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同異 合東西

李慎之


李慎之先生,前中國社會科學院副院長,一向風骨凜然,頗受大陸知識份子尊崇。退休後,作品較多,本刊曾發表李先生記馮友蘭、記陳寅恪和吳宓二文。本文為李先生參加今年元月在福建泉州召開的「東亞地區經濟與文化互動國際討論會」之發言稿。文中區別東西文化之異同,並指出未來中國文化發展必為「合東西」之所長。文中說到中國的重振靠的「不是更新再生的中國文化而是靠來自西方的一種哲學,一種意識型態」,故作者期望於「中國文化首先是中國哲學會在下一個世紀有一個大的發展」;亦有深意焉,發人省思。小標題為編者所加。-編者

自從「21世紀是亞太世紀」的說法流行以來,東方文化將在21世紀居於主宰或領導地位的言論也開始流行起來了。它可能起源於日本。五年前我曾應邀赴東京主持過一次「東亞知識人會議」,就聽到過彼邦名流的這種說法。近年來,它似乎也已引起中國人的共鳴。對我們亞洲人來說,聽到這類的話,是都會感到心頭發熱,臉上有光的。但是作為一個研究中國哲學的學生,卻又不能不對此作一番考察。

漢字文化區或筷子文化區

首先是,所謂東方與西方文化究竟何所指,就很難弄清楚。西方文化比較好說,大概指的是希臘羅馬的傳統加上後來整合進去的基督教傳統,又經過文藝復興、宗教改革與啟蒙運動而在近幾百年來大盛於西歐北美的文化系統。現在的西方國家學校中,大抵有「西方文化要義」這麼一門功課,大體上就算可以概括了。對我們中國人來說,感受最深的應當就是其實證的、邏輯的科學精神及其技術成果,然後才是市場經濟和民主政治。至於東方文化是什麼卻似乎不大好說。如果以亞洲為東方,歐洲為西方,則基督教即起源於亞洲,可是它卻盛於歐洲。也有人以阿拉伯文化、印度文化、中國文化合在一起都算作東方文化的,這三者差別懸殊,除了以西歐人自以為居於天下之中的地理觀念來劃分外,實在無法歸為一類。單以阿拉伯文化被等同於伊斯蘭文化這一點而言,伊斯蘭教本來就衍生自被視為西方文化的猶太教與基督教,要分清東西,大非易事。另外,從本源言,印度人與歐洲人同種同文,其文化與希臘、波斯的文化有親緣關係,而與中國人、日本人的淵源卻要淺得多。要把印度文化同歐洲拉開而與中國、日本捏在一起,也只能是一筆糊塗賬。

分析我所聽說的東西文化盛衰論的主張,可以比較有把握地猜測:所謂東方文化主要是,或者實質上是指中國文化。中國人口占世界五分之一,地域占東亞大陸的主要部分,其文化一向以統一性與連續性為世人所艷稱,而且幾千年來一直向周邊地區幅射,迄今有漢字文化區(或筷子文化區)之稱。研究中國文化與西方文化之異同,往長裡說,有四百多年的歷史;往短裡說,也有一百多年的歷史。它確實是漢字文化區各國人民共同關心的課題。因此,把東西文化盛衰論縮小為中西文化隆替說來研究,雖然不能包舉全球,也已有足夠的普遍意義與現實意義了。(事實上,在這個世界上,還很難找到能兼通西方文化、伊斯蘭文化、印度文化、中國文化來作比較研究的人。即使有,如果不把美洲印第安文化、太平洋島嶼文化、與黑非洲文化包括進來,也還算不上是全球性的研究,難免遭到在當今世界上越來越得勢行時的多元文化論者的嚴厲譴責。)

天人合一與天人相分

除了東西文化的範圍而外,還有一個內涵問題。日本學者的說法是:西方文化的特徵是「要素還原論」和「分析相加論」,這種認知的方法已經走到了盡頭,今後應該走全體主義的道路,而這正是東方文化的優越之處。在中國學者方面,我見到的說法是:西方的學問是分析得來的,東方的學問是綜合得來的。現在分析之技已窮,綜合之道應盛,因此得出結論:「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東方文化將代西方文化而興。

再推敲一下,不論是分析還是綜合,也不論是深察細部還是通觀全局,都是人類認識世界和認識自己必用的方法。在這方面,東方人與西方人沒有,也不可能有什麼原則區別。一般來說,綜合與分析既不能分割,也不能對立。至於仔細研究綜合與分析的差別,似乎還只有西方人下過那麼大的功夫,例如康德就是一個,而且恰恰就是這個西方人特別強調「綜合比分析更為重要,更為根本」。再說,正是希臘的亞里斯多德早在二千三百年前就道出了「全體大於部份的總和」這種聽起來簡直是充滿了「東方式智慧」的話。這樣看來,以綜合、分析來區別東西文化似乎也並不能搔到癢處。

因為看不到比較系統、精確的論述,我只好以自己的意思來推測這東西異同興衰的論據。看來還是以「天人合一」看作東方文化的源頭以「天人相分」看作西方文化的源頭比較合乎成說。當然,上面已經說過,這裡的所謂「東方」指的僅僅是中國,不過,百多年中國人和其他漢字文化區的人對此並不細加區分,也就不妨馬馬虎虎了。

從「天人合一」入手理解中國文化並不缺乏根據。中國人歷來相信「天地與我同根,萬物與我一體」,「乾稱父,坤稱母……民,吾同胞,物,吾與也」。哲學上是如此,直到典章文物,藝事美術也都體現這一精神。至於西方人,很難說熱心探索宇宙奧秘的古希臘哲人就一點沒有「天人合一」、「神我同源」的思想,但是自從羅馬人皈依了基督教以後,就確實在神與人、人和自然之間劃了一個界限,而使人的精力更多地表現在向外探索上。因此,當歐洲人航海東來與亞洲人相遇的時候,隨身帶來的自然科學就與中國人的性理之學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來自西方的一種意識型態

中國文化與西方文化相遇的歷史是一部複雜曲折的歷史。開頭兩百年的情況大體上是,中國自命為天朝上國而視西洋為蠻夷之邦,並不把它放在眼裡。雖然西人一來就積極傳教,而且也很吸引了一些信徒,但大多在社會下層,並沒有在根本上影響到中國的政教(用現代話也可以叫「意識型態」)。在中國的朝廷看來,西洋人不過會測天文,算曆法,做自鳴鐘和「西洋水法」,有些奇技淫巧可資利用而已。倒是西洋的傳教士把中國的哲學文化看得相當高,認真地介紹了一些經典到歐洲去。在那裡又引起了當地的一幫革新派出於「東為西用」、「托華改制」的目的而大加渲染,還引起了一陣未必也不必名實相符的「轟動效應」。可是以後兩百年的情況就不同了。特別是1840年的鴉片戰爭,歐洲人以火輪快艇、洋槍洋炮打開了中國的大門以後,中國人在賠款割地、喪權辱國之餘對自己的傳統文化產生了自卑心理,崇洋媚外之風瀰漫上下,百年不已,成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傷心史。轉機發生在半個世紀以前。當時中國人打敗了西洋和東洋的帝國主義,重新直起了腰來。但是極其奇怪的是,中國文化卻並沒有因此而揚眉吐氣。中國重振雄風靠的不是更新再生的中國文化而是靠得來自西方的一種哲學,一種意識型態。而在這種意識型態的主導下,中國傳統文化連同西洋傳統文化一起,不分青紅皂白,統統被稱為「四舊」而成為革命的對象,被認為若不予以徹底破除中國就無法前進的障礙。為了要與「傳統的所有制關係」與「傳統的觀念」實現「兩個徹底決裂」,它受到了人類歷史上最為猖狂的攻擊,但是,文化大革命結束不過十來年,中國已經有人在呼喚東方文化將代西方文化而興,這不能不說是文化大革命的發動者始料所不及的。

我是一個一直做著「中國文藝復興之夢」的人。我希望而且相信,中國文化首先是中國哲學會在下一個世紀有一個大的發展。不過我認為要做到這一點,中國文化自己必須要下一番去腐生新、推陳出新的工夫,要能吸收其他文化的長處,首先是要能包容、消化、以至超越與自己對立了這麼些年的西方文化。

偏重實用而不究虛理

所謂民族文化,無非是一個民族在其存在過程中發展出來的一種認知世界與改造世界的方式與成果。因此,各個民族由於其起源的不同與環境的不同而各有各的文化是自然的事情;也因此,各種文化各有其存在的價值。事實上,不但是廣義的文化,連任何一種語言也都是人的一種認知和溝通的特殊手段。世界上當初每增加一種語言,現在每消失一種語言,也就是人類增加或者消失了一種認知和溝通的手段。

不過,雖然各種文化各有自己的價值,卻並不是不可比較、無分優劣的。比如西方人就自己說,如果他們墨守拉丁人的記數方法而不接受阿拉伯人的數字符號的話,也許他們的數學就不可能發展到今天這樣的程度。不過,人類的各種文化系統,有的長於此而短於彼,有的短於此而長於彼,很難說那一種就絕對地、全面地優於或劣於其他文化系統。事實上,即使是被我們斷然認為低於人類的動物甚至植物也各有其感知世界、交通宇宙的獨特方式,其中有一些是我們確知為人類所萬萬不能及的。人類之所以可以認為自己比它們高明,主要是因為我們有一個其官在思的「心」,有進行理性思維的能力。人類利用這種思維能力可以製造各種工具,以至建立所謂「仿生學」,以間接取得其他生物所有而我們沒有的能力。既然如此,被分隔於各種社會的、民族的、文化的、地理的疆界之內的人類也就更有必要彼此交流學習,以期有所進步,有所提高了。

作為中國文化之本的中國哲學從「天人合一」出發,把整個宇宙看成一個有機體,使人在大化流行、生生不已的生命之流中安身立命。這是一種完全擺脫了神話與迷信的哲學,一種完全與當代的廣義進化論相契合的哲學。正是這種哲學引起西方科學家的驚歎,被認為是神奇的「東方神秘主義」。但是,我們的先人是通過冥想、參悟、親證而達到這樣「極高明」的境界的,中國並沒有經過足夠細密的驗證與推理的過程。

所以梁漱溟先生在本世紀初就判定中國哲學是「早熟的哲學」,這實在是了不起的真知灼見。既然是「早熟的哲學」,就正如「早熟的人」一樣,缺少了一個充分發育的階段,理性並沒有完全展開就達到了悟性。正因為如此,中國哲學也就沒有能為科學的發展開闢道路。雖然聰明的中國古人曾經有過許多可貴的發明創造,中國的技術曾經在世界上長期處於領先地位,卻並沒有開創出體大思精的科學理論體系來。陳寅恪先生以為中國人「偏重實用而不究虛理」,可謂是一針見血之談。

理性思維的光芒沒有照徹

正如早熟的人可以通過後天的營養與鍛練補足先天的欠缺一樣,早熟的哲學和文化也可以通過「拿來主義」與自我努力而補足自己的欠缺。有幾千年文明史的中國在不足百年的時間內已經學會了從製造火車輪船到核彈導彈的技藝,我們引為同道的東鄰日本則經過百多年的努力已經在科學技術的許多方面駸駸然欲駕西方而上之。這都是可以使我們感到揚眉吐氣的事。但是,也要看到「重實用」本來是我們的傳統,「究虛理」卻是我們的弱點。制「器」易而學「道」難,我們要掌握人家整套的科學思維方式,還得繼續不斷地努力。現在可以預言的是:大不了再花上一個世紀,這是一定可以做到的。因為,中國哲學的核心在「仁」與「誠」,本來講的是「窮理盡性」,「盡心知天」。不過過去一直只把工夫用在砥礪道德上,現在把工夫也用到窮究自然上來,是沒有多大障礙,也沒有多大困難的。過去一百年向西方學習的經驗已經完全證明了這一點。

當然,我們中國人還應該對自己提出更高的要求,要求自己對世界文化作出超越於當今西方文化的貢獻。這在道理上是當然的,因為它出於人類力求知天、同天的本性。不但我們要這樣做,西方人、南方人、北方人也都要這樣做。問題只在於我們還得努力,而且首先得虛心。

中國人常常說,別人也常常說「中國人聰明」。這很可能是事實。但是,中國人到底是怎麼聰明法?為什麼會這樣聰明?我們是怎樣應用這種聰明的?又怎麼能把這種聰明與別人分享?在我們能把這些問題以世界上任何民族都能接受、理解的語言、符號、邏輯系統表達清楚以前,這種「聰明」是很難成為對世界文化的貢獻的。不論當代西方的科學家如何因為發現了最新的宇宙發生論與生命起源論而傾倒於老子所說的「有生於無」;也不論他們如何從濕婆神永恆的舞蹈中悟到存在著「振動宇宙」的可能;也不論他們在探索到「至大無外」與「至小無內」的時候,因為感到古典物理學的概念與定義歸於失效而驚歎「東方神秘主義」的玄妙;他們要把自己的研究工作繼續下去,還得靠他們自己的那套科學方法。事實上,就科學而言,當代的系統論、混沌論……已遠超出所謂「東方神秘主義」之上。而且,說到底,神秘主義之所以為神秘主義正是因為理性思維的光芒還沒有照徹。

中國人追求的從來是「和」

中國哲學的悟性是極其可貴的。它教導人們立誠推仁,「一點真疑不間斷,打破砂鍋問到底」,以「明心見性」達到「上下與天地同流」的境界,也確實是「極高明」的。但是,中國哲學還要求人能「贊天地之化育」,而其前提是「盡人之性」與「盡物之性」,這可是一個遠遠要繁難得多,複雜得多的任務。「善未易察,理未易明」,要察要明,就非得努力研究西方人叫做「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的學問不可。光講「第一義不可說」或者「悟後六經無一字」,雖然可以啟發少數利根上智,卻無法使多數人明白人在宇宙中的位置與作用,只有通過由自然科學發展出來的廣義進化論才能做到這一點。就社會科學而言,僅僅把社會看成是「天之生民久矣,一治一亂」,或者「君臣、父子、兄弟、夫婦,始則終,終則始,與天地同理,與萬世同久」,也是不夠的。中國人歷來講「通經致用」,但是今天的經已決不可能,也不應該是「堯典禹謨」、「儀禮周官」、「公羊谷梁」……了,而是非得窮研現代的經濟學、政治學、社會學……不可了。拿眼前的例子來說,為什麼搞人民公社就會搞到餓飯、死人,而搞市場經濟卻很快就能由溫飽而奔小康,這中間的道理,都不是不學經濟學就能明白的。因此無論哪一門學問,中國人都還大有向別人學習的餘地。可以相信,在學到學透以後,中國人應當能夠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對世界作出自己更大的貢獻。

從又一個方面說,中國哲學的精神是「和」而不是「爭」。雖然實際上文化流行的過程中不可能沒有競爭以至廝殺,但是中國人從來追求的是「和」,而且總是從「爭」中看到「和」。因此,就是到了中國文化確實足以領袖群倫的那一天,它也只能是促進世界上各個民族、各種文化互相包容,互相吸收,互相學習,以求得共同超越,而不會是因為受了一百年「西風壓倒東風」的氣非要再來個「東風壓倒西風」不可。只有「世界大同」、「天下為公」才是中國文化的真精神。

人者,天地之心也

不要僅僅看到今天的世界上還充滿了對抗與爭奪、征戰與殺戮,事實上,人類已經到了全球化的時代,各種文化的融和已經在開始了。根據現在已有的各種知識推斷,人這個物種應該是起於同一個源頭的,但是在以後若干萬年的過程中卻由於求生存而散佈到地球上各個角落,一群一群地在相互隔離的情況下發展自己的文化。這種情況大概就是《莊子.天下篇》所說的,「道術已為天下裂」了。但是它卻並不就是「往而不返,必不合矣。」隨著交通能力的進步和生存條件的改善,分散的人群又慢慢地會合起來了。到距今整整五百年以前哥倫布發現新大陸的時候,各地的人類總算又互相知道了彼此的存在,但是交往的程度仍然只能是慢慢增加。一直到五百年以後的今天,我們才可以認真地說,全球化的時代開始了。人員、物資、能量、信息現在是在全球範圍內交流,規模越來越大,速度越來越快,這樣的交流必然要帶來各個民族與各種文化之間的衝突與融和。所以,裂了的道術還是要合的。錢鍾書先生說「東海西海,心理攸同;南學北學,道術未裂」。這才是通人之言,見道之論。

如果我們相信當代自然科學所已達到的宇宙發生論與生命起源論,相信這個宇宙已經有150億年的歷史,再如果我們把這150億年濃縮為相當於地球上一年的365天,那我們就可以看到,人類的出現是在12月31日的下午10點30分,文化的出現是在此後最後十秒鐘之內的事情,人類的重新會合,並且作為一個整體而創造自己的歷史不但剛剛開始,而且以宇宙尺度而言還不足一秒鐘。中國哲學的最高信念是「人者天地之心也」,也就是說,人是秉承著神聖的使命而出現在宇宙中的,蝸牛角上的蠻觸之爭不過是過眼煙雲,創造今後萬代繼起之生命才是「大事因緣」。從上個世紀起,「中學為體,西學為用」還是「西學為體,中學為用」的問題,在中國爭得個不亦樂乎。其實從中國哲學來看,只有全人類的共性、全人類的發展才是真正的「體」。把這樣的觀點貢獻給未來的世界,才是中國傳統文化所可能作的最大的貢獻。

自己不能立,又誰能立之?

從長遠看,文化的特殊性(民族性、地區性)終究要融和到文化的普遍性(人類性、全球性)中,這就是所謂「現代化」。但是就當前來說,中國文化還有一項專屬於它的特殊任務,那就是在中國文化長期凋弊之後重建中國人的價值系統。這一百年來中國社會變動規模之巨大與程度之激烈可以說是人類史上空前的。人與人之間的許多關係今天處於失序狀態。舊的價值標準已經破壞而新的價值標準又還未建立。如何擺脫目前這種「上無道揆,下無法守」的狀態,是中國走向未來,走向世界的首要問題。儘管人類的價值標準本來應當有極大的共性,但是那是相當遙遠的將來的事情。任何民族的社會道德都要受到歷史背景和民族感情的制約,對於每一個個人來說,就是自己從小到大「社會化」的過程不能不受到鄰里鄉黨的良風美俗,往聖前賢的嘉言懿行的濡染薰陶。因此數典忘祖、求禮於野是不行的。十多億人民,如果自己不能立,又誰能立之?這是非得繼承中國傳統文化中最本源、最精華的東西不能為功的。中國人歷來還認為知識的東西必須以道德為根基。所以孔子說「知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這也是中國文化的一點真精神。我們如果能依靠中國傳統,結合當代學術,求得一點真知,使中國十多億人民人人能在道德上卓然自立,那就可以說已經給東方文化爭了氣了,也就可以說給目前這個道德普遍低落的世界作了很大的貢獻,而給東西方文化的融和共進打下了一個結實的基礎了。

1992年12月20日 完稿於北京協和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