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哉台灣之「人為」畸形現象

台灣以彈丸之地、兩千萬人口，居然成為世界上一「經濟大國」，其外匯存底已是世界各國之冠（1992年為850億美元）；兩年前開始，已成為購買美國政府公債之最大客戶。無疑地，這些都是奇蹟。但是，台灣有其另外一面，如果「奇蹟」帶有反常的意思，那麼本文要談的這另一面，也是反常得離譜，可以說是「畸形」。以下要談的四大現象，彼此間或許有相當牽連關係，也或許沒有。為了討論方便，我把它們歸類一起叫做「畸形現象」，也通通是人為的現象。把它們放在一起討論，並非要貶台灣，而是要有系統地透視今日台灣之主要通病。

打群架以致頭破血流

第一項人為的畸形現象，當推近年來的「打鬥文化」。在議會廟堂上，它表現於肢體語言之淋漓發揮，包括（並不限於）：議員互相比武，粗魯語言競爭、搶砸麥克風、翻桌倒椅、對人吐口水、甚至於打群架以至頭破血流。在街頭上，則表現於動用暴力的示威遊行，往往與警察為敵；甚而以打傷警察為榮。類似這種打鬥文化之表現，一般咸認是「中壢事件」與「高雄事件」之延伸與升等。其實，我認為是學自外國：日本1950-1960年代社會黨聯合極左派學生經常發起之暴力行動、南韓1980年代以來的瘋狂式學潮與政爭、及1985年菲律賓反馬可士的「人民奪權」（People Power）運動，均可說是今日台灣「打鬥文化」之鼻祖。由於它是由外國抄襲來的，所以我們可說它是「人為」的。又因它違背了中華民族傳統「溫良恭儉讓」的文化，故本文謂之曰「畸形」。加在一起，可稱「人為之畸形現象」，善哉其巍巍乎！

第二個畸形現象是國民黨內部分裂。去年年底大選，由於國民黨內部分裂，造成漁翁得利，白白地讓民進黨多得了12席。一個政黨內部鬧分裂，也許並不奇怪，但一個原來壯大的執政黨分裂，則是罕見。環顧四周鄰國，由日本的自民黨開始，到南韓的樸正熙民主共和黨及盧泰愚的民主自由黨，誰曾聽說過有執政黨鬧黨內「主流派」與「非主流派」的分裂？（日本自民黨內的派系，是制度化結構，不是搞鬥爭。今天最大的竹下登派系，因在黨魁金丸信任內曾涉嫌勾結黑社會，被媒體揭露後，一時震撼該派系內部分子。但這僅牽涉該一派系自身醜聞造成全黨之內鬥。）

再說菲律賓的馬可士時代，雖是由於戒嚴將一切政黨活動凍結；馬氏靠軍方支持，形成相當於執政黨之功能。軍方內部除了在軍隊是否應現代化、及現代化應到何種程度問題上，略有異議外，也並未有如此嚴重內部分裂。不但此也，軍中還有所謂之「12大門徒」，是支持馬可士的死黨。這情形一直到了有國外勢力滲入菲律賓軍、政界方才改觀。

說這些，並非推崇馬可士，而是要強調一個執政團體搞內訌之如今日台灣者，實鮮見也。

有人嘗感歎太息，謂如今日經國先生還健在，恐怕國民黨內部分裂是絕不可能的，如此話當真，則豈非又是一樁「人為」的畸形現象？的確，國民黨內部分裂之因，除了省籍與統獨問題（搞台獨宿老幾乎一個個均成今日總統府坐上賓）以外，恐怕仍牽涉到領導人習性的因素。就拿「府院之爭」為例，經李煥及郝柏村先後兩任內閣，儘管兩任院長個性、背景、作風截然不同，然而「府院之爭」似乎並未聞因閣揆更替而稍減。因而有一位立法委員曾坦然指出：看起來，問題似乎在於總統府，而不在行政院。如此話屬實，則無疑又是人為的畸形現象了。

政治核心背離民意

第三大畸形現象，是「政治領域」（包括執政黨與在政壇衝刺之主要反對黨）與社會之間嚴重脫節。說得露骨些，即二者在休戚台灣命脈重大政策上，有時異化得離譜。單舉對大陸直接通航一事，據所知，民間對此事贊同鹹深，此點可由年底立法委員選舉中看出：凡主張直航候選人均高票當選。可是，要搞獨台的卻偏偏與民為敵，挖空心思設立種種障礙。譬如將直航鎖定於某「階段」，而又在階段之進展上再設出種種主觀之條件。似此種政治核心與社會意求背道而馳，論理是不合乎民主原則的。台灣既已民主化，而無論執政黨或反對黨，均以自我支持民主為標榜，為什麼還會有這種政治與社會嚴重脫節的現象發生呢？豈非又是「人為」作祟麼？

第四個（也是本文要談的最後一個）畸形現象，即台灣顯示出一個似乎是人為的「危機」感。這可由兩點上看出：（一）國府之龐大國防開銷，及（二）一再動員宣傳機構指控中共國防數字增加過速。茲分別言之，先談國府今日的國防預算，據官方數據它佔全年總預算24%；以實際數字表示，即達102.7億美元。雖然說是台灣海峽面對大陸強大軍事威脅，需秣馬厲兵以待，但國防預算之多與少是相對的。根據倫敦國際有名之國際戰略研究所年鑑的報導，中國大陸全年的國防開支，僅佔相當於美金75億元之譜。相比之下，台灣的國防數字比大陸的多出35%。別忘了：台灣在面積上比大陸小267倍；人口比大陸少56.5倍，而偏偏在國防軍備開支上要比大陸多出35%。這種懸殊，再加台灣到處洽購軍火（從美國的F-16到法國的幻象1000戰鬥機等），均可表現出一種內心的恐懼。這種現象，似乎也可以用「失常」來形容。而同樣心態，在誇大宣傳中共國防動態威脅台灣之上，也表現無遺。

自己嚇自己的毛病

根據台北《中央日報》1992年6月19日頭版的報導，中共在1990至1992年間，國防數字每年增加12-15%。所給的數據是290億人民幣（1990）；320億人民幣（1991）；及370億人民幣（1992）。但是，如將此報導中所給的人民幣數字，按每年與美金兌換率折換為美金（這樣才照顧了人民幣貶值情況），則應當為1990年的61.4億美元（即按當年匯兌率以美金1元兌4.722元人民幣）；1991年的61.2億美元（以美金1元，按當年匯率，兌換5.222元人民幣計算）：與1992年的63.8億美元（即以當年新兌換率美金1元兌5.8元人民幣）。再如以這樣兌換後的數據（即反映了人民幣貶值因素）彼此比較，可見出中共的國防數字，從1990到1991，不但未增加反為減低了近1%。1991到1992，增加了9.5%（僅這一年）。而不是台灣官報所說的三年中每年增加12-15%。

當然，關於軍火採購問題，還有很多其他例子，但限於篇幅就說道此為止。可是，這一例即足以表示台灣恐怕有自己嚇自己的毛病。當然，我並非持國防不重要論、或嘩眾以取寵（針對強大的對岸敵人，當然不能懈怠），更不需要為「匪」洗刷。但我希望提出我們不可自己先在心理上製造人為的「危機」感，以嚇自己。希望此點上能與國人共勉。如果，我說的這個「自己嚇自己的問題」確實是真的，那麼它就是本文所說的「人為的畸形現象」了。

歇後語：

如果有讀者發覺本文說話露骨（痛心），並非我一貫的筆風，那是因為近年來我糊里糊塗被別有用心的人戴帽子，所以覺得一定要把問題攤在桌上談清楚，要是有不服氣的也請攤開來談，僅給人戴帽子，不辯論問題，算不了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