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談話」扭捏又富藏心機

70年前的8月，日本遭美軍兩顆原子彈轟炸而投降，二次大戰結束，全球邁入戰後時代，那是個極具意義的轉捩點，然而，數十年來，日本與亞洲鄰國就戰前的種種糾葛，似乎根本沒有了結，因此，8月14日發表的「安倍談話」才會備受國際關注，究竟日本人如何追憶那場戰爭？「安倍談話」又給人什麼樣的感受？

奧野銷毀戰爭罪證

8月不少日本媒體連載了許多篇名人、平民回憶當年學生、年輕時代避戰疏散之苦、美軍對東京及日本全境大轟炸的淒厲、沖繩（琉球）戰役日美士兵如地獄般的廝殺、遭原子彈轟炸的慘狀、美國作戰決策者後代的想法等等，卻完全不問美軍、盟軍為何要聯合攻擊日本的原因，也隻字不提戰爭源頭的日本侵略。

不過，細讀這些「回憶」倒也可發現一些那時候外界不太清楚的內情，譬如：當時任內務省地方局戰時業務課事務官，後來當過法相（法務部長）、文相（教育部長），屢有否認侵略戰爭、否認慰安婦言論的奧野誠亮就講出，1945年8月10日，他奉內務次官灘尾弘吉之命，召集各省（部會）的官房長（秘書長）召開處理「終戰」的秘密會議，有兩項決議，一是將軍方擁有的糧食、衣料等物資盡快發放給困頓的國民；二是盡可能燒毀公文檔案。這一舉動影響很大，因為《波茨坦公告》提到戰犯問題，因此為了不要弄出「犯罪人」，就將所有可能涉及戰犯、形成戰犯證據的檔案文件（在被占領之前）秘密銷毀。這可以推斷，戰後東京大審等清算到的戰犯恐怕比應該清算到的要少，現在歷史資料留下所知的日本戰時惡行，一定也比事實少很多，不少日本政府官員、右派學者敢強辯沒有南京大屠殺，沒有政、軍涉入運作經營慰安婦……，是因證據被奧野誠亮等人銷毀湮滅了。

前經濟企劃廳國民生活局長小金芳弘，回憶「終戰」前後的求學情況，現今日本最高學府東京大學1942年4月曾在千葉成立了第二工學部，其學科跟位在東京本鄉的第一工學部幾乎相同，只是，第二工學部專門在培養軍需（武器）產業的技術人才。戰後1951年3月，第二工學部關閉，雖然培育出如富士通山本卓真、鹿島建設石川六郎、日產自動車久米豐等可代表日本的知名企業家，但不容否認，東京大學在戰時曾向發動戰爭的軍方提供支援。

干預美國教科書內容

在談「安倍談話」之前，先提一件事。去年，日本發現關於從軍慰安婦的問題，美國有數個州公立高中的世界史教科書裡，陳述著「日本軍方強制募集、徵用約20萬14-20歲的女性到慰安所工作」，今年初日本政府認為陳述「錯誤」，遂由外務省出面要求McGraw Hill出版公司「訂正」內容，此舉招來康乃迪克學院Alexis Dudden教授等20位美國歷史學家聯名在歷史協會3月號的會報上發表聲明，批評日本這樣的作法是「用國家來施壓」，並表示「對日本政府意圖壓制教科書記載的嚐試感到失望」、「任何政府都沒有審閱歷史的權利」。

安倍政府連美國教科書內容都敢干預，其對戰爭的態度不言而喻；安倍也多次聲言其「談話」不想納入「道歉」、「侵略」之類的表述，要改寫「村山談話」。只是，近來安倍硬推新安保法，民調大幅下滑。8月6日安倍智囊「21世紀構想懇談會」提出報告，代主席北岡伸一表示，「日本99%的歷史研究人員」承認戰前日本帶給中國莫大的傷害是事實，如果否認侵略，會被視為歷史修正主義，對政治人物是負面的，建議安倍承認侵略戰爭。前首相中曾根康弘亦在報紙投書，呼籲承認「侵略」。

有「道歉」詞彙但沒誠意

事前日媒形容安倍正為談話「苦慮」，表面上好像苦思焦慮、傷腦筋，卻也隱含著想閃躲卻不得不遷就現實而不甘心的成分。「安倍談話」出爐，果然是一席隱晦、模糊，充滿「心機」的談話。它比戰後50年的「村山談話」、60年的「小泉談話」長了近三倍，反倒不夠直接明確，大玩文字遊戲，出現「道歉」、「侵略」字眼之處，主詞、受詞、對象是誰都不清楚，只能隔段、隔行連結猜一猜。外界質疑其誠意，不是沒有道理的。通篇來看，充其量只是一篇夾雜著「道歉」、「戰爭」、「侵略」、「殖民統治」詞彙的講話罷了。

其「心機」斧痕太多、太細，僅能略舉其大者。他說19世紀「西洋」的殖民潮流，使日本建立亞洲最早的立憲政治，……日俄戰爭對被殖民統治的亞洲、非洲人帶來勇氣，……第一次世界大戰，民族自決擴大的趨勢，給此前的殖民地化踩下剎車。這在避重就輕，既暗示日本也曾是目標，意圖偷偷地由殖民加害者切換成受害者，也有稀釋日本1895年起殖民統治台灣、1910年起殖民統治朝鮮半島的作用，而用日本擊敗俄國，給了亞非國家鼓勵和一次大戰來替日本解套。

對台灣、大陸兩岸的中國人來說，日本的侵略從1874年的牡丹社事件、1894甲午戰爭時代就開始了，「安倍談話」則縮小為1931年「九一八事變」至二次大戰結束。而且，他把「九一八」後日本的作為推說是因歐美國家捲入殖民地經濟區塊化（日本殖民台、朝沒這樣做？）日本經濟受到很大打擊，深感孤立，才會嘗試用力量來解決，成為新國際社會的挑戰者。

他兩度提及戰時曾深深傷害女性的尊嚴與人權――未指那些國家、地區的女性，又未明講「慰安婦」一詞，顯然是在迴避慰安婦問題，並擺脫與政府、軍方的關係。令人驚訝的是，他竟然說要引領世界，使21世紀成為不傷害女性人權的世紀。現存慰安婦年紀都極大了，風燭殘年，日本還繼續執行陰狠的招數「拖延」，拖到老阿嬤慰安婦們一位接著一位凋零殆盡。 20世紀二戰期間日本政府、軍人傷害女性人權的行為都還沒有個交代、解決，有什麼立場來領導21世紀對女性的人權？

對在那場戰爭中的行為多次表示深刻的反省和由衷的歉意。……我們將印尼、菲律賓等東南亞國家以及台灣、韓國、中國等亞洲鄰居人民走過的苦難歷史銘刻在心，……。這段他刻意將台灣與中國大陸放在後段平行並列且隔開，此一「小動作」透露著日本一貫割裂兩岸的意圖。……曾經是敵國激烈交火的美國、澳洲、歐洲各國以及許多國家超越恩仇提供善意和支援的結果。這兒有對比中、韓沒超越仇怨，好像老是在處處為難日本之嫌。

相對「安倍談話」，翌日，日本明仁天皇參加全國陣亡者追悼儀式，致詞裡表示「對先前的大戰深刻反省」，讓人覺得較具誠意。

「21世紀構想懇談會」的成員仍吹噓「安倍談話」是「超出預期的好」。侵略戰爭受害最多國家中、韓都有所保留，韓國總統朴槿惠即表示，安倍談話「有不少不夠充分之處」。

日本最在乎的是美國的反應，刻意要向美國交差。據報導，「安倍談話」發表前即由外務次官齋木昭隆向美國駐日大使甘迺迪女士說明，甘迺迪當即表示「內容無懈可擊，很棒」；美國國家安全會議隨後也表示肯定。

繼續強化軍事部署

「聽其言，觀其行」。從7月起，日本駐印度大使館「防衛駐在官（武官）」再增航空自衛隊一等空佐（上校）上村宗顯，使得該大使館有陸、海、空三位「防衛駐在官」。日本派出「防衛駐在官」三人以上的國家有美國、中國大陸、韓國、俄國，現加上印度是五國。「防衛駐在官」的任務是在「假想敵」國度內蒐集軍事情報，在「友好國」或欲爭取好感國家內則是協調業務與各國防衛合作。日本駐印度大使館，1964年起派駐一等陸佐，2014年增加了一等海佐，才一年間即再增空佐。在該大使館7月24日的自衛隊紀念日歡迎會上，大使八木毅表示，日印防衛及海上防衛合作很重要，顯示日本有意加強與印度的軍事關係。

「安倍談話」前夕，防衛省為因應新安保法案以行使集體自衛權，2016年度預算計畫編入再建一艘針對洲際彈道飛彈之神盾艦的經費（中期防衛計畫定為八艘）。8月21日，日本媒體報導，為把握中國大陸的軍事動向，日本防衛省決定在其下屬的智庫機構防衛研究所，新設立專門調查和分析中國軍事情報的研究室，以應對中國在東海、南海日益頻繁的活動，此舉襯托出日本可能軍事介入該兩個海域。安倍藉「安倍談話」安的什麼心？請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