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紀之交的回顧與展望:
中國百年來的奮鬥和發展

熊玠
(美國紐約大學政治學系終身教授)


世紀之交應有的認識

千禧年的到來,難免會令人問起它對世界的意義為何;對中華民族的意義又為何。欲探其究竟,我們必須先對自有國際社會以來每次世紀之交的不同意義,加以比較,得一個宏觀的認識。如此,方能對本次世紀之交(由20世紀轉入21世紀),窺得其中端倪,甚至洞悉其中契機。

現代國際社會始自17世紀。在1648年威斯發利亞會議達成的和平協定後,由若干新興主權國家形成的世界格局,代替了長期統治歐洲大陸的帝國勢力。故17世紀的號召,是國家主權至上,以及反帝國勢力的復辟。到了18世紀,那仍然主要存在於歐洲大陸的國際社會,因符合各國內部的需要,便以「君權神授」為國際的號召。一時也左右了國際政治的很多重要決策。殆至19世紀,因歐洲強權向外拓展殖民地的需要,於是「〔殖民〕帝國興建」乃成了新的號召。作為他們到其他地區(包括東亞)以船堅炮利魚肉他人之依據與藉口。國際上「弱肉強食」,「適者生存」之說,甚囂塵上。尤有甚者,西方人侵略了他人,還要說這是「白種人的天命」(White man's Burden)。好像被他們欺負與侵略的有色民族,還須要感激他們似的。英國及其他西方國家到中國來為非作歹,無法無天,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發生的。

再經過一個世紀之交,到了20世紀,上半個世紀仍然是弱肉強食;世界仍是以西方為中心。等到經過兩次大戰,西方勢力逐漸式微。尤其是二戰以後,由於已有足夠的非西方國家(包括亞非地區)興起,加以當時的蘇聯帶頭發動,所以在1960年聯合國大會通過了1514號決議案。從此民族自決乃成了世界上不可抗拒的號召。將原來聯合國憲章上僅列為一個「原則」的東西變成了一個須立即兌現的目標,更變成了一個全世界受西方壓迫各民族的「人權」。自後短短三十多年內,世界上所有的殖民地乃得紛紛掙脫殖民老爺的控制(香港與澳門也回歸了其原來的祖國)。20世紀末,世界上所有獨立國家的總數,是20世紀初的三倍。其道理即在此。這也間接證明了西方強權之沒落。

公元2000年,又是一次世紀之交。有鑒於冷戰早已結束,再加世界各國間相互依賴日深。全球化已不是口號或幻想,而已具雛形。所以,如果我們要推演下世紀可能的發展方向,我想不外乎是一個更密切的地球村與地緣經濟時代的到來。至於在這個新世紀國際上的號召是什麼,或者應該是什麼,我留在下面再交代,因為我認為這與中國在下世紀能起何等的作用有直接關係。故須在本文展望未來時再回來談此問題。

以下,我將根據這樣的脈絡與思路來回顧一下近百年來中國之命運,以及管窺未來。

近百年來中國的回顧

這裡所說的「百年」,實際是從鴉片戰爭(1842)以來中國飽受西方侵略為生存而奮鬥的辛酸歷程。正如以上所說,19世紀是一個西方殖民帝國拓展的時代。所以中國被西方的船堅炮利欺負,可說是「時不我予」,不僅是自己不爭氣而已耳。不過,我們除了責怪他人以外,仍須自我檢討。本來,自我檢討的美德,是中國文化的特點。這可從曾子的「吾日三省吾身」上得到旁證。其重要性,要跟其他文化(包括西方文化,印度文化,及中東文化等)相比較後,我們才能真正體會到它的難能可貴。

以自我檢討的心情來回顧近百多年來的中國,我們應該體會到:西方在19世紀中葉侵略中國時,正值滿清經過兩百多年極盛以後正進入衰退的週期。再加那在鴉片戰爭後不久發生的太平天國之亂(1850-1864),徹底影響了清廷治國的心態。最終導致了滿清的作繭自縛,以至滅亡。這點須要稍加解釋。

太平天國以反清反儒家傳統為鵠的。再以「天父,天兄」自我標榜。由於它能巧用漢人民族主義,故揭竿起義以來,一時風起雲湧,所向無敵。從南戰到北,八旗軍莫能御之。清廷岌岌可危之際,幸仗漢人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等儒將帶領了湘軍、淮軍一班子弟兵出師迎戰,始將洪楊所率部屬殲滅。至於曾,李、左諸公為何要挽救腐敗的滿清,而反與同是漢人的太平天國為敵,很多人甚為困惑不解,也常有微詞。殊不知曾、李、左諸公之所以如此做者,正因為太平天國以反儒家文化來標榜革新。相反地,清廷雖入關時是異族,但自登基稱號以來卻積極尊儒。所以,在尊儒的異族朝廷與反儒的漢人革命之間,他們選擇了擁護前者。也正是因為這樣微妙的關係,遂令嗣後清廷更要積極維持現狀(甚或加倍假借尊儒之名),拒絕革新;認為這樣才能為正統的中國人(漢人)所擁戴。殊不知,這樣做,由於拒絕革新,被新潮流遺棄日深,奠定了清朝的滅亡。故滿清王朝再勉強延續不到五十年,就無法撐下去,終被孫中山先生的國民革命推翻了。

我說這些,主要為了指出清廷在最緊要關頭拒絕改變,是有其政治私心考慮與苦衷的。絕不是如某些人那樣認為單純是受害於儒家文化的緣故。所以,儒家被人指責,等於背了黑鍋。如果我們體會到這一點(即清廷為何至死不變的真正原因),我們對儒家文化的歷史地位就會有一個新的認識。對於清代中國為何不能革新以抗衡西方侵略的真正道理,也會有一個再認知的可能了。

說起再認知,我希望我們能再考慮一個與文化有關的事實。在西方湧來中國不多久以前的清嘉慶年間(1776-1820),中國的製造業產量已高達全世界總生產量的33%。如果這個數據能夠代表國力的話,在任何一個西方國家,如有這樣的國力,一定會侵略他人無疑(譬如19世紀的英國),或者以其他方式稱霸(如美國在二戰以後的表現)。可是,中國並沒有因此而侵略他人或稱霸的紀錄。另外,在鴉片戰爭(1842)後,中國的國力竟然一落千丈,顯然跟西方國家(後來再加日本)對中國爭相欺凌搾取有關(當然,也跟太平天國及諸如捻匪、回亂等各地騷擾與動亂有關)。不過,這裡我想強調中國在它最強的時候(嘉慶年間即一例),竟然不欺負他人的這種現象,是很難為西方人所瞭解的。就是也因為這樣,所以在20世紀末的中國(大陸),由於改革開放國力大增;世界銀行且預測中國大陸在2020年時將是世界上第二大經濟體(僅次於美國),很多西方人常引以為患,而認為將造成對全世界的威脅。這是由於西方人(及日本人)的習性,只要他們有了權勢就非用於欺負他人不可。以這種心態來度君子之腹,是絕對無法瞭解中國人素來不以霸力服人的「王道」精神與理想的(周恩來曾一再表明中國強壯了絕不會稱霸。可見共產黨人也沒有超出這種信念)。

談起再認知,我們還可以注意一個問題,即辛亥革命成功之內在原因,以及這對後世的影響。一般論者,皆認為辛亥革命之成功,無外乎是孫中山先生國民革命運動歷次起義,喚起了全民的警覺。再加清廷的顢頇腐敗,故終於逃不過武昌起義的最後一擊,終至崩潰而壽終正寢。其實,從再認知的角度來看,這只是表面的現象。其真正因素,乃在清廷於百般挫折及窮途末路之際,決定在1908年廢除科舉,創立新學。其用意本是企圖以此來挽救清朝的厄運。孰料如此一來,反加速了滿清之滅亡。蓋因科舉一廢,全中國多少青年學子,十年寒窗的工夫,一夜之間,變成泡影。在走投絕望時,統統加入了孫中山先生的革命陣營。所以,三年後,滿清就滅亡了。

我想指出一點,即由於廢除科舉創立「新文化」,是在各方因受西方不斷壓迫而對朝廷極端不滿,導致清廷在百般無奈情況下也開始否定儒家文化傳統而發生的。所以縱使滿清推翻以後,儒家文化還是難以平反。何況民國初年有胡適一輩所發起的「打到孔家店」運動,甚得當時愛國有餘而對西方一知半解的年輕學子所擁戴。所以,儒家的黑鍋就永遠背下去了。正是在中國儒家文化如此被打下去,而新文化卻並未創立生根之際,中國發生了一個嚴重的文化與心靈真空狀態。也許由於如此,才讓很多中國知識份子,在新進口的共產主義裡找到了畫餅充飢的滿足。遂後乃有中國共產黨之興。所以,歷史的回顧,難免需要我們有勇氣承認「打到孔家店」運動,無意中為共產黨的興起以至最終奪權,起了鋪路的效應(據說胡適晚年自己也承認此點)。

也許因為這個緣故,儘管毛澤東言論中很難找到直接對孔老夫子嚴詞批評,但毛本人對於五四一代的新文化運動還是恭維備至的。也是因為如此,在1949年後,才有宵小之輩,借用毛澤東對儒家的曖昧態度,趁機對孔老夫子再多捅上幾刀。說起來,這都是自清末以來儒家背黑鍋歷史的延長,不足稀奇。稀奇的是1949以後,在大陸的中共政權,固然因其信奉馬列主義為圭臬,被台灣譏之為唾棄了中國文化。但是,在台灣呢,不但官方多年來已實際放棄了三民主義(譬如土地漲價而不歸公),而且近年來在小學已開始不教學生寫毛筆字。經國先生走後,居然在中小學逐漸開始不教中國歷史。這與英國人統治香港時不教學生中國地理何異。噫嘻!百多年來侵略中國的西方帝國主義,是已趕走了;而且其氣數亦告盡。可是中國自己文化的回返,須待何時呢?

展望21世紀的世界與中國

展望在新的一個世紀中之世界格局與中國的未來,是很複雜與艱巨的問題。本文僅想抓住幾個大趨勢,以期起得提綱挈領作用。首先,本人在1993年出版的一本書中〔註1〕,曾對未來的新國際秩序,預測有三大態勢,即(一)世界多元化,(二)核武嚇堵的必要減低,與(三)地緣經濟之興。事隔六年後,更覺這三個態勢表現得越來越更明顯。尤以地緣經濟為然。在地緣經濟時代,一個國家的經濟安全已逐漸蓋過其軍事安全。另外的表現,就是一國的經濟安全,已不是完全能取決於自己,而是與外在國際經濟的大環境休戚相關。這點,在1997下半年開始的亞太金融風暴中,已暴露無遺。

雖然如此,可是並不表示地緣經濟就完全代替了地緣政治。二者並存情形下,他們彼此間之比重,將因地區而異。先從地緣政治眼光來展望亞太地區的未來。如今能看出來的,21世紀的亞太地區,將有兩大特徵:第一,本地區將是由美國與中國所領導的兩極體系(bipolarity)。第二,在這兩極情況下,中美兩國間,因為一個是大陸強權,另一個是海洋強權,所以,論理不應該造成不可救藥的衝突局面。其中道理複雜,也有學理依據。本人有專文闡述〔註2〕,在此不贅。但,僅須要從地緣經濟來簡單扼要地分析一下21世紀的中國,在世界上新的格局裡,可能佔什麼地位。

很簡單地來說,中國近幾年來國內經濟發展突飛猛進,是符合國際上地緣經濟時代的新潮流的。1999年底,中美11月15日的協議,為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打開了大門。至少證明了兩件事。第一,中國改革開放以來的經濟發展成就,尤其是在亞太金融風暴期間人民幣能屹立而不動,已為世界所公認。不是任何其他國家能夠否認得了的。第二,也是更重要的,美國最後放棄了它對中國入關的阻撓,在其本身已經證明在地緣經濟時代,意識形態的考慮,已經過時了。因為意識形態與地理位置是地緣政治的東西。至今已失去意義。在同樣拙文中,我還就此點加以引申,論及中國統一之前景(見〔註2〕,頁19)。本文從略。但想重複強調另一點,即在地緣經濟時代,中國近年來發展的方向(譬如經濟改革,逐漸健全法律系統,整頓國營企業,強調科技興國等等),是絕對符合國際潮流的。就因為如此,中國在21世紀的地位,將被世界肯定,無疑。

當然,這並不表示中國內部沒有很多地方,尚待大力整頓與改革。譬如地方選舉,雖已在七千個鄉村中的60%以上地方實施有效,但尚須要繼續擴大到其他各階層,方能奢談民主曙光的到來。但,個人認為,更重要的是中國一定要找到自己的文化價值,以克服目下年輕一代的失落感。1989的天安門事件,充足地代表了這種失落感之嚴重性與危險。所幸的是,今日北京的領導人,似乎已深深體會到這一問題。所以,才會在1995年以來中國大陸在共產黨領導下,開始每年慶祝孔子的誕辰。據知北京海澱區(即北大清華所在地)也已經被稱為中國數典憶祖重新收拾整理儒家思想的大本營。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如果能繼續發展下去,不但對中國自己精神文明之再造有益處,而且對全世界都也是一件好事。這一點,須要略加解釋。

在本文開始時,我曾對以往每次世紀之交的意義,作了一個比較。並且也指出了每個世紀均有其國際號召。可是在這一次世紀之交,至於21世紀國際上的號召為何,我說這個答案要等到我們展望中國的未來地位,再回來談。此其時也。且說今日世界,在西方霸權沒落之下,應該是一重新被救贖的良機。但是在西方霸權文化統治世界數百年後的今天,試問有哪一個文化能夠代替呢?這雖然是一個浩大的問題。但個人認為,如果我們能分析一下西方文化不足之處,已思過半矣。只須要提出三點為例證即足。第一,西方文化認為適者生存,強者當霸,與日本文化酷似。這已在上面略略提到。第二,西方文化講功利有之,講厚道不足,鮮有同情心。今日世界仍存留了弱肉強食之餘波,正是如此。第三,西方文化對於國際秩序,認為有和平與安全即足,不須要有正義。姑舉例說明之。在二戰末期,主要由英美兩盟邦代表草擬的未來聯合國憲章中,原先第二條第三款僅言:「各會員國應以和平方式解決其國際爭端,俾免危及國際和平與安全。」後經中國政府勒令其代表顧維鈞大使提議在「和平」與「安全」之後須加入「正義」一詞。所以,這樣,聯合國今日憲章中第二條第三款才有「和平,安全,及正義」的字樣〔註3〕

試問當時中國代表所提出的「正義」觀念,來自何處?有人研究過乃來自儒家思想〔註4〕。再問為什麼當時戰時四強(蘇聯在起草聯合國憲章事宜中,雖然態度曖昧,但仍然參加。唯有法國仍是流亡政府,沒有參加草擬工作。故加中國,為四強),為什麼只有中國政府才會提出「正義」這個觀念?原因是除了中國固有的文化著重正義以外,還有一個原因,即中國近百多年來自身受到西方帝國主義侵略之痛,深知「和平與安全」很可能只是強權所挾持的產物。世界要真有和平與安全,必須兼顧「正義」。這樣,世界才真能有大同,才能避免大吃小的霸權天下〔註5〕。所以,這更證明了我以上認為中國應該找回我們自己優秀的固有文化,以做未來全世界的楷模。

雖然,什麼是正義是一個難以答覆的問題,西方研究此問題最有名的學者John Rawls僅能說出是將「社會與經濟不公平」加以照顧〔註6〕。而什麼是國際正義,更沒有定論。不過,本人認為在地緣經濟時代,我們知道什麼不是國際正義:譬如,在二戰以後的世界經濟秩序是建立在兩大條約體繫上,第一,所謂的Brettonwoods體系(即包括國際銀行及國際貨幣基金兩大組織);第二,即關稅總協(GATT),1995年後演變成世界貿易組織(WTO)。建立在這兩大支柱上的這個國際經濟秩序,雖然對工業國家利益照顧有加,但處處不利於發達中國家。譬如任何國家有政府扶植津貼企業的,則無資格加入關稅總協(今日的世界貿易組織),因此很多第三世界國家被排斥於其門外,無法享受其好處與保障,故出現很多不公平的現象,無法糾正。譬如,西方發達國家(包括日本)人口雖只佔全球人口的25%,可是他們的國民經濟生產總值的總和佔全球的79%。他們的出口盈利佔全球75%。他們的能源消耗量是77%。剩下來的百分比才是開發中國家的數字。另外,全世界的總貿易額約兩兆(即兩萬億)美元,其中開發中國家只佔15%;已開發國家佔85%。而全體第三世界的外債總額,竟超過兩兆美元。有的國家(像阿根廷),每年償還外債(本金加利息)所付出的金額,是它輸出純盈利的132.8%。這些數字,我想足以代表什麼是不公平。在這種國際社會,如沒有辦法克服這些嚴重的不公平現象,而已發達國家(包括經濟超強國),對之毫無動於衷的話,那就表示這不是一個有正義的國際社會。

中國的固有文化,不但教人不以霸道屈人。而且,更難能可貴地,是教導我們「天下有溺者,猶己溺也。」孔老夫子的「言篤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今日也可以做為維護公平與公正國際關係之準繩。有這種精神,才可以說是正義之端。在地緣經濟時代,中國如能找回自己固有優良文化,再以雄厚的經濟力量做後盾,將更能推出「天地有正氣」與「天下有正義」的號召,用以糾正國際社會的不公平與不公正。讓21世紀因此而比以前任何一個世紀都更有人性,更為文明。尤其在國際上普遍崇拜經濟勢力之餘,更須要談社會正義。這正好是西方帝國主義文化最欠缺不足之處。所以,中國人如果抓住了這一點,以我們固有講正義的王道文化,作為全世界新的價值標兵,那麼,中華民族在全世界必定會有其突出的貢獻,再不是仰人鼻息,人云亦云的時候了。這可以說是個人展望21世紀對中華民族的期望,也是我估計中國在全世界能佔什麼地位與可能起什麼作用的縮影。

果能兌現的話,那就證明了在這一百多年以內,中國由一個曾飽受帝國主義欺凌的「次殖民地」,蛻變為一個21世紀的經濟大國與文化足以領導全球的模範。說穿了,這意思是中國僅擁有了科技與經濟的發展,決定還不夠,必須還要成為文化大國,方能奢談領導國際社會。21世紀,在全球高度互相依賴之情況下,世界需要的是社會正義,故更需要一個文化大國來帶頭倡導國際正義。中國能否成為這樣有強大國力為後盾的文化大國,扮演一個適合這樣國際社會的文化楷模,其秘訣乃在找回中國自己固有的優良文化。善哉斯言。本人去國四十餘載;在美國大學教書歷三十餘春。所教功課儘是西方社會科學與國際關係(及國際法)學科。以上所言,認為中國的將來應該找回其固有文化之意見,乍聽來,也許酷似清末遺老食古不化之夢囈狂語。實則非也。相反地,這是經過長時期親身經歷西方社會,而且深入比較西方與中國文化後之結論。

〔註1〕James C. Hsiung, Asia Pacific in the New World Politics (Boulder, CO: Lynne Rienner, 1993).
〔註2〕見拙著《地緣戰略與新世紀中美關係及台灣問題》,《中國評論》(香港),1999年9月號,頁14-19。
〔註3〕請見China Institute, China and the United Nations(New York: Manhattan Press, 1956), 第一章。
〔註4〕見Randall Peerenboom, “Confucian Justice: Achieving a Humane Society”,International Philosophical Quarterly, 30,1:17-32 (1990); 及 Xun-wu Chen, “Justice as a Constellation of Fairness, Harmony, and Righteousness”, Journal of Chinese Philosophy, 24,4:497-519 (1997).
〔註5〕見〔註2〕China and the United Nations第一章,顧維鈞為中國政府立場的解釋。
〔註6〕John Rawls, A Theory of Justice(Cambridge, MS: Belknap Press of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71), p. 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