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察秋毫，不見輿薪

最近，行政院人事行政局擬訂「涉及國家安全或重大利益公務人員查核辦法草案」，準備大力推動公務員忠誠查核，管制公、民營機構高科技人員赴大陸任職等措施，企圖以行政命令取代立法的程序，加強管制。

行政院人事行政局長李逸洋表示，經過統計，未來需要查核的對象約四千人，多數為情治人員，其他公務人員約八百人左右。

根據草案，由主管機關認定涉及國家安全或重大利益的初任、再任、調任公務員，必須進行十一項有關查核，例如是否從事叛國、恐怖活動，或未經授與外國情治單位及大陸與港澳地區機構接觸；而原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經來台設籍定居者，也在查核範圍內。

此外，本人、三親等以內的血親、繼父母、配偶或配偶之父母，曾在大陸或港澳地區擔任黨政軍機構的職務，或上述居住在台灣的親等，於民國七十六年開放赴大陸探親後，曾在大陸或港澳地區居留一年以上者，也將納入特殊查核。

李逸洋表示，中共經常想辦法利用近親關係影響我方，例如日前發生的海軍中士洩密案，中共就是利用這名中士在大陸經商的父親，進行工作。而且，查核對像僅限於擔任特定職位者，並非對所有公務員。即使未通過查核，也只是限制不能擔任某些特定職務。所以這只是任用參考，不是審核的標準。

行政院人事行政局特為此一草案，舉辦說明會，邀請外交部、陸委會、新聞局、行政院秘書處等單位進行雙向溝通，受到與會代表強烈質疑，認為條文中所列「國家安全」、「重大利益」、「叛國」的定義應予明確界定，且以血緣為查核基準，則有侵害人權之虞，違反憲法平等權之規定，有違民主法治國家應有的作為。

從以上的說明中，筆者認為民進黨政府，這個以民粹政治起家的執政黨，執政兩年半來，幾乎沒有政治願景、政治成績，眼看轉眼就開始二○○四年的總統選舉，拿不出執政成績單，祇好重施故技，來個什麼安全查核。這件事實突出以下幾點意義：

●沒有法治概念，企圖以行政命令取代法律規範。

●企圖以「政治正確」的考量凌駕「專業精神」的用人標準。

●製造人際關係的摩擦，促使社會資本（Social Capital）的流失。

這三個意義，其實是任何搞民粹政治起家的政治人物必然會出現的結果。因為民粹政治將造成（1）法治規範的破毀；（2）專業精神的下降；（3）社會資本的流失。如果執政者仍執迷不悟，則民粹政治的後果，將與「拚經濟」所必須具備的「法治」、「專業」、「人際互信」三條件，背道而馳，國家將無救藥可言。

從歷史來看，冷戰時期，美國為了反共，也形成了社會的不安，許多人被疑神疑鬼，冤枉受害。幸虧美國政府的法治基礎較為雄厚，否則枉死或冤屈者將更多。台灣在兩蔣時代，歷經戒嚴政治，不知製造多少「白色恐怖」的冤魂，至今還在賠償整理過程之中。這種「忠貞問題」不能僅靠「明察秋毫」的法律或命令來解決，主要是政治願景或政治路線陳述是否明確，政治作風是否合理合法的問題。

君不見，兩蔣時代有所謂「反共義士」投奔自由？那時候既然是戒嚴時期，我們還好意思稱作「自由民主國家」或「陣營」？台灣投奔大陸的飛行員，難道也是嚮往「共產主義的天堂」？這一類的宣傳或理念，都是自欺欺人。可想而知，今後兩岸關係的基本架構如果還未搞好，像最近的王宜宏中尉「叛逃」案，仍將繼續層出不窮。戒嚴時期的忠貞調查不嚴密嗎？那時候都保不了誰忠貞誰不忠，目前民主時代，法治建設鬆散，可想而知還會更加嚴重。

何以如此？兩岸雙方所謂的叛逃者，很少是基於政治理念的堅持，其行為動機大抵是個人利害或生死存亡受到這個或那個因素的威脅或不安感才有以致之，這類的叛逃事件，何止於國共兩黨內戰時期，彼此具有千絲萬縷的人際網絡關係，在中國歷史上的內戰，這些例子簡直多如牛毛！過去如此，現在如此，未來還是會如此，一點也不稀奇。

一九七一年，中華民國退出聯合國「代表中國」的資格，美國總統於一九七二年訪問中共，「中」美雙方戰略關係有了根本性結構上的變遷，牽動海內外不少人士的「忠貞」問題，楊振寧就在一九七二年以「美國公民」身份首次訪問中國大陸，當時也被國民黨同路人污蔑、謾罵和扭曲人格。那時保釣運動也進入後期階段，更多的是當時國民黨要人的子弟在美國也紛紛向左轉，兒子的忠貞問題連老爸也管不了，奈何什麼「三等親」的關係？保釣運動後台灣留美學生吳國禎回歸祖國，上尉連長林毅夫投奔中國大陸，這些人的行為則非個人恩怨或是非因素可以解釋的，而是民族主義問題激動了人心的向背。

所以，「忠貞問題」如果要依靠「法律」或「命令」的查核來維繫，已屬下策。忠貞問題涉及民心向背的政治願景或政治路線問題，必須在這個地方提出震撼人心的願景陳述，超越個人利害問題，才有可能激發人性最深沉、最有力量的因素來效忠一個「國家」或「政權」，像民進黨政府目前的作法則大大背離這個治理國家的戰略方針，還不曉得從民粹口號政治中醒悟出來，而斤斤計較於眼前的忠奸之辨，可謂「明察秋毫，不見輿薪」。

民進黨執政這兩年半來，人民對政府的信心跌落谷底，公務員對政府的向心力疏離，機關單位往往不願像以前那樣爭取較多的預算，寧可「不做不錯」，公務人員能提早退休，則盡量想方設法提早退休；軍隊不知為誰而戰為何而戰，寧可沉默不語以示效忠；十萬教師則在九二八教師節那天走上街頭，抗議教改的無理；還有鄉鎮市長、農漁民也走上街頭……等等。

兩年半來，軍公教人員對政府的疏離十分嚴重，人民對政府的憤怒十分無奈，這個時候民進黨高層政務官還未覺醒，提不出公共政策或兩岸關係明確的願景陳述，吾人所聽到的，都是消極的防弊言論或扣紅帽子之類，什麼「香港腳」、「台灣路」，卻未聽說「憲政路」？這種把複雜問題惡意簡化為「愛台」或「賣台」、「中國路」或「台灣路」、「心中有阿扁」或「無阿扁」等情緒的、對立的口號，根本就是一種無知、無能、無德的行為表現。

公元二○○○年五二○之後一周，阿扁出席台北大學畢業典禮說：「我太太吳淑珍的畢業論文是我作弊幫她寫的」；去年底的立法選舉，阿扁又向群眾說：「把國民黨執政時的教育部長、次長牽涉景文技術學院的人統統抓起來，好不好？」（時該案尚在司法程序中。）陳水扁的民粹語言舉不勝舉，是誰破壞法治規範？是誰打擊專業精神？是誰流失社會資本，疏離人際關係的互信？

如果民進黨政府對那些「違反民粹主義」的政治應有作為，不努力堅持下去，將來的「忠貞問題」會更加嚴重，既使再嚴苛的法律或命令，也對問題的解決，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