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瑜躲得過李登輝「致命一招」嗎?

興票案的謎團試析

邱毅
(中華經濟研究院研究員)


李登輝在說謊

經過一番天人交戰的煎熬,宋楚瑜終於在12月14日晚間,在其競選總部舉行記者會,解釋近日「興票案」的重重疑雲。

根據宋楚瑜本人的談話內容可歸納成四個重點:一是給錢的「長輩」是李登輝,一億四千萬的款項由秘書長專戶,透過中央黨部及華夏公司撥入宋鎮遠及陳碧雲(宋的小姨子)兩個帳戶。二是該筆專款之用途,是照顧蔣家遺族及執行李登輝所交付的黨政任務。三是該款項保存了八年,迄今年9月李宋交惡後,宋楚瑜已於10月初領出,準備面交李登輝,結束長期的李宋信託關係。四是宋楚瑜在信託過程裡,分毫未取不義之財,只是為顧及蔣家顏面及難捨李登輝往昔情誼,故未能及時和盤托出,產生社會輿論質疑,並有負支持者期望,致表達誠懇之歉意。

宋楚瑜的記者會尚未結束,蘇志誠和黃輝珍已迫不及待地出面否認。次日,李登輝在中常會更痛斥宋一派胡言,表示並無委託宋款項以照顧蔣家,甚至還誇張地向媒體表示「你們相信宋楚瑜嗎?」其實從李登輝及其手下所發表的各種言詞裡,已明顯地出現數處漏洞:第一是李登輝表示「國民黨的財務控管嚴格,錢財進出都需經主席和秘書長同意」。稍後財政部長邱正雄證實「一億四千萬確由中央黨部及華夏公司撥出」。將李登輝與邱正雄的兩段話搭配起來,恰好證實宋楚瑜「一億四千萬是李登輝交付由秘書長專戶內撥下」的說法。第二是上周李敖曾揭發國民黨透過華夏公司將博新賤賣予劉家昌,並前後撥付七億多給劉,責成劉擔負總統大選的文宣工作。此事件對照李登輝上述之說法,李登輝顯然還有另一秘密帳戶,才能透過華夏公司執行收買劉家昌之任務,此秘密帳戶誰屬?由關中在此事件裡所扮演的積極角色,推測應屬於連戰所有。第三是數周前中廣賤賣黃金地段的舊大樓,又向特定財團高價貴買兩棟大樓。由過程來看,五鬼搬運與收受回饋金的鑿痕畢現,也是經由華夏公司主導。這三件案子都與華夏現任董事長周康美脫不了干係,周卻在事後謊稱「不知情」、「查無此帳」,難道華夏已成為李登輝專屬的「洗錢中心」嗎?第四是李登輝先稱未交付款項予宋楚瑜,以照顧蔣家遺族,又自稱「自己記得很清楚」!但稍後蘇志誠、邱進益和徐立德又證明李曾交辦一筆款項給宋,目的是「照顧蔣家」,只是蘇說三千萬,徐說一億,邱推說不知金額。由上述莫衷一是的矛盾說詞,足可證明李登輝在說謊。

「大老闆」用「專戶」掌控核心份子

宋楚瑜的說法也存在相當多的疑點,最受質疑的部分有六點:第一是既然要照顧蔣家,為何不以基金方式為之,而要存入宋鎮遠和陳碧雲的帳戶?第二是既為照顧蔣家而設此帳戶,為何蔣家子女表示未收到款項?又為何八年後宋鎮遠帳戶內的錢還保留著?第三是在10月初將款項領出後,為何不馬上還給李登輝,卻延宕至今?第四是領出款項為何分成十數張千萬元銀行本票,而不是一筆整數?第五是宋楚瑜透露除照顧蔣家遺族外,還有李登輝特別交辦之黨政任務,這些黨政任務又是什麼?第六是興票案爆發,宋之說詞前後有完全不一致的版本,可信度存疑?

李宋兩造的說詞都存在許多疑點,為了嘗試解開「興票案」之謎團,我以中立的個人立場勾繪出以下的輪廓:李登輝對他的核心(或稱為生命共同體),有一套接近古代宮廷或現代幫派的運作模式,也就是他對每個核心份子,都會以「霸王硬上弓」方式設立專戶,連戰、劉泰英、蘇志誠都有,宋楚瑜當然也不致例外。這個專戶的「進帳」應是各界之捐贈,例如劉泰英之接受財團之獻金。「出帳」則有二:一是選舉時為支持特定人的支用,例如連戰給伍澤元選縣長的三六二八萬,及宋楚瑜助章孝嚴選國代的挹注。二是進行政黨間合縱連橫(俗稱政黨外遇)的花用,例如許水德所謂給施明德的奶水,林義雄指許信良收連戰的錢,連戰透過關中收編新黨大老的經費等。

宋楚瑜既然要在李登輝的權力網絡裡生存,自然被迫要進入此運作範疇內,如同在《笑傲江湖》一書裡,令狐沖身為華山派弟子,就必須受岳不群差遣,去執行一些並非自己衷心所願的任務。只是宋楚瑜難忘經國先生提攜之恩,仍常常動用專戶內經費支助蔣家遺族,如81年8月,蔣方良女士赴美之旅行費用等。民國81年12月底,國民黨二屆立委選戰成績不佳,黨內及社會輿論都反應時任秘書長的宋楚瑜須下台負責,李登輝保不住宋,只好批准宋辭去秘書長。然而李絕不願宋跳脫他的如來佛手掌,於是要求宋將秘書長專戶內的一億四千萬款項轉入私人戶頭,又虛情假意地對宋家表示「即使宋下台,也會照顧宋鎮遠留學創業」,甚至言明「帳戶內的本金之孳息,可以讓宋家自由調度」。李登輝表面的好意自然是有條件的,條件就是宋楚瑜必須繼續執行黨政任務。宋楚瑜本心自然極不樂意,但卻在李的家父長威權下被迫接受。然而宋也主動提出要求,就是這筆錢須分成兩部分,存在宋鎮遠帳戶裡的一億元,使用在李交辦之工作。至於另外四千萬則存在陳碧雲帳戶,以確保對蔣家遺族的照顧不致中斷。

緊要關頭殺出「致命一招」

後來宋楚瑜歷任省主席、省長,擺脫了宮廷大內的鉤心鬥角,接受了真實純樸的民意洗禮,他就像令狐沖離開華山派後,思維豁然開朗。他決定使用生命去彌補過去在李威權下的一些遺憾。基於這種心態的轉變,宋雖然在照顧蔣家遺族的工作仍不遺餘力,卻不願再為李去做一些可議的任務。為此李登輝對宋極不諒解,兩方情誼開始生變,並種下日後李宋破裂對決的導因。

宋楚瑜決心參選總統後,許多好心的黨內大老便提醒宋,李必然在緊要關頭殺出這「致命一招」。然而宋囿於情感考量,正像是令狐沖雖已認清岳不群之奸邪本質,卻擱不下長期如父子般的情感,始終不願正面撕破臉,也缺乏未雨綢繆的準備。後來令狐沖因此吃了大虧,甚至在岳不群廣發英雄帖後,被醜化成「武林公敵」。看看《笑傲江湖》裡的諸般情節,確與李宋間的恩怨情仇極為神似,難怪宋楚瑜老早以前就以「令狐沖」自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