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太過於極端

評何新的《世界經濟形勢與中國經濟問題》

田心喻


中國大陸的經濟現在已經走到1978年改革以來發展的瓶頸,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實。現在中國大陸最需要的,就是外國的投資和經濟的合作,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一個事實。可是如何一方面引進外資,一方面又不妨礙社會主義的建設,順利發展中國大陸的經濟學,這是一個棘手的問題,許多中國大陸的經濟學的學者和負責管理國家經濟的領導人近年來都一直無法解決。何新的這篇文章《世界經濟形勢與中國經濟問題》在這個節骨眼,以外行人的身份把「中國的經濟問題」配合世界形勢的發展提出來,而且看法獨到,意義確實是不同凡響。

海中孤島的心態

何新的這篇文章,總的來說,是從突出世界經濟的危機形勢,說明社會主義還是未來的一條出路這點,來表明日本跟中國大陸共同在經濟上合作、解決中國大陸的經濟問題是明智之舉。何新的提法很新,許多看法也是很極端,而且跟以往一般人的意見都相左。這些例如,關於資本主義發展的問題、關於世界社會主義前景的問題以及中國大陸生產力的問題等等,都很新穎。他的看法有一個長處,就是重建大家對於社會主義和中國大陸社會主義發展的信心。當然何新的目標也是希望別人能夠支持他的看法,使中國大陸的經濟能夠從「六‧四」的「危機形勢」中解脫出來。不用說,從這個意義看來,何新的文章自然得到「某些方面」的青睞,甚至於要組織交流討論,擴大文章的影響範圍。

但何新的文章有一些事實講得不是很正確,對於有些觀念也是刻意扭曲,甚至於就是關於社會主義的看法也是純粹以經濟發展為著眼點,這種看法正當它以新穎的方式提出來而獲得別人欣賞的時候,我認為它是有危險性的。因為文章的觀念許多部分已經以所謂「尖刻的提法」誤導了讀者的認識,這對於真正的社會主義發展還有不良的作用存在。

關於「四小龍」的問題,何新的文章表示,「四小龍」的情況「恰恰與50年代新中國在東方崛起,而美國對中國實施經濟封鎖和戰略大包圍的歷史背景有關。亞洲『四小龍』最初都是借美國的資金、援助和技術援助而起家。沒有新中國存在,美國當時就不會給他們這種援助。」這種說明是沒有把當時的國際形勢和各國的發展條件搞清楚,關於這「四小龍」為何能夠在亞洲崛起,各方面的說明已經很多,我們不能在這裡重述。但是不管這些說法如何的不同,何新以為這是美國要對「中國實施經濟封鎖」才會產生「四小龍」,「沒有新中國存在」就不會有「四小龍」,這是絕對站不住腳的。恐怕這是因為「社會主義海中孤島的心態」,才會讓何新有這種看法。

關於社會主義制度的優劣問題,何新提到:「如果不是靠社會主義,如果在1987-1989年期間,中國經濟制度真如某些人建議的那樣,實行完全的私有化、股份化、自由化,那麼就很難斷言在遇到這種經濟週期時,社會上將會發生什麼情況。」這種提法是先定義中國大陸現行的是社會主義制度,因此如果說中國大陸從1987年度過來了,那麼這就是社會主義制度優越的地方。這種證明方式很難讓人信服。假如我們換一個角度來說,如果說資本主義有也能夠在甚至於更惡劣的情況度過來,例如像「眾多企業、銀行、商店的倒閉、破產,股市崩潰、失業」等,那麼我們是不是也能夠說資本主義社會更優越、更有內在的生命力呢?因為即使像何新所以為的那種「社會主義」還經不起這種衝擊!何況這種社會主義究竟是不是所謂的社會主義,也還是值得爭議的。

關於中國大陸生產力發展速度緩慢因而引起經濟上的問題,何新以相反的提法說,「由於中國的工業生產力,對於中國目前的國內市場發育水平,已經存在過剩,而中國的海外市場又小」,因此「中國許多經濟問題,恰恰是在生產力發展過急、過快造成的」。何新的這種提法是故意本末倒置。生產力的觀念是相對於生產關係而言,在生產力的水平還沒有辦法適應生產關係時,任何的生產力對於生產關係而言都是發展速度緩慢的。50年代為什麼大力發展生產力,原因就是出在要使生產力趕上先行改變的生產關係。何新的提法顯然是故意以「市場發育水平」的問題來混淆生產力的觀念。這種提法實際上不利於社會主義觀念的發展,而且引用「市場」(尤其是「海外市場」)的觀念來論證生產力的問題,不知道這種提法究竟還能不能稱之為「以馬克思主義的政治、觀點和方法」,來研究和探討重大的問題呢!

世界市場和外資不是中國的出路

至於關於社會主義的觀念,何新文中的這種社會主義的觀念多年來都是在中國大陸引起爭議的問題。這種社會主義總的觀念旨在發展經濟,而不著重在社會關係的問題上面。這種關於社會主義的觀念早就是中國大陸現在經濟出現問題的最大癥結所在,現在何新的文中所提的社會主義的優越性,指的還是這種社會主義。我以為這樣的社會主義在未來中國大陸的發展上,還是會有隱憂存在。沒有把經濟問題配合社會?來研究、探討,無論如何還不是發展社會主義的健全之路。馬克思在早年已經說明過這種經驗的教訓,現在何新的文中不但沒有糾正這種偏差,反而還轉到這種思路上去。這種社會主義的觀念如果擴散下來,我以為不會沒有政治後果的。

何新的整篇文章無需說,在論證上也存在有不少的矛盾之處。從論證的出發點來看,何新的文中是以「不發達國家」由於缺乏世界市場和資金因此不發達,而「發達國家」是從發展中的國家積累資金而富裕的道理,來說明為什麼有些國家為什麼是越來越富,而有些國家為什麼是貧窮。可是何新給「中國」提供的出路還是這一條:靠世界市場和外資援助,即使他輔以「提高生產能力」和「發展農村市場」這兩點(可是就是這兩點也是矛盾之處)。這種「出路」是不是因為有「日本」的經濟合作做為思考的伏筆,我們不得而知。不過我們確實知道,日本這個「發達的國家」會到海外投資的動機還是像何新所說的「是來賺錢的」,所以它也是把「中國」當作是「世界市場」。所以這樣「中國」的經濟發展會不會進入「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們就可以預估了。

從提高生產能力來看,如果誠如何新所言「國內市場發育水平,已經存在過剩」,那麼發展生產能力對於生產而言(在世界市場更小的前提下)會造成生產過剩,經濟就會發生危機──也就是說,「中國」的經濟在這條路上是沒有出路的。從「發展農村市場」來看,如果說農村沒有購買力,就無法發展農村的市場;可是農村要有購買力,又非得提高生產力不可。可是在我們所看到的何新的文章裡,「中國」已經不能提高生產力了──因為過剩。我們不知道,這樣的「中國」在何新的這樣矛盾思考裡能走出什麼樣的出路?

何新的文章我們不能說它沒有長處,尤其作者熱愛「國家」之情躍然紙上。不過在熱情之餘,我覺得似乎應該把「理性」的思考也多擺一點上去。「什麼都不怕」是好事,可是我們不能不怕「思考太過於極端」。中國的經濟發展是個大事,事關全民生計和民族命脈的發展,對於思考這件大事,尤其應該心存「戒懼」,不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