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禁播中央第四台是對台獨的最大侮辱

過去中共把美國之音給禁掉過一陣，後來又一度曾把美國無線新聞網當眾切斷，至今則仍不許英國國家廣播電台在大陸發聲，每一回禁播都引起台灣各界的訕笑。現在，國人恐怕不能再任意訕笑大陸了，因為一個號稱主管官署的單位，最近要求國內第四台系統業者把大陸的中央第四台消音，留下漆黑的畫面，等待這個官署的批准。這時如果回想陳總統不久之前讚許台灣言論自由的談話，空谷回音，格外諷刺。

假如未經批准的大陸頻道不能在台灣播出，那麼，這些頻道上所播出的消息，不論是文字報導的或聲光圖像，理當也不能轉載於台灣的媒體上，除非是先由主管官署批准的。這就不單純是中央第四台的問題了，甚至還可以包括新浪隊在大陸甲Ａ聯賽的實況轉播，因為負責轉播的年代體育台，都是從大陸各地方頻道上轉租而來的。大陸賣給國際傳媒經過剪輯之後的各種紀錄片，也可能成為禁播的項目。當然，理論上真的想要播出這些節目的話，頻道業者都是可以向主管官署申請的，但為什麼非要通過這一道手續呢？政府官員為什麼比老百姓更能判斷，什麼頻道百姓適合看，什麼不適合看。

主管官署一定在擔心老百姓受到中央台不實宣傳的影響，難道他們天真地認為美國之音、英國國家廣播公司、美國無線新聞網的報導都是真實的，都不是在宣傳嗎？應該不會那麼天真吧！恐怕官員們的邏輯是，上述這些頻道的播出對於我國國家利益沒有危害，而中央台有危害。其實，正是基於同樣的理由，政府今天想方設法要阻止它口號中那些胸懷私利，心無公益的台商到大陸投資，防止台灣科技人才登陸，或阻撓學子負笈神州。也就是說，我們的國家利益與老百姓直覺感受到的切身利益是不一致的。可是，這樣的國家利益再重要，也不能否定每個老百姓自己來判斷國家利益何在的正當性。

中央台的問題到底是講的都是不實的話，所以不能讓百姓受騙？還是講的都是實話，所以不能讓百姓聽到呢？如果政府認為百姓根本不能判斷什麼話值得信，什麼話不值得信，因而必須越俎代庖的話，那政府自己有什麼動機要說實話？反正百姓不能判斷，根據政府自己的利益來說謊，不就天經地義了嗎？社會上又何必須要有言論自由這樣的價值？中共自以為應當替所統治的愚昧百姓做判斷，與我們政府又有什麼不同？假如政府認為百姓有能力判斷真偽，卻不讓百姓自己做判斷，那不正好顯示我們政府恰恰才是心虛的一方嗎？

這個最近突然主張管轄權的官署，是不是發現了什麼趨勢，逼得不得不採取控制言論與思想的手段？的確，大陸中央第四台的節目愈來愈翻新，不僅連續劇很叫座，常被其他頻道租來播放，而且整個風格都與上一世紀迥然不同。其中值得一提的，包括英語與粵語節目大量減少，新聞性節目增加，且有閩南語新聞！而且加報一場午夜新聞，在時段上與台灣觀眾的習性大大地接近了起來，因此台灣觀眾在晚間每一時段都較能事先預期節目的性質。想必年來台灣學者苦口婆心建議第四台要台灣化，已經產生了實效，第四台的主要任務之一變成是對台統戰，而不再只是宣慰四海的僑胞。

中共在大陸上所禁掉的海外頻道，都是因為它們在大陸的聽眾日多，影響漸大所致，這個理由想必也是我國政府看待中央第四台時的態度，故而會擔心它在台灣的觀眾群會慢慢增多。但畢竟，在我們訕笑中共多年，而且自詡言論自由已臻化境的前提下，突然對我們心目中根本不入流的中央第四台下手，確實令人錯愕。陳總統前此曾經抱怨台灣的言論品質不夠，似乎是預告了中央台將遭停播的命運。我們擔心的是，停播的不只是中央台而已，也是我們關於言論自由之宣傳。

除了政府上述這些思考上的謬誤令人吃驚之外，我們要更深入的分析指出，停播決定背後的心態才是當今台灣社會面臨的真正危機。這個心態分常兩方面。一是面對大陸的鴕鳥心態，二是執政者膽大妄為的心態。

首先，既然明明知道停播不等於徹底切斷，況且事實上也不可能徹底切斷，加上自己既是民主社會的政府，自然應當對百姓的判斷是非能力有信心，卻仍然執意要停播，就表示停播的目的不是理性的，而是感情用事的。簡言之，停播是一種政治表態，或是一種政治氣氛的營造，讓社會上充滿一種不要與大陸往來的氣氛。這並不是說民間真的能不與大陸往來，或往來的結果一定是不好的，只是像孩子鬥氣一樣，要在肢體或表情上來表示，我現在不與你一國了。

這個現象當然不是今天才有的，前一陣子在討論八吋晶圓廠赴大陸投資案的時候也很明顯，政府只關心如何在態度上把大陸當成是敵人，而寧可讓自己所珍視的價值流失掉。在上次，這個價值就是台灣人征戰世界市場的機緣；而這一次，就是陳總統誇誇其談的新聞自由。

其次，民進黨政府領導人過去向來捍衛新聞自由，現在卻把大陸中央台停播，從新聞自由的觀點來看，是無論如何說不過去的。記得十年前社會在辯論當時的刑法一百條要不要廢除的時候，民進黨的勇士們幾乎全部支持廢除，使得以言論入罪的可能性降至於零。如果沒有言論可以入罪，那有什麼言論是可以查禁的？當然就只有關於誹謗的問題了。但大陸中央台的停播全不涉及誹謗，那有什麼理由呢？剩下的理由就只能是政治性的了。

也就是說，民進黨的領導人雖然當年為了要讓台獨言論除罪化，拚命為刑法一百條送終，但今天他們自己的心態，正好就是當年刑法一百條的心態。還記得這些民主鬥士諸公說過，「即使我不同意你的話，也要誓死捍衛你反對我的自由」嗎？這表示以前主張廢除刑法一百條的人，口中雖然說的是言論自由，其實主要是把言論自由當成是推動台獨的工具。所以，今天登台以後竟然膽大妄為到敢於箝制新聞自由，想必也出於同樣的要推動台獨的動機。

政府所沒有注意到的是，當我們在心態上以台獨為最主要的價值，因此經濟發展、言論自由、民間活力都可以加以犧牲的時候，受傷害的不僅是我們向來放在嘴裡用來鬥爭大陸的這些口號，也連帶使得台灣獨立的意義遭到質疑。一個真正的台獨主張者，應該會為了愛台獨，而願意容許反對台獨的大陸，盡量與台灣民間接觸，讓躍躍欲試的台灣人，盡量在大陸尋找發揮長才的生存空間，因為唯有如此，堅定支持台獨的政府，才會為人民所尊敬，所愛戴，並且受到不主張台獨的台灣人所信任。

今天大陸的統一訴求在台灣遭遇瓶頸，很大原因就在於，主張統一的台灣人因為大陸上的自由沒有保障而不信任中共。這個現象給我們的教訓是，對台獨最好的宣傳，就是讓主張統一的人，也因為愛好新聞自由、言論自由、經濟機緣而來支持台獨政府。可是，我們的政府自己在斷送台獨的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