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身無二慮,盡公不顧私

勉馬英九回任黨主席和國民黨的改革


二○○五年,馬英九初次當選黨主席,我們曾經勉勵他說:「對馬英九個人,我們也期望他能『再接再厲,登峰造極』,能領導國民黨贏取○八年的總統大選,重建遭李登輝、陳水扁破壞的台灣政治、經濟、社會的秩序,實現兩岸中國人的和平、合作與團結。進而若能促成中國和平統一,實現二十一世紀中華民族的復興,則馬英九不但是國民黨的中興之主,是恢復台灣歷史正常的政治領袖,也必成為復興中華的民族英雄。大丈夫當如是也,然千里之行始於跬步,馬英九其勉之哉!」

但,好事多磨,馬英九在主席任內(二○○七年),竟因「特別費」被誣陷遭起訴,還來不及改革國民黨就被迫辭去黨主席而直接宣佈競選總統,我們也鼓勵他說:「好事可以變壞事,壞事也可以變好事。老子有云:『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特別費案』起訴,已把馬英九和國民黨逼到了『死地』,但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後生。』只要馬英九能更堅強,國民黨能更團結,喁喁望治的台灣人民能更努力,『死地』就是活路,又何懼之有?」

馬英九一面對付司法的誣陷,一面應付詭譎多變的選戰,經過艱苦奮鬥,終於在二○○八年總統大選中,贏得了勝利,奪回了國民黨失去八年的政權,扳回了李扁政權二十年的台獨路線。我們也期望他能「英九中興」,創造兩岸的和解,及振興台灣的經濟,而言:

「馬英九是國民黨的孤臣孽子,當知孤臣孽子是『其操心也危,其慮患也深』(《孟子.盡心上》)的道理。環顧全球,自上世紀各國威權體制瓦解後,無一政黨能重掌政權,台灣的馬英九國民黨當為異數。在中國的歷史上,政權失而復得的也只有少康中興和光武中興。馬英九和國民黨在台灣是否能有中興,現在台灣人民已經把台灣政權和前途交付給馬英九國民黨,馬英九國民黨要如何不負台灣人之所托,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去年五月二十日,馬英九就職後,就連續遭遇到國際石油價格飆漲,國際金融海嘯和「八八水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簡直應接不暇。除了國際經濟因素和天然災害外,提名的考試委員和監察委員人選,竟然在國民黨佔優勢多數的立法院被「噹」下來。新的馬政府在立法院內除了要應付反對黨外,還得要招架執政黨的炮火。立法院的執政黨甚至附合反對黨,要求兩岸預備要簽署的ECFA提到立法院先審查。

災害發生,民怨必起,在「八八水災」期間,沒有立法委員,也沒有中央黨部站出來替馬政府疏導民怨,馬英九的民意支持度跌到了谷底,劉兆玄內閣被迫下台。

究其原因當來自於黨政不能一致。內閣制國家,以國會多數黨或政黨聯盟的領袖為總理,政府政策即黨的政策。美國是總統制,黨只是選舉機器,選舉完畢黨即隱退,也不必須「黨政磨合」。但台灣的國會議員,是由政黨提名,向政黨負責,總統沒有提名權,國會議員也不接受總統的節制。故而形成一個馬政府在國會竟有二個反對黨的的怪現象。要解決這個權力結構的邏輯問題,唯有總統兼黨主席,黨政一致,才能減少內部的摩擦。

馬英九兼任黨主席之後,就掌有立委和縣市長及各級民意代表的提名權,也有指揮黨機器的權力,政府政策的宣導才不致陷入孤立和單薄。

在中國歷史上,雖有「少康中興」和「光武中興」,使得政權失而復得,但「少康中興」和「光武中興」都是新人新政。其他的朝代,一旦失去政權,都是一去不回。其實道理也很簡單,政權是由人組織構成的。這一批人如能獲得人民的支持,又如何會失去中央政權,失去了政權資源,又如何有能力恢復政權?夏失去政權後,少康體悟到「民為邦本,本固邦寧」才得以中興的。

二千年總統大選,國民黨失去政權有二個主要的原因,一是黨的分裂,一是貪污腐敗。

黨的分裂來自李登輝的挑撥「族群鬥爭」和兩岸關係,自居「本土化」,而以傳統國民黨為「外來政權」。李登輝提名的連戰和傳統國民黨支持的宋楚瑜兩虎相鬥。雖國民黨的社會基礎依然雄厚,連、宋得票總數還能超過陳水扁,但卻讓陳水扁漁翁得利。二○○四年,雖連宋聯手,但仍不敵擁有政權資源的陳水扁和「兩顆子彈」,而敗下陣來。

貪污腐敗,本是權力的特性,「權力使人腐敗,絕對的權力使人絕對腐敗」。李登輝為了鬥爭傳統國民黨勢力,挑撥島內「族群鬥爭」,並改變維持現狀的「一個中國」政策,激起中共的敵意升高,而把堅守「一個中國」的國民黨舊勢力打成「敵我矛盾」。另外,又起用地方政治派系,「以地方包圍中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一時間賄選橫行,有被槍殺的縣長,有用槍殺人的議長。法務部長馬英九竟因雷厲風行的查察賄選而下台。賄選是為投資,將本求利,故而賄賂橫行,官商勾結,利益輸送,伍澤元、王玉雲、陳由豪,……甚至李登輝的大掌櫃劉泰英、「小李子」蘇志誠,逃亡的逃亡,入獄的入獄。李登輝本人僅以身免,何時東窗事發,尚不得而知。這樣的「黑金政治」,能不被人民唾棄嗎?

國民黨失去中央政權,失去權力,也失去貪污腐敗的機會,但一些地方派系仍在各地盤根錯節,忽藍忽綠。

馬英九的當選除了他自己清廉的形象,和團結後的國民黨的支持外,主要的原因還是陳水扁政府的貪腐和惡化兩岸關係。正是「亡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亡秦者,秦也,非六國也。」

民進黨執政八年,國民黨政務官的人才斷層,馬英九上台,只能挑選一些李登輝時代比較形象清廉的政務官,和延攬一些非國民黨的社運人士和學者入閣,或提名為考試委員和監察委員,而又遭受到黨內的反彈,認為奪回政權後,應該論功行賞,肥水豈可落入外人田。這一部分,馬英九以其總統的權力,還是堅持了下來。但黨的改革還是無從著手。

這屆國民黨立委已有三位因賄選判刑確定而取消立委資格,尚有數位經起訴還在訴訟中的案子。二位立委補選,馬英九堅持不向地方派繫妥協,國民黨提名者均遭敗選。故傳出「寧缺勿濫」之說。

後又傳出連國民黨中常委的選舉賄選橫行,禮物滿天飛,開鍘了兩個證據確實者,其他則「事出有因,查無實據」,這樣的中常委能不辭職,從新補選嗎?

老實說,有地方選舉必有地方派系,就如有民主選舉必有政黨政治。但地方派系不能不接受黨的節制,更不能以政治權力掩護非法的利益輸送。然從李登輝以來,放縱地方派系,不擇手段甚至黑白不分,致使選舉成為黑道漂白的機器。如果,馬英九不能改革國民黨,不能改革地方派系,「英九中興」必淪為「黑金復辟」。

但改革不同於革命,革命是推翻舊勢力,改革是改造舊勢力,是舊勢力的自我更新。在中國古今的歷史上有三個類型的改革。

一是商鞅在秦,改革成功,但身死車裂。《史記‧商君列傳》載:商君變法「行之十年,秦民大說,道不拾遺,山無盜賊,家給人足。民勇於公戰,怯於私鬥,鄉邑大治」,但「宗室貴戚多怨望者」,「卒受惡名於秦」。孝公歿,宗室貴戚反撲,遭車裂而死。但商君雖死,商君之法未變,至秦始皇而統一天下,後又漢襲秦制,而建立了領先世界文化二千多年的法治專制,不可謂之不成功。故漢劉向《新序》贊商君曰「極身無二慮,盡公不顧私」。

二是王安石改革失敗,而身敗名裂。王安石變法有青苗法、農田水利法等,即政府貸款農民耕作和灌溉,朝中大臣多反對。有言,農民拿了錢會去喝酒;有言,現在農民沒錢向富人借,故富人富之,沒富人了,將來農民向誰借錢。有宰相文彥博與宋神宗對話,李燾《續資治通鑒長篇》載之云:「彥博又言:『祖宗法制具在,不須更張以失人心。』上曰:『更張法制於士大夫誠多不悅,然於百姓何所不便?』彥博曰:『為與士大夫治天下,非與百姓治天下也。』」故王安石變法失敗,未能挽回宋的頹勢。

士大夫來自地主階級,王安石變法實因觸犯了地主階級的既得利益而失敗。「康梁變法」的失敗,亦此一類型也。

三是鄧小平改革成功,而功成名就。鄧小平的政治生涯三上三下,一九七六年「粉碎四人幫」後,華國鋒猶提出「二個凡是」,鄧小平雖得以解放,然在街上遇路人還高呼:「繼續批鄧!」後來恢復工作,才漸漸的排除「四人幫」餘孽和華國鋒等人,至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召開十一屆三中全會,提出「改革開放」。一九八九年雖遭美國「和平演變」而有「六四事件」,然猶堅持「改革開放」,但也以「穩定壓倒一切」,而有今日中國的成就。

鄧小平改革的成功主要基於二個因素,一是運用舊勢力逐漸排除和轉化舊勢力。一是樹立新的核心價值,提出「實踐檢驗真理」、「摸著石頭過河」、「貧窮不是社會主義」等一系列的論述。對造成文革「十年浩劫」的毛澤東仍公正的給予「三七開」和應有的尊重。

國民黨的地方派系是舊勢力,如何運用舊勢力排除和轉化舊勢力,除了恩威並濟外,還必須樹立新的核心價值,把地方派系納入新核心價值之中而節制之,使之成為國民黨的社會基礎。

從今年的縣市長選舉,明年的直轄市長選舉和立委選舉,到總統大選,這一連串的選舉當是馬英九改革路線一次又一次的考驗,也是台灣向下沉淪或向上提升的關鍵。

我們期待馬英九是一個「極身無二慮,盡公不顧私」的改革家,但必須是一個成功的改革家,而不是一個失敗的改革家;但也必須是鄧小平,而不是商鞅。只有改革成功,才能穩定國民黨政權,才能維持馬英九的兩岸和解政策,才能找到台灣經濟的活路,才能樹立中國人民主政治的典範。民主是以「數人頭代替打破人頭」,但不是「以貪腐代替專制」,這樣才能積累未來兩岸和平統一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