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美陸台三角關係之演變看阿扁今後應有之取向

李登輝終結華府糾纏政策

　嚴格說來，美陸台三邊關係之性質，自韓戰爆發，美國派遣第七艦隊中立台灣海峽開始，業已確定。即美國已置台灣於其勢力範圍之內。從北京觀點來看，這塊中國領土，已成為美國保護地區。所以台灣問題自此已成為美國問題。

　一九七二年《上海公報》之簽訂，在某個程度上面言，中美間對台灣問題之諒解可謂發展中美關係的一塊基石。中美正式建交後的十年，除了八二年美國發表對中國有利之《八一七公報》外，中美間沒有什麼大糾紛。而且兩國共同合作制蘇。台北的態度更是低調，埋頭發展經濟。結果是三方面皆有所獲。

　九○年代開始，冷戰結束，美陸間之共同合作目標，已不復存在。故柯林頓上台之後，重新擬訂對華政策。可謂無巧不成事，台灣正逢李登輝當政。美陸台的三角關係變得錯綜複雜。然而台灣問題仍是中美關係上的一個核心因素。

　柯林頓上台未久，即傳出美國對華之新政策稱為Engagement Policy──糾纏政策。即凡可用來對北京挑戰的任何事物，皆用來對北京窮追猛打。目的是為了要北京疲於奔命，而轉移對中美間的基本核心──台灣問題之注意。最常見的就是每年一度要國會審核後通過的「正常貿易關係」。但這個正常貿易關係在九○年代，硬將之改稱為「最惠國待遇」。審核之經過，每每乘機給北京不少無謂之攻擊。此外常用的還有「人權問題」、「武器擴散問題」、「貿易不平衡問題」等等。若不是九五年李登輝操之過急而引發了九六年台海危機，使得華府感到長此以往可能導致中美雙方走上武力衝突之路而宣告終止。

　因此在柯林頓的第二任華府之對華政策，改稱為二國間重新建立一個「戰略夥伴」關係。這個告示除了在宣傳華府對北京之善意外，並沒有任何實質上之意義。在這個階段當中，美方盡量去設法瞭解中國軍方之動靜，探聽中方之虛實、攻防之決心，為要摸清中方之底牌。即使在雙方關係最低沉時，還盡量促進兩國軍方之交往，就以任命才下任的太平洋區總司令為新任駐華大使，也是華府這種心態的表現。

　毫無疑問的，近幾年來，華府在這方面所獲甚富，對北京之思想路線有相當的掌握。華府方面所得到的一個最重要的結論是，北京對台灣問題的處理將絕不會遲疑，也不會手軟。甚而北京因內部之情勢可以「將不計後果」。台灣何時跨出獨步，北京即在何時動武。最近美國以軍人出身的駐華大使，在向美國國會呼籲「別無故將北京當作敵人」，此之謂也。日前新加坡總理吳作棟路過香港時向傳媒所放之話，亦表明北京這種決心之另一旁證。

　既然如此，試問北京何以此時此刻作出對台政策如此明確的決定呢？其實理由十分簡單。首先，近年來藉著美中雙方的頻繁交往，美國故對北京之虛實、動向、決心、佈置、方針等各方面皆有了充分的掌握。反過來，同樣的，北京對美方之動態、虛實、決心等等，也有了充份的瞭解。而北京對華府所得到的結論是──華府絕沒有決心為台灣問題來向北京攤牌──發動一個可能演變成世界大戰的衝突。相反的只有北京口口聲聲發出威脅，說為了主權，為了領土完整，準備打一場三種不同層次的高科戰爭。然而這並不是說，到時候，美國的反應不會有任何改變，就如韓戰即是一個最好的實例，不過當時所具有的其他因素，也是不可忽略的。

　其次是冷戰結束後，美國已無須聯華制蘇了，所以轉過來，盡量慫恿台灣，扶植台灣，鼓勵台獨以制華。其方法是背棄《八一七公報》所聲明之原則，向台灣大量提供先進武器。北京雖一再抗議，華府則一再強調《台灣關係法》。同時否認鼓勵台獨，並稱美國對台海政策是「故意的模糊政策」，所以沒有支持那一方。而李登輝口中從未承認他所走的是台獨路線，但是他的一舉一動皆是有策劃的走向十九世紀歐洲建立近代民族國家的腳步。從台灣人不是中國人、台灣話不是中國話，到更改歷史，強調台灣特有的文化，再從台灣有其主權的政治實體，直到提出兩國論，完成台灣國一切的條件。北京起初是無可奈何，終於其忍耐被推到臨界點。為美國的現行對華政策──只有一個中國──製造了麻煩。

　再者，自李登輝棄連保扁，送阿扁承繼其總統寶座之後，情形就完全兩樣了。阿扁不僅是擁有台獨黨綱之民進黨黨員，也是多次公開大喊台灣獨立萬歲的候選人。因此今後設若美國繼續支持台灣，豈不是難以逃避支持台灣獨立的帽子了嗎？所以阿扁當選之後，華府派出多個使節，督促阿扁盡快宣告一中原則以配合美國的利益。阿扁雖一再降低聲調，說明他的三不政策，然北京不為所動，仍聲稱要「聽其言、觀其行」。而身為四星上將的駐北京大使還替北京說話，指這是最明智的態度，但事實上尚未滿足北京的要求。田弘茂 陳必照：北京眼中極獨份子

　在這樣的背景下，新政府發表田弘茂出長外交，陳必照出任國防部文職副部長，可謂新閣中兩個最重要的位置。田、陳究竟是何許人呢？二人既非台大亦非政大畢業生，二人皆東海早班之高材生，美國一流大學的博士，六十開外，皆李登輝時代最高決策謀士。同時，此二人為北京所熟知人物。田在八○年代多次參加北京舉辦的兩岸關係討論會，陳更是七○年代初期最早為周恩來接見的華裔美籍學人之一。陳是彭明敏榮歸故里時的保鑣之一，田則是主要幕後策劃人。田、陳與台灣的長老教會也有極親密的關係。所以北京將二人定之為「極獨」份子。二人之入閣無疑問的是李登輝之意見，絕非唐飛之選擇也。

　在田弘茂發表為外交部長後第一次重要的公開講話，內容有些什麼呢？據我所見到的包括下列三點：一、陳總統的發言對北京已作了過多的讓步。二、陳怎麼可能隔夜間從一個主張台獨的馬上變成一個主張統一的人呢？三、田公開要求美國即刻制止中共在沿海部署攻擊台灣的飛彈。並告訴美國北京是個「尊敬強權」的政府。

　這一段話向吾人說明新政府的政策走向會有些什麼特點呢？一是更加走向獨立。二是全盤仰仗美國的保護。若真如此，外交部應改為美國事務部。今日台灣新閣外交之第一個大前提需先決定的是「能否靠自己擺脫一個中國的原則」？若目前自己辦不到，就得先爭取時間，若是完全依靠美國，別說今年買不到神盾級驅逐艦，明年也不一定會被納入戰區導彈防禦系統。為什麼？前面已經說過，北京早已向華府表明，為了台灣問題北京已有向美國攤牌之決心。

　對華府而言，美國雖有七千枚洲際核飛彈，設若中共有一枚可襲擊美國本土，美國在飛彈防禦系統未能完成前是不願作任何冒險的。何況對中共之核彈頭的估計有二十枚，也有二百六十四枚的，而美國的防禦系統最樂觀的也得在二○○五年完成。換言之，對阿扁的第一任內就無所補益了。

　尤有進者，自美國向中共廢棄了《八一七公報》之原則，向台灣大量提供先進武器之後，北京一面多方抗議，同時亦另行設法相應之道。且是以其人之道還治於其人。近年來，不是常聞美國抗議中共將核武技術與飛彈技術提供與美國對立之回教國家嗎？如伊朗、伊拉克、巴基斯坦。最近又有報載的利比亞，使得以色列雖在華府大壓力下仍得向北京出售預警機，即是一例。這也是何以今後美國在台灣問題上有時不得不與北京妥協之原因所在。換言之，台北的大陸政策是絕對不能完全依賴華府的幾家公關公司之活動的！

　此外，中共尚有北朝鮮牌、東南亞牌、第三世界牌、貿易牌、台資牌等。誰說美國不懂「強權外交」？真需田部長來提醒嗎？田部長一定還記得美國除了強權外交之外，還有利益外交，即只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朋友！這就是何以美國不會在任何情況下皆去忽視北京！何況北京還可以打合縱連橫牌呢？中共與俄羅斯與烏克蘭，不皆愈走愈近？相互間仍有不少轉圜之餘地。歐洲除了英國，無論是德、法、義每一個國家都未必甘心臣服於美國之下。

　二戰後的歐陸國家，一直想要擺脫美國的桎梏。共同市場與歐聯組織之發展即明證也。自蘇聯威脅解除後，歐洲各國更無理由唯美國馬首是瞻。四月中日內瓦人權會上，美國指責中共人權議案，未得幾國支持而挫敗，又一例證也。所以美國之對台之態度與對華之政策必須保持某個程度的靈活性，來為美國的利益效勞。

　由上所言，可見田部長提醒華府「北京尊重強權」一節，可能是多餘的。同時田部長要求華府去制止北京在沿海佈置攻台飛彈，豈不為北京製造機會去叫華府遵行《八一七公報》中之允諾嗎？台灣只能為美國的利益存在

　事實上，柯林頓對台海問題宣稱的模糊政策，時而也用來對付台灣的。近十年來，台美間，豈不經常有學術界或思想庫成員間之有關美台陸三邊關係與政策之研討會嗎？李登輝時代之台方高手包括田弘茂、高英茂等專家。記得高英茂在一次會中要求美國將台灣納入美國之警報系統，即何時台海發出警報，何時夏威夷也同時拉警報。這點顯然美國尚未答應。

　另一次台美思想庫研究人員在華府舉行討論，田弘茂毫無遮掩的提出一個問題：設若台灣宣佈獨立，美國將如何處理？會場當中台北的至友，最反中共的李潔明直截了當的回答說一、：「我若知道也不會告訴你。」二、「設若我知道台灣將宣佈獨立，我會盡我一切的力量去制止台灣宣告獨立。」相信田部長對此迄今記憶猶新罷！幾年來，或許已時過境遷，但是李潔明的回答所包含的一個原則，是台北絕不能疏忽的。

　簡單的說，即使是美國願意保護台灣，甚而台灣願意做美國的第五十一州，美國也不會讓台灣牽著鼻子走的。台灣雖能充當美國利益的工具，只能為美國的利益而存在。美國絕不會不惜代價來保衛台灣的。越南經驗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關於這一點，在台灣的朋友們應當從蔣介石的對美政策的原則中去尋找可用之原則。一廂情願是不能做朋友的。事實上，阿扁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先來保證台灣的安全。台灣已有學者有此同感。

　第一、阿扁已經說過他要做全民的總統，全民的利益是高過自己和黨派的利益。循此邏輯，阿扁何不即刻退出民進黨，也無須麻煩民進黨修改黨章。就可與台獨脫離關係了。

　第二、阿扁早已宣佈自己是中華民國的第十任總統，何不順水推舟宣佈他會遵行中華民國的憲法，此憲法中所說明的中國只有一個，而且台灣是中國國土的一部分，故無須特別去改口，從台灣獨立萬歲改為中國統一萬歲。故也不會再有田部長所說之困難。何況總統就職時的宣誓中本應包括遵行憲法和保護憲法。

　第三、台北早有人提出，陳總統應繼續李總統的政策，即遵照《國統綱領》，故可宣佈願與北京磋商如何進入《國統綱領》之第二進程，特別是三通之執行。

　做到以上三點，無論是聽其言、觀其行，北京皆無所藉口了。台灣人也可即刻保證今後的和平發展。陳總統也可以把台灣真正建成中國的一個民主模範來把整個中國帶進民主的新世紀。說不定十年後，阿扁已可以成為民進黨的全中國的大總統候選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