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對華態度及外交政策分析

在習近平訪美，與川普會談後，美國對華政策發生了重大變化。川普在選舉期間的承諾，包括強勢對抗中國大陸、施壓以平衡中美貿易等說詞，已立刻進行調整。連原先準備以武力制裁北韓，升高朝鮮半島軍事對抗態勢等說法，也在川普本人聽了習近平10分鐘的說明之後，立即瞭解問題真相所在，馬上改弦更張，真可說是戲劇化的轉變。

但是，由於川普個人對外交情勢和國際關係疏於理解，且個性多變；因此，若僅就這些髮夾彎式的變化，論定未來的發展趨勢，恐怕言之過早，其思考內涵也過於簡單化。若要真正探索問題的本源，實應從更深一層的選舉因素探究。也就是：到底是誰支持川普，他們的立場和看法究竟如何？更明確的說，對於川普這樣一位精於算計的商人和政治上的新手而言，選民的持續支持才是他施政上的最大考量。因此，是內政因素和選民基礎決定他的對外政策和國際認知。

「川普的革命」

支持川普的選民有幾項重要特質。首先，他們反對從1960年代以來美國主流社會所主張的各種進步價值，尤其是文化多元主義、宗教寬容政策、兩性平權關係，以及對少數族裔和弱勢群體包容的民權運動主張。因此，川普掀起的民粹狂潮實可視為白人優越論、基督教右翼保守派與男性沙文主義勢力的絕地大反撲。他們直接衝撞了民主黨長期主張的政治多元主義與自由民主價值，也與共和黨本身強調的新自由主義、對外干涉主義及小政府的主流立場相違背。無怪乎，許多人將此次美國總統大選視為一次「川普的革命」。

當然，在支持川普的選民中，也有不少人是由於對柯林頓夫婦的強烈不滿，認為他們貪得無饜，利令智昏，滿口仁義道德，實際上卻結合政經權貴，無止盡的弄權、玩法和搞錢。其中，尤其是對華爾街貪腐勢力強烈不滿的年輕人，以及支持桑德斯（Bernie Sanders）的民主社會主義者，對希拉蕊最為反感。換言之，他們並不反對多元民主的價值觀，也肯定過去民權運動的傳統，但卻對希拉蕊這樣的候選人，難以釋懷。

如果我們從選後美國民調機構對投票選民背景的進一步分析，就可看出川普和希拉蕊的支持者，確實有很大的不同。茲細分為以下幾點探討：

一、自由派選民中有84%支持希拉蕊，只有10%支持川普；而保守派選民剛好相反，只有15%支持希拉蕊，80%支持川普。換言之，在意識型態上，兩人確實是南轅北轍、涇渭分明。

二、在政黨立場上亦然。民主黨支持者中，有89%支持希拉蕊；共和黨支持者中，90%則投票給川普。 三、在性別方面，男性選民支持川普的超過50%，但也有40%支持希拉蕊；女性選民中，則有54%支持希拉蕊，40%投票給川普。但若進一步分析，在未婚女性中，支持希拉蕊的超過60%，投給川普的只有33%；而已婚男性中，有58%支持川普，投給希拉蕊的則是37%；突顯了性別上的差異。

亞裔多支持希拉蕊

四、在種族和族群方面，差別十分明顯。58%白人支持川普，支持希拉蕊的不到40%。而在黑人中，更是一面倒的投票給希拉蕊，為88%；亞裔也是大多數支持希拉蕊（65%），支持川普的不到30%。在拉丁裔中情況基本相同；而其他少數族裔也是支持希拉蕊的多。由此看來，川普確實可稱得上是一位「白人支持的總統」。 五、在宗教信仰方面，有60%基督新教徒支持川普，天主教徒則是52%，摩門教徒更是超過了60%。但猶太教徒卻有70%以上支持希拉蕊，其他宗教的信徒也多半是投票給希拉蕊。另外，基督新教的福音教派和基督再臨教派信徒中，有高達80%以上支持川普。經常到教會參加宗教儀典的人，也是支持川普的較多，佔58%。 六、在年齡層方面，40歲以上有超過50%支持川普，40歲以下則是支持希拉蕊的較多。在首投族方面，有56%投給了希拉蕊。

七、在性別取向方面，由於川普的公開反對同性戀，有78%的同性戀／雙性戀和跨性別人士支持希拉蕊；但在異性戀方面，兩人則是不分軒輊。

八、在教育程度方面，學歷越高越傾向支持希拉蕊，其中最明顯的是研究所畢業生當中，有近60%投給她。至於白人中未唸過大學的人，有67%支持川普，但若是非白人，則不論是否唸過大學，70%以上都不支持他。 九、在家庭收入方面，差異不太大。年收入在美金五萬元以下的，有超過一半支持希拉蕊，收入在五萬元以上者，兩人的支持率差不多。

十、在政策議題方面，重視外交和經濟政策的人，支持希拉蕊的人要多得多。但重視移民和恐怖主義問題的選民，比較多人會支持川普。

十一、在生活社區背景方面，人口五萬人以上的城市居民有60%支持希拉蕊，反之，在郊區部分川普略則勝一籌（5%），至於鄉村地區，有60%民眾支持川普。由於小州、農業區占了美國50州中的大多數，再加上「勝者全拿」的加乘效果，川普拜鄉村和郊區較高的支持率之賜，最後雖然輸掉了選民票286萬之多，卻在選舉人票方面獲勝（304票）。

一個高度分殊化的國度

由此看來，川普勝選所反映的，其實是美國社會長期以來因種族歧視、族群分立、宗教信仰、意識型態及文化認同等方面的差異而高度分殊化的趨勢，以及當前民主、共和兩黨零和對峙關係所出現的的實質困境。 但在川普當選之後，他的政策立場已明顯向共和黨主流派趨近，而反對華府建制集團的激進色彩也逐漸淡化。不過，他對保守派白人選民的重視並無改變。

在這樣的前提下，我們對於川普外交立場與對華政策的預期是：

一、以美國國家利益和中下層白人的經濟環境改善為首要考量，並對華持續施壓。中國大陸則會在這一方面釋出利多措施，包括擴大在美投資，提供就業機會，大量雇用中西部失業勞工，尤其是傳統產業和基礎建設部門。換言之，大陸官方與企業一定要讓支持川普的選民真正受惠和感動，才能奠定雙方友好關係。相對的，川普也會在不支持疆獨、藏獨、民運和台獨，以及配合緝捕在逃經濟罪犯等方面投桃報李。以川普的作風，應該不會為了過去美國政府所強調的人權或普世價值而犧牲他所認定的美國國家利益。

二、在東亞地緣政治和朝鮮半島政策上，川普已修正過去的強勢立場，並尊重習近平的看法，變得較為緩和而不急切，立即發動攻勢的機會也不大。但這只是暫時的友善姿態，並不表示從此以後就能息兵止紛、天下太平。由於川普個人國際知識不足，缺乏外交事務經驗，而且個性躁急、耐性有限，他的外交和國安幕僚如果不能即時提供有效的戰略對策，還是有可能擦槍走火、即席演出，甚至釀就戰禍。基於此，大陸方面如何處理好雙方合作的戰略夥伴關係，共同有效管理朝核問題，使其得到合適的處理，並能對支持川普的選民有所交待，的確是一項智慧的考驗。 努力宣揚中國文化的中庸之道

三、在短期內，中美之間不可能發生太大衝突，不致因台海情勢變動而兵戎相見，美國政府也不會單方面改變長期以來的一中政策。但是，如何改善美國民眾的整體對華印象，尤其是增強中國友好與合作互惠的具體成果，包括各種互利措施和提供就業機會，卻對支持川普的保守派選民及白人群眾至關重要。這些原本具高度族群排他性和白人優越感的民眾，必須得到具體的實惠和現實的利益，才會放下成見，展現對華積極友好的態度。在這方面，大陸執政當局必須審慎將事、不卑不亢，做好對美民間外交及經濟惠民的工作。

四、對於歐盟與北約，川普在執政後百日已經瞭解到他們的重要性，不會再以先前的盲動姿態，故意抵制這兩個重要的機構和組織。但中國方面已經在全球化和自由化政策上先馳得點，並得到歐洲各國的積極支持。而一帶一路和亞投行政策的推動，更有利於大陸對外經貿政策的發展。但儘管有這些既成的優勢，中國目前在文化價值觀與戰略意識型態上的鋪陳，尤其是對於天下觀、王道精神、和而不同、中國絕不稱霸等理念的引介和說明，仍然嚴重不足，而且導致中美雙方互動上的理念分歧與認知落差。唯有讓川普本人透過具體的親身接觸與文化認知，真正了解中華文化的中庸之道，才能使其超越長期以來的文化偏見，平靜的面對中國的和平與發展。

由於川普本人的商人背景和務實立場，對華府建制集團的既定主張和先入為主的成見尚不熟稔，因之，他反而會比過去那些老於世故的職業政客，具有更大的可塑性、親近性和觀念轉化的契機。這是改變中美之間認知基礎和互利互動關係的絕佳時機，稍縱即逝，而如何掌握機微，落實推動，實係對外交執事者的一大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