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文哲情結與兩岸關係

柯文哲打破傳統，以自傲、白目、信口開河、政治素人之姿，出馬競選藍大於綠的台北市長，居然以摧枯拉朽之勢，大贏連勝文20餘萬票當選，引起轟動。藍綠基本盤勢會否因此進一步擴大，行之有年的台北上海論壇會否續辦，柯文哲的大陸政策會否影響蔡英文兩岸政策走向，為各方關注。

一、柯文哲與大陸的雙人舞

這兩年來，國共兩黨主導下的兩岸關係可以說是形進實退，雖然兩岸主管機關間建立了官方管道，但重要的協議，如服貿協議不是躺在立法院，就是談判毫無進展，如貨貿與互設機構協議。以台灣目前的情勢看，明年政黨輪替，甚至民進黨完全執政的機會都很大。蔡英文一直對「九二共識」採取迴避態度，其實就是不接受。屆時，兩岸關係要如何走下去，大陸方面十分關心。

基於對未來兩岸關係能否和平發展的憂心，大陸想利用柯文哲的人氣，不受陳規拘束的個性，善變而可形塑的特質，做為影響或至少牽制民進黨躁進政策的棋子。剛好柯文哲也想擴充他的政治舞台，突顯他這個墨綠獨派也可以與大陸改善關係，對雙城論壇繼續舉行充滿期待，雙方一拍即合。

柯文哲剛當選時，曾對大陸說過一些極不友善的話，譬如「兩國一制」、「不知九二共識為何物」、「殖民文化論」等。但柯文哲隨即自省到這種論調將使郝龍斌建立起來的上海台北「雙城論壇」難以為繼。如果要突顯柯文哲在兩岸關係上也可以揮灑自如，就不得不改變姿態。北京感受到柯文哲的意向，配合提供舞台，讓大陸三大媒體聯訪柯文哲。

3月30日，柯文哲接受訪問時對大陸態度轉軟，被問及如何看待「九二共識」及「一中」時，他答說：「在當今世界上沒有人認為有『兩個中國』，所以『一個中國』並不是問題……事實上不少台灣人民對九二共識的內容仍然是不太清楚的，包括過去的我。我想兩岸來往重要的是內容，而不是符號。因此我認為，尊重兩岸過去已經簽署的協議和互動的歷史，在既有的政治基礎上，以互相認識、互相瞭解、互相尊重、互相合作，讓兩岸人民去追求更美好的共同未來，這是兩岸領導人必須要去做的。我認為不必太去強調某一個詞句或某一個符號，更應當重視實質的內容。」隨即他拋出「一五新觀點」的主張。國台辦在第一時間表示讚賞，導致台灣統派指責北京對綠營放出錯誤的訊息，印證了蔡英文看法正確，即「只要我們取得政權，共產黨就會隨著我們轉。」

統派的批評北京不能不在意，而所謂「一個中國並不是問題」也是獨派的一貫立場：他們主張「一邊一國」，認為「一個中國」就是指中華人民共和國，毫無矛盾。雖然北京續辦雙城論壇的戰術不變，在台灣統派提醒下，覺得還是有必要讓柯文哲進一步表態，所以有8月4日陸媒再度聯訪柯文哲之舉。

再度被問到如何看待「九二共識」時，柯文哲仍重申他提的「一五新觀點」。但又說他對大陸方面提出的九二共識，是兩岸關係和平發展的基礎「瞭解和尊重」。並表示知道兩岸關係與國際關係不同，所以上任後，北市府組成大陸小組負責處理兩岸事務，而非交由國際事務小組處理。再度強調願意尊重兩岸過去已經簽署的協議和互動的歷史，並在既有的政治基礎上，以「互相認識、互相瞭解、互相尊重、互相合作」的原則，並秉持「兩岸一家親」的精神，繼續推動兩市的交流與合作。這番談話讓大陸第一時間「相當放心」，決定續辦雙城論壇。

其實柯文哲台獨的立場未變，並未「接受」「九二共識」，甚至要以內容不知為何物的「一五新觀點」來取代。至於對大陸最核心的主張「兩岸同屬一中」更絕不碰觸。但柯文哲話語夠軟，如「在既有的政治基礎上」，秉持「兩岸一家親」的精神等說法，也留給大陸足夠的詮釋空間，安撫台灣懷疑或反對的統派。看起來，在操作兩岸議題上，柯文哲一點都不像「政治素人」，而大陸的柯文哲情結卻不小，寄望甚殷。

二、柯文哲能影響蔡英文嗎？綠營執政縣市會模仿柯文哲模式嗎？

在雙城論壇上，大陸雖然降低了接待的層次，以致柯文哲未見到上海市市委書記，也未見到國台辦主任，顯示紅綠之間與紅藍之間仍有親疏與信任的落差，但柯文哲的球鞋赴宴也顯露了他對共產黨的輕慢。雖然如此，大陸仍然對柯文哲抱有相當的期待。後者能滿足大陸的期待嗎？不無疑問。

在統獨光譜上，柯文哲與民進黨一致，柯文哲甚至毫不避諱地說自己是墨綠。但從去年九合一的選戰中即可以看出，柯文哲雖然綠底清晰，但為爭取淺藍與中間選票，刻意與民進黨維持了一定的距離。以柯文哲對政治的興趣而言，台北市長的職位恐怕滿足不了他的胃納。為自己更上層樓保留退路，柯文哲必須保持一定程度的自由之身，但這並不妨礙他的綠軍支持者在2016年的選舉中歸隊綠營。簡單的說，柯文哲與綠營雖然意識型態相同，但未必沒有權力鬥爭。

就蔡英文而言，為了2016年的選舉，選前絕對不能在兩岸議題上鬆口，只能以「維持現狀」、「遵守中華民國現行憲政體制　繼續推動兩岸關係」等主張以敷衍美國與大陸。由於避談維持現狀的政治基礎，中華民國現行憲政體制的提法又隱含借殼上市的台獨主張，所以蔡英文的兩岸政策不僅空心依舊，且台獨依舊。

蔡英文與柯文哲雖然都是理念型台獨主張者，但是蔡英文已經是政治老手，領導著民進黨，爭取的是中央執政權，在獨派選民的監督下，處理統獨問題有既定立場，沒有甚麼迴旋空間。柯文哲的任何作為既影響不了蔡英文與民進黨目前的兩岸政策，甚至未來也不會對蔡英文的兩岸政策發揮啟迪作用，更不會影響蔡英文的選情。

柯文哲不過是六都市長之一的地方首長，既已當選，沒有選舉壓力，又不負處理兩岸關係的責任，所以他溢出台獨主張的一些談話不會引起太大反彈，即使民進黨對柯文哲雙城論壇的處理多所批評，也傷不到柯文哲毫髮。

一旦蔡英文當選，取得中央執政權，甚或國會聯合多數的席次，在完全執政的情況下，島內對其將毫無制衡的力量。屆時，蔡英文的兩岸政策如果仍然抱殘守缺，則兩岸關係逆轉殆無懸念。如果因此影響到綠營執政的四都九縣市的經濟，這些地方首長要如何因應？柯文哲路線是否可能複製？

其實複製柯文哲經驗的可能性並不大。一是因為柯文哲打著無黨籍的棋子，任何政黨都約束不了他。二是柯文哲的兩岸政策在往執政黨的政策方向倒，與中央政策若合符節，馬政府有何立場反對？

若是蔡英文取得大位，民進黨執政的縣市要與中央唱反調，也想循柯文哲路線改善與大陸關係，情況很難想像。因為不論是用黨機器，或中央政府的財政經濟手段，綠營選民的反對，甚至蔡英文的氣勢，都可以有效牽制這些綠營執政縣市，令其不敢心生異念。因此，大陸若對柯文哲期待太高，恐不切實際。

從習近平到國台辦，一再重申對「九二共識」、「反台獨」、「兩岸同屬一中」的政策立場不變，我們瞭解大陸處理兩岸關係，對台戰略始終一致，但戰術可能翻新。我們很諒解大陸不能不為台灣可能的政黨輪替預為綢繆，但對台辦斧鑿痕跡全露的操作方式不以為然。大陸基於柯文哲想繼續舉辦雙城論壇，維持兩市交流的願望，不按牌理出牌，對第三勢力可能的影響，打破陳規，不惜放低身段，調整語調，與披著白袍的墨綠新貴打交道，雖是權變，但也有更好而不失身分的做法。

從對等的立場出發，與柯文哲打交道的工作應該交給上海市台辦來做，不論讚賞柯文哲的轉變，或質疑柯文哲的主張，都應由上海市台辦出面定音，這樣才顯得北京的氣定神閒。但每一次台辦都反應急切，讓人覺得大陸似乎不惜代價爭取柯文哲，這就不值了。一再安排大陸三大媒體對柯文哲集體專訪，未免也太抬舉了柯文哲，讓人覺得果真與大陸唱反調比與大陸唱正調的較吃香。

台灣的柯文哲瘋，隨著柯文哲執政能力所暴露出來的缺失已慢慢降溫，許多票投柯文哲的選民，現在都已後悔當時的意氣用事。柯文哲真能逐漸醒悟，放棄台獨立場，讓雙城交流更上層樓？還是賣弄詞藻，但因台獨本質難改，僅形式上維持雙城交流於不斷？我們只能靜觀其變，原則上並不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