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跨世紀接班人胡錦濤

一、序 言

即將成為中共第四代領導核心的胡錦濤，在許多觀察家的眼中，一直是個「謎」。這意味著外界對於胡錦濤的瞭解有限，而胡本人的作風也十分低調內斂。有論者從中國宮廷政治文化著眼，認為胡「成功地讓人不瞭解他」是成功繼承最高權力的關鍵，因為不瞭解，也就沒有人反對，就比較能成功接班。另有論者則從胡的實際政治地位，指出目前在政治局常委會排名第五，上有掌握實權的大老，「怎能行事高調、展現魄力？」

可是當胡錦濤掌握大權時，無論是與黨內其他人物的鬥爭，或是解決國家重要問題，因為身為第一把手，成敗必須由他負責，勢必要提出自己的主張。換言之，即使過去為了生存，必須低調、偽裝，那麼掌權後他的真實面目是什麼？尤其在面對日益嚴重的中共社經情勢－－下崗職工、三農問題、盲流、WTO的衝擊等，以及嚴厲的國際環境、黨內鬥爭、官僚腐化，甚至於台海問題。

面對影響力日益劇增的中國大陸，世界許多國家都在密切的觀察他；大陸的人民也亟待他解決問題；黨內的敵人等他出糗。而今年胡首次出席江八點七週年慶的記者會，也顯示胡在兩岸上也開始有一定的影響力，所以此時對胡錦濤做一番瞭解，有相當迫切性的需要。

本文在現階段有限的資料裡，試圖解開胡錦濤這個謎，進行扼要的介紹。看其是如何發跡？有什麼樣的背景？為什麼能成為最年輕（時年五十歲）的中央政治局常委？為什麼被指定為跨世紀接班人？胡錦濤現階段所面臨的挑戰？對台海關係的影響？

二、如何成為指定接班人

胡錦濤出生小工商業家庭，並不是什麼高幹子弟，卻能於四十歲時，成為當時最年輕的中央候補委員。而真正跌破眾人眼鏡，則是一九九二年，時年五十歲，從中央委員躍過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委員，成為政治局常委的第七名，儼然成為第四代中共接班人。這一連串，乍看之下，乘風破浪，扶搖而直上，這些到底是天時、地利、人和的因緣際會？還是才幹出眾，「錐處囊中，脫穎而出」？

胡錦濤是安徽績溪人，清華大學水利工程系河川樞紐電站專業，家鄉深受水患之苦，因此立志從事水利工作。在校期間，課業優異，表現良好，在校第一年即被吸收成為共青團成員，可見政治立場也深受肯定。在大學畢業之即（一九六五年，年二十三歲），獲准加入共產黨，畢業後獲得留校工作，成為政治輔導員。但隨即遭遇文革，受到批鬥，胡由於職級低，又能處世低調，勉強避過風頭，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

北京連年政治鬥爭不斷，一九六八年，胡錦濤請調甘肅省水利電力部劉家峽工程局，恰逢毛澤東的知青下鄉學習運動，進入工作隊勞動。胡由於本身專業技術能力與謹慎的政治態度，成為又紅又專的青年才俊，隨即轉為工程局的秘書、機關黨總支副書記、副處長等職位。

當然，一個基層官員，若沒有貴人提拔，縱使一輩子苦幹實幹，恐怕也是成就有限。胡錦濤在擔任甘肅省設計管理處副處長時，由於工作用心，經常到各處實地考察，向上級匯報時又條理清楚、簡明扼要，引起當時甘肅省委第一書記宋平的重視。

宋平可以說是胡錦濤一生中最重要的貴人，不僅在當時連升兩級，提拔胡為省建設委員會副主任。而且，即使宋平後來到北京任官時，還不忘推薦胡到中央黨校受訓，引介胡錦濤給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認識，而胡錦濤也深受後者肯定。因此，一九八二年，胡錦濤飛黃騰達的一年，不僅成為最年輕的中央候補委員（年四十歲），而且在胡耀邦、宋平的影響下，獲選為共青團的第二書記，胡錦濤又回到京城了。

任職期間，胡錦濤認真負責，處事謹慎，不僅隨後遞補為第一書記，更將有升任中央組織部常務副部長一職的可能。後來遭到太子黨的反彈，與歷練不足的質疑，胡轉調貴州成為省委第一書記。雖然遠調邊疆，但是作為最年輕的省委書記，也正是胡錦濤更上一層樓的重要磨練。

貴州是中國大陸最窮的省份，胡錦濤上任之初，秉持著與貴州人民共甘苦的理念，尊重當地幹部，全省走透透，務實的處理問題，再加上他自己的記憶力非常好，對貴州的種種問題，能很快進入情況，瞭然於胸。當許多中央大員訪察貴州時，都對於胡的表現，予以好評。

在貴州三年的考驗，中共中央又命胡錦濤赴任西藏自治區黨委書記，成為首位文職駐藏大臣。一九八九年，十世班禪突然過世，激發藏人多年的不滿與怨恨，引發嚴重暴動。胡錦濤立刻召開緊急會議，向中央報告，獲得進一步指示後，以武力鎮壓，最後藏人不得不屈服。事後，為了弭平暴動的傷痕，胡錦濤加強穩定政局與經濟建設的兩手策略，讓西藏穩定發展，慢慢復原。而胡錦濤本人因為業務操勞，得了高山症，一九九○年回到北京休養，醫生診斷不宜再居住在高山上，胡錦濤就留在北京了。

一九九二年，胡錦濤年五十歲，鄧小平發表著名的南巡講話，強調「要進一步找年輕人進班子」，以更替年齡老化的領導階層。在這樣年輕化政策之下，時任中央政治局常委的宋平，將賦閒在家修養一年多的胡錦濤拉來協助籌備即將召開的中共十四大，將胡推到第一線，讓胡錦濤有機會接觸到中共元老們。宋平並開始一一向喬石、薄一波等元老們推薦胡，由於宋平是一個黨性堅強的人，具有強烈的無產階級革命本色，所以他推薦的人選，不易受懷疑他在拉幫結派。再加上胡錦濤與鄧小平的女婿張宏是舊識，張在鄧的面前曾給予好評，所以當元老們向鄧小平推薦胡時，鄧脫口而出：「我看胡錦濤這個人很不錯。」就這樣一敲定案，胡錦濤一飛沖天，在十四大時獲選為政治局常委的第七位，儼然成為中共第四代接班人，這也就是所謂胡是鄧隔代指定接班的由來。

一九九三年，胡又接任中央黨校校長，主掌黨的理論教育、培訓等工作。一九九七年二月太上皇鄧小平過世，胡的靠山頓失；但是緊接在九月召開的十五大，胡錦濤在政治局常委的排名依然由第七穩定前進到第五，顯示江澤民縱使如傳言不喜歡胡，但也不太能更動鄧小平的安排。隨後胡在九八年擔任國家副主席，九九年任中央軍委會副主席。雖然一直有傳言，江澤民真正希望的接班人是自己的人馬曾慶紅（中央組織部部長），可是隨著十六大的到來，曾不僅未能獲選為政治局常委，胡又沒有特別的過失，因此一般預料胡錦濤在今秋十六大後，可望順利接任總書記一職，明年春可接任國家主席。

三、胡錦濤面臨的困境與對台海的影響

從中共的歷史來看，最高領導人物與接班人之間多半是從子弟兵轉換為敵人。毛澤東時代的指定接班人劉少奇、林彪先後遭到整肅；鄧小平時代的胡耀邦、趙紫陽也因改革開放路線問題，遭到鄧的罷黜。因此，當胡錦濤在一九九二年進入政治局常委時，評論家都僅是以保留的態度看待，不敢立刻斷言，胡將來一定能成為領導接班人。是以，只要江澤民在的一天，胡的地位並非是高枕無憂，尚有許多不確定性與變數，以下分別就江澤民的退位、團派與太子派的衝突、政治改革的挑戰以及我們所關心的台海問題作扼要的介紹。

1、江澤民的全退與半退

胡錦濤能否順利接位，江澤民的動向具有舉足輕重的影響。江澤民目前擁有三個主要頭銜：黨總書記、國家主席、中央軍委會主席，其他次要的各種小組組長，包括對台小組組長。過去他是用了四年的時間才戴上這三頂官銜：一九八九年六月任總書記，同年十一月任中央軍委會主席，一九九三年三月任國家主席。另在一九九三年十一月（即辜汪新加坡會談以後）才出任對台小組組長。一般認為，在十四大、十五大所立下的年齡界限的規範（政治局常委年齡不可超過七十歲），江澤民應該不會違背，否則忤逆眾意，並且等於是不服鄧小平過去的指示，將遭其他勢力的圍剿。

因此，江澤民辭總書記一職，應成定局。可是媒體一直有傳言，江於今秋辭去總書記、明春辭去國家主席，但將保留軍委主席。這樣半退的好處，號稱是穩定大局，扶新同志一程，而且可以確保軍權在握，不會擔心完全下台後，路線、權力兩空的不安局面。可是也有批評者指出，「天無二日，國無二君」，江、胡並立將造成兩個核心，政治權力鬥爭將更形檯面化，槍桿子又在指揮黨，造成政治上的不安定。過去在鄧小平時期，胡耀邦、趙紫陽就是這樣被輕易的更替下來，雖然江澤民的地位不如鄧，但也因此會造成兩股力量的持續纏鬥，衝突更為劇烈持續。

有關江澤民的動向，是目前十六大人事變動上最受矚目的問題，值得吾人仔細觀察。

2、團派勢力與太子黨的衝突

江澤民時代有所謂的北京幫、上海幫與廣東幫的人事紛爭。隨著江下胡上，也漸漸有所謂團派（共青團）與太子黨的權力競爭。

胡錦濤大學時就加入共青團，一九八二年獲選為共青團第二書記，八四年更晉陞為第一書記，在職期間廣結人脈，日後陞官，也陸續提拔共青團的幹部，因此，一般將胡錦濤稱為團派。有學者就曾專文討論，胡錦濤倘若擔任總書記後，從共青團作為「幹部輸送」的角色，來探討「團派」人馬的可能發展。

另外像是今年三月底，爆發共青團下的一個基金會遭到舉發有貪污舞弊之嫌，媒體立刻大幅報導，討論胡錦濤是否會受到影響。因此，胡錦濤與團派可說是具有休戚與共的關係。

相對於團派，胡錦濤的一個最大競爭對手曾慶紅。曾慶紅是江澤民的嫡系子弟兵，據傳是江澤民於一九八九年自上海帶至北京赴任唯一的親信幕僚，一九九三年擔任中央辦公廳主任，一九九七年九月，當選十五屆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中央書記處書記，一九九九年任中共中央組織部部長。

目前，曾慶紅預料將成為中共國家副主席，做為第二把手。由於曾本身的地方行政經驗有限，僅擔任短時間的上海市委副書記，因此，現階段很難與胡一爭高下。但是曾慶紅是中共已故元老曾任內務部長曾山之子，在高幹子弟（太子黨）間形成核心力量。太子黨對於團派人馬多所輕視與不滿，因此，曾慶紅若能有效整合太子黨的力量，一旦胡與其人馬犯下重大過失，江澤民再推波助瀾一番，曾未嘗沒有扶正的可能。

3、政治改革的挑戰

「權力競爭往往表現為旗幟的競爭」，「誰先搶到改革旗幟，誰就先搶到了權力的槓桿和制高點。改革是當今中共統治合法性的唯一基礎。它內順民心，外應大勢。」論者認為中共自一九七八年改革開放以來，經濟改革已經有一定的成果，現在面臨的只是如何從穩定中逐步邁進。但是這種經濟松政治緊的政治局勢，因為經改所引發的貧富差距、三農問題（農民真苦、農村真窮、農業真危險）、下崗職工的抗議（今年三月東北出現十數萬人的抗議工潮）、盲流、生態環境惡化等，並且由於市場經濟與計劃經濟雙軌，造成政治民主問題嚴重，官倒腐敗惡化，導致官民對立，抗議、糾紛頻傳。因此，胡錦濤在十六大後的最大挑戰將是鎖定在政治改革。而胡錦濤面臨的困難點在如何做？何時做？又要贏得民心，又能不被保守利益反撲，其困難不可謂不巨，每一個動作，都將影響整個中國大陸的走向。

胡在擔任中央黨的建設工作領導小組組長，針對選拔任用幹部的傳統封閉模式，逐步改革為公開招考招聘公務人員。這是對於行政體系的一個初步改革。至於要真正解決貪污腐敗的官僚作風，是否會引進民主機制的監督、選舉等機制，則是有待觀察後續的發展。

4、對台海的影響

在今年的一月二十四日，紀念江八點對台政策七週年座談會，胡錦濤是首次出席這種中共對台領導小組會議，專家分析，認為此舉表示胡極為可能將接任江澤民對台領導小組組長的位置，成為對台政策的主要負責人。

美國的中國問題專家傅士卓（JosephFewsmi台海和戰）教授指出，在中央電視台對座談會的轉播時，胡錦濤的畫面頻頻出現，甚至壓過當天的主角錢其琛，「當日攝影機一直對著他，正是要加強說明他的重要性。」傅士卓認為，對於充滿神秘色彩的中共高層來說，特別是在接班前夕，即使是一個小細節，也是具有非常大的意義。

胡錦濤在當天的座談會中表示，台灣的「本土化」並不等於台獨，民進黨也不等於台獨，並表示有條件歡迎民進黨人士訪問大陸，增進彼此的瞭解。這可視為中共高層，希望由第四代核心胡錦濤對於執政的民進黨政府釋出友好的善意。

不過正如波士頓學院陸伯彬(RobertRoss)教授指出，對於胡的對台政策，台灣方面恐怕不能過度樂觀。因為身為新領導人，胡錦濤為了向保守派證明他是一個夠格的領導者，能維繫台灣與中國的關係。倘若台灣誤解了胡所代表的善意，可以進一步走向分裂，這種舉動恐怕只會迫使胡對台政策更為保守，甚至有動武的危險，以證明胡自身統治的正當性。

四、小 結

對於中共政權而言，今年是代際換屆的政治年。在地方的十六全代表，依中央年輕化政策的指示，亦都進行大規模的換屆。並且在江澤民的指示下，首次納入私營企業家代表，擴大十六大的代表性。而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共現任第三代領導人江澤民、朱鎔基、李鵬等，由於年歲過高（分別為七十六歲、七十四歲、七十四歲），將交棒給第四代領導人胡錦濤、曾慶紅、溫家寶等（分別為六十歲、六十三歲、六十歲），由「江朱李」體制轉為「胡曾溫」體制。

如前文所提，未來的挑戰是嚴峻的。我們關心中共領導人的更替，是因為我們切實的認知到，台灣無法自身於中國大陸之外，這有歷史發展的因素，也有全球化經濟發展的現實結構。

我們最終期待的是中國大陸能穩健推展政治改革，尤其是走向民主政治的道路。台灣的政治發展經驗，或可成為中共政治改革的極佳借鏡，也是我們對於自身扮演角色的期許。而在實際的改革推動中，中共的政治領導人物，尤其是胡錦濤，就成為影響中共政局發展的重要人物。

瞭解過去，我們認為胡錦濤是一個表現優異的行政官僚，中規中矩，善於折衝調和。對於政治改革、兩岸關係，應會依循既有的模式，調和各方勢力，穩定推動，變動性不大。前瞻未來，本文希望作為一個開始，成為日後持續觀察中共政治發展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