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並建，剛柔相濟

國親合之後，連宋間的關係即十分微妙而敏感，敵營挑撥，自家人挑剔，媒體挑逗，伺機尋隙插針者不乏其人。譬如連宋密約之傳言，謂連戰若當選，只做一任總統，宋楚瑜將是副總統兼行政院長；又謂國、親兩黨將於選後合併，由宋出任黨主席。宋楚瑜在接受媒體訪問時，未事先徵詢連戰，即自許為府院黨的「總協調」；乃至說出即使他一人競選也有把握當選的話語。凡此總總，皆成為敵營的把柄，也觸動國民黨中生代接班的焦慮，徒增紛擾。在如此危疑險厄的處境下，做為群經之首的《易經》可以提供極為寶貴的智慧，讓連宋之間得以建立良性的互動。

《易經》開宗明義即是《干》、《坤》兩卦。明末大儒王船山主張要「乾坤並建」，因為干卦講的是為君之道，坤卦則是為臣之道，唯有兩卦相互鑒照，君臣互動才能相得益彰。

《易經》共六十四卦，每一卦有六個爻，陽爻稱作「九」（九月九日「重陽節」即由此而來），陰爻稱作「六」（我們講「六六大順」，六六即是雙陰，柔而又柔，所以大順）。再由下往上看，下三爻稱「下卦」或「內卦」，上三爻稱「上卦」或「外卦」。第一爻稱作「初爻」，就人生歷程而言，指的是尚未踏入社會者；最上一爻稱作「上爻」，指已退休者。「二爻」是已踏入社會者；「三爻」居於下卦之上，是地方領導或部門主管。「四爻」已進入上卦，貼近位居尊位的「九五」，代表近君大臣。因此，宋連的關係，可以用第四爻與第五爻來做比喻，蓋連宋一旦當選，連戰相當位居至尊的天子，宋楚瑜則是百官之首。

歷來皇帝占卜，最中意的卦象多為干卦九五，其爻辭曰：「飛龍在天。利見大人。」九五即是由下往上算的第五爻為陽爻。過去的帝王，除開國君主或是由外藩入繼大統者外，大多是庸庸碌碌之輩。他們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習於逢迎奉承，不知民間疾苦，卻又好大喜功，因此看到「飛龍在天」，就龍心大悅。「飛龍在天」象徵領導人如巨龍一般，騰飛於九天之上，居於權勢的頂峰，要權有權，要勢有勢，可以為所欲為。然而，一旦可以為所欲為，就難免會胡作非為。因此，《易經》告訴我們，干卦九五雖居於至尊，卻不必然最佳。它是有條件的，因為「飛龍在天」之後緊接著是「利見大人」，也就是「見大人方為有利」。什麼是「大人」呢？《易經》裡的「大人」指的是有大才、大德之人。身為「飛龍在天」的領袖，要懂得延攬當代有大才、大德的能人，協助治理國政，方為有利。

所以，連戰當前的任務就是要能夠禮賢下士，甚至三顧茅廬，把對台灣社會有貢獻的優秀人才延攬到身邊。而有大才、大德者願意為你連戰所用，乃是因為他們的建言受到尊重，他們的理想有機會付諸實施；否則人才即使一時聚攏，也將因失望、挫折而離去。這也就是干卦所講的「為君之道」。此外，干卦上九的爻辭為「亢龍有悔」，則在告誡身為人主切莫高傲自是，否則就會有後悔的事情發生。這意味著九五至尊固然要干剛獨斷，但也要剛柔相濟，方不致「亢龍有悔」。

干卦講「為君之道」，坤卦所講的則是「為臣之道」。王船山主張要「乾坤並建」，乃是因為領導者一定要能理解被領導者的心理。同樣的，要做為傑出的幹部，一定要能懂得領導人的思維。坤卦的精義就在其卦辭所說的：「先迷後得主」。因為坤卦的六個爻全是陰爻，純陰而至順，必待唱而後和，也就是先要等待領導指示，才能隨後應和。如果搶先而行，則將失去依從的主子而迷失其方向。唯有守柔居後，才能獲得同僚友朋的扶助，也才能獲得乾陽之主的指引而有所依從。這也就是為臣之道。

干卦講為君之道，其精要在九五爻；坤卦講為臣之道，其精要則在六四爻。所謂「六四」就是從下往上算的第四爻為陰爻。坤卦六四爻辭曰：「括囊。咎。譽。」意思是「六四」緊鄰第五爻的君位，本是危險疑懼之地，做為近君大臣，以柔居陰，應謹守臣道，晦藏才智，就如同用繩子綁束袋口（括囊），以避免他人的猜忌和疑慮，如此一來，雖然名聲不外顯（譽），卻也不至於招災引禍（咎）。

坤卦六五爻曰：「黃裳。元吉。」黃是中色，穿在上身的叫做「衣」，穿在下身的則是「裳」。「黃裳。元吉。」就是告訴我們：即使是地位崇高的大臣，也應該持守中道，謙卑居下用柔，如此則可以善而大吉。至於坤卦上六則告誡為人臣者，切忌因為人主的全權委信而「龍戰於野。其血玄黃。」因為上六是指人臣的極致，王莽、董卓之流就是以百官之首覬覦大位，棄守臣節而招致討伐，不可不慎。

上述《干》；《坤》兩卦所揭示的君臣關係，值得連、宋用心體會參考。此外，《易經》六十四卦中，每卦的四、五兩爻的關係也發人省思。「六四」與「九五」親比，意謂九五剛中之君獲得六四柔順守正近臣的輔弼，這是最理想的互動關係。《易經》中「六四」配「九五」的共有十六個卦，全部得吉。若是「九四」配「九五」，則君臣皆剛，一山難容二虎，其爻辭多會告誡「九四」大臣必須盡其赤誠，方能免除專權越份，欺君奪民之嫌。若是「九四」配「六五」，兩者逆比，也就是剛強不正的近君大臣（九四）僭逼柔中之君（六五），君不君，臣不臣，極易招致凶禍。譬如，離卦就是「九四」配「六五」，其「九四」爻辭：曰「焚如。死如。棄如。」這樣的凶兆應是對於未能謹守臣道者的警惕！

連宋關係，依親民黨秘書長蔡鍾雄的說法是：「連戰充分授權，宋楚瑜勇於任事。」然而一般人的觀感，總認為宋楚瑜比起連戰積極、主動。縱使連戰肚量寬闊，也難保其身邊之人沒有雜音，這使得國民黨中生代容易心生不滿，也給民進黨見縫插針、尋隙挑撥的機會。如此一來，連宋關係恐怕很難達到如魚得水的境界。相反的，若是宋楚瑜願意自我調整，雖然與連戰年齡相若，卻能夠如同過去伺候蔣經國、李登輝一樣，畢恭畢敬，自居於「跑腿」的角色，那麼，兩人之間必然可以建立起良性的互動。宋楚瑜若是謹守「六四」的分寸，連戰居「九五」之位，也會隨時幫他排難解紛。如此一來，宋楚瑜可以免忌釋疑，未來必然會有更大、更好的發展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