到目前為止，兩岸關係的實質並沒有出現很大的改變，中共的對台政策尚看不出有任何要很大或者一百八十度的大幅度轉變。以後發展當然要慢慢的觀察，但李登輝的問題的確是跳到兩岸關係中的一個非常重要的位置是沒有錯的，在台灣問題或者兩岸關係裡面新出現了一個大的因素──李登輝因素，兩岸關係變化至此，也證明了李登輝先生在兩岸關係上，不管成事、敗事上都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這是我們要承認的，在這個問題上，特別是年底立委及明年總統的選舉，台灣的中國人還有投票權，不管如何，完全不帶感情、不帶情緒的、很冷靜的指出，李登輝具有成事及敗事舉足輕重的地位。

華盛頓或者北京方面對李登輝這個人怎麼看，都不是我們可以在這裡插嘴的，但是我們能夠做的是什麼？似乎也只能夠在平日裡發牢騷、罵罵街、打打電話而已，最重要的還是投票，這是非常重要的，這幾次選舉對台灣或者兩岸關係，特別是在台灣還認同大中國的人，應該是有比較大的、比較嚴肅的意義，應該從這個地方去思考這個問題。

我的看法，北京方面並沒有要拉李登輝下馬的意思，他只是希望李登輝不要再做這樣的事了，北京方面也還沒有考慮到由什麼人來替換李登輝，可能大陸對台灣問題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的。何以如此？第一個可能是大陸非常嚴格遵守他要遵守的界限，這麼一段時間以來，李先生確實傷害了台灣的統派以及認同整個中國的人的心。第二個可能是他也傷了大陸十二億人口的心，這才是真正嚴重的地方，如果這些人被傷了心，卻不能在一定的時間內，得到比較好、比較有效的一種撫慰、一種治療，這個問題將來會發展得更為複雜、更嚴重，對所有人都不利。這是我個人一些淺見提供給各位先進、長輩參考，謝謝。

魏良才：剛剛已針對目前國內的狀況，以及未來兩岸關係的發展談得差不多了，現在對於有位來賓提出來的「泡沫經濟」問題，作個解釋。事實上「泡沫經濟」問題是邱毅教授剛才所提出的，因為我不是學經濟的，所以說的都是一種普通說法，可能我沒有講清楚，我所謂的「泡沫經濟」是指一種很虛有的、不實在的經濟狀況，也就是台灣最近幾年的經濟狀況。不可否認的台灣在蔣介石、蔣經國兩位總統的任內，靠著所有台灣同胞的努力、奮鬥，使台灣經濟的確是突飛猛進，這是任何人不能否認的。在這一個經濟奇跡、經濟成就裡面，存在我們每個人的努力及血汗，這是誰也不能否認的事。

我舉個例子來說，台灣在四十多年的累積，就如中國一個家庭由祖父輩、父親輩辛辛苦苦建立的家業，到了一個不肖子的手裡，恐怕所有家產很快就會被敗光。我所謂的「泡沫經濟」是指目前的這種經濟狀況，舉凡經濟犯罪動不動幾十億、上百億，這些錢似乎都是政府的錢。事實上這些錢的任何一分一毫都是人民的納稅錢、血汗錢，我所強調的就是這一點，絕對沒有意思要否認過去四十幾年來我們同胞所辛苦努力奮鬥才有今天的經濟成就，這一點是我要特別強調的。

各省都有數典忘祖的人

另外有一位先生提到說要把「中國統一聯盟」改成「救中國統一聯盟」，我們知道有很多的台灣人不認同中國人，關於這一點，我認為要修正一下，如剛剛那位太太及我們的主席，我想他們都是中國人，他們不認同中國嗎？我認為我們今天要凝聚每一分力量，所有承認自己是中國人的都是我們的同胞、我們的同志。除了在座的各位是台灣人以外，我想在大街上、在全台灣還有不少台灣人承認、認同自己是中國人，那些數典忘祖畢竟是少數。

老實說，不是大陸人就沒有數典忘祖的，大家都知道，大陸人也有漢奸，甚至位居高位者也很多，有人說孔子不是中國人，這些人是大陸人、外省人，像這種人是中國人嗎？我覺得任何承認自己是中國人的就是我們的同胞，我們要凝聚每一分力量。這一點是我個人特別要提出和大家共勉的。謝謝。

吳瓊恩：我談到為什麼李登輝這批人應該下台，主要有兩個理由：

第一、七年多來，我們可以看出政府對於政策制定的後果缺乏敏感度，從內政上講，例如全民健保，事先的規劃和實行後的結果一塌糊塗，完全是敏感度不夠。至於務實外交也是一樣，李登輝訪美之際，當時就宣示務實外交和兩岸關係並行不悖，並沒有預料會產生嚴重的後果，估計都不足，對於政策後果的敏感度實在太缺乏了。

台灣那麼小，在國際上的力量也是那麼小，就更應該有更大的智慧來從事外交而不是像李登輝這樣來搞務實外交的，力量的大小對比是很明顯，而他們把責任推到周恩來的身上，可見得他們的思維方式，對於政策的後果缺乏敏感度。

「解鈴還需繫鈴人」

第二、對於政策的後果發生危機以後的應變缺乏責任感，也沒有對症下藥。這一點大家的體會更多，如治安、金融風暴等等的問題，可以看出來是完全缺乏責任感。由這個現象可以看出政策既沒有前瞻性又沒有責任感。這麼明顯的兩大特徵，可以說這個政府沒有能力治國。所以應該要換另一批人上來治國才可以。為什麼會這樣，因為這六、七年來，修憲沒有修好，制度沒有建立好，再加上人的品質愈來愈差，制度不行，人的品質也不好，就種下了我們今天兩千一百萬同胞的苦果，為了解脫這個苦果，我們應該讓李登輝集團下台，這是我個人的結論及看法。

毛鑄倫：從最近報載得知，北京方面幾位政治人物，對於當前兩岸關係提出一點新的說法，但事實上也不是很新，他們不約而同講了一句話：「解鈴還需繫鈴人」。今天兩岸關係走到如此的惡劣、瀕臨危機的邊緣，到底是誰的責任？大家都很清楚，中共當局對於李登輝畢竟還留出一條路讓他走，如果還要說中共方面沒有善意、誠意的話，恐怕是閉著眼睛講話了。

可以看出，大陸當局對於台灣當局與有關台灣的問題、海峽兩岸的問題上，還是抱著很大的耐心的，他們是希望和平解決的。今天所討論的題目關係到兩個方面：

第一、台灣的政治領袖以李登輝總統為例，到底他是怎麼看兩岸關係？他想要怎麼做？第二、台灣大多數的人怎麼看這個問題？想要怎麼做？

當然不能把什麼事都怪在李登輝一個人的頭上，這是不恰當的。

我覺得國民黨太不負責任，把所有責任都推給李登輝一個人，真是不像話。但另一方面，在台灣的人民能夠發生什麼樣的作用？能起什麼樣的影響力？坦白的說，包括統一聯盟和新黨，在台灣都是弱勢團體，但不論如何在今天台灣的這種情況之下，這股力量是慢慢在茁壯之中，年底的選舉也好、明年的總統選舉也好，都是在台灣抱持大中國意識的、主張兩岸應該統一的人，在展望國家的前途時，要抱著信心，以樂觀的態度來看，這應該是一個很好的機會，用我們手上的選票決定台灣的前途。

最近很多的狀況又發生了。如剛剛幾位先進及幾位教授提到的，如林陳的問題以及王建的問題，王先生在很多朋友心目中是屬於聖人般的人物，方纔我也聽到新黨的一位朋友點名直接批評這位以前新黨連碰都不能碰的人，這是群眾的一種覺悟及進步。對於自己的前途，群眾的覺悟並領導運動前進是比較合理的。大陸方面就是要看李登輝到底要怎麼樣？

台灣關係整個中國前途

中共可以做的、該說的也都做得差不多了，其實演習的成本最低，只要將地點動一動，就可對台灣造成很大的影響效果，試想中共那一年不演習呢？中共的國家大、地廣、兵多，不操練行嗎？但是中共只是這樣動一下，台灣就雞飛狗跳、人心惶惶，要是真的有所行動的話，問題就會很嚴重。大家對於這一點，特別是台獨的那些人，最好是能夠恢復理性，現在大家都在等著看李登輝所欲為何？是不是要把台灣整個拖垮，把台灣二千一百萬當作人質，來冒險和大陸發生軍事衝突，因此希望瞭解這一點的人，盡量發揮力量去影響其他的人，使他們都瞭解這個問題的嚴重性。

在明年的總統選舉期間，大家可以打電話，寫信、對林先生、陳先生、新黨的王先生提出一些小百姓或支持者的看法，形成一種輿論、民意的壓力。統一聯盟當然會盡力，希望每個人也要費點心力，這點很重要，因為目前情況確實很嚴重，大陸確實有些人認為在台灣問題上不能只談感情的，更要兼顧歷史的責任、國家民族的任務。

日本人當初侵略中國的時候是不講感情的，要對台灣如何就如何，台灣今天如果真的要獨立出去，便不能說台灣內部還有很多統派、支持中國的人，但是沒有軍事行動，就不能達成解決台獨的目的，大陸確實有些人比較贊同鷹派的立場，主張不要考慮這些因素。幸運的，今天中共方面還有很多人強調和平，就是剛剛所提到的如戴國輝所說的，對國民黨在台灣這一段統治的經驗裡，共產黨吸取了一些教訓，包括「二二八事件」等等，他們不希望重複歷史上的錯誤，但是台灣的領導人如果在外國的勢力引導之下，硬是要把這個局面搞到那麼僵的地步，後果當然是玉石俱焚。

在大陸碰到一個長輩，他非常憂心的指出，中國一、兩百年以來，建設最好的地方，就是海峽兩岸之台灣省、江蘇省南部、浙江省、福建省、廣東省等，都是最發達的地區，但是如果兩岸真的出現兵戎相見，台灣到時必然被催毀了，而台灣的武力在美國人的安排之下，也能對大陸上的精華地區產生一定的破壞作用，所以大家應該瞭解到這一場戰爭是不能發生的，對台灣、對中國大陸都沒有好處。

如果它發生了，就證明了一件事情，即中國人是大笨蛋讓人玩弄於股掌之中，關於這一點，我們要特別讓台獨或者是那些被權力薰心的政客、鬼迷心竅的人，也包括新黨的核心人物，都要瞭解到台灣在這個問題上確實對整個中國的命運有著重要的關鍵性。這是我個人的一些淺見，提供給各位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