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進益與邏輯

「問得極好，答得更奇」

6月2日《中國時報》載，總統府邱副秘書長在世新講演，王曉波教授向他提了兩個問題。一是「我們政府用『當局』來稱呼中共，並說這就是承認它是一個政治實體；現在中共不亦稱我們是『台灣當局』，為什麼我們還說它不肯承認台灣是政治實體？這在邏輯上是不是矛盾？」另一個問題是：「我們一再說中共企圖矮化台灣為地方政府？請你告訴我，將來如果中華民國政府統一了中國，台灣地區的金門、馬祖要隸屬福建，另外的台灣省和北高二市是不是也是地方政府？這在邏輯上有何差別？」邱副秘書長回答說：「王教授的邏輯學得很好，令人欽佩。相信如果只運用邏輯就可完成國家統一，王教授一定大有貢獻！」

這一問一答很有些禪家所謂的「機鋒」。借徑山宗杲禪師的話來說：「問得極好，答得更奇」（《五燈會元》卷19）。

「問得極好」，是因為王教授甚為敏感地看到當局言論中確實存在的邏輯矛盾。而這矛盾的由來，又恰好是因為當局有獨台甚或台獨思想所致。人所共知，台灣本是中國的一部份，是她的一個省。目前中華民國政府治理著台灣，所以它確實是一個政治實體，但又只能是從中國分裂出來的一個地方性的政治實體。作為政府也只能是在中國處於分裂狀態下的一個地方性政府。將來中國統一了，即使這統一是由中華民國政府完成的，那時治理台灣地區的政府，也仍然只能是一個地方性的政府。但有獨台或台獨思想的人們卻不願承認台灣是中國的一部份、一個省這一事實。他們或者要把台灣升格為一個獨立的國家，聲稱台灣政府是代表台灣國的政府，不是中國的地方性政府，當然也不是地方性的政治實體。又或者企圖把只治理著台灣地區的台灣政府升格為唯一代表全中國的政府，或至少也是與大陸的北京政府一樣代表著全中國，可以同它平起平坐的另一個中國政府。因此，王教授所指出的邏輯矛盾，反映了中華民國政府中某些人雖然口裡也講「完成國家統一」，心裡想的卻是台獨或獨台。要排除這種邏輯矛盾，就須先排除台獨或獨台思想。但對於包括邱先生在內的不少官員來說，這真是談何容易。所以，他們就只好為了堅持台獨或獨台思想而犧牲邏輯了。一般而言，官場中人是信權術，輕邏輯的。即使他們深通邏輯，情況也不會有所改變。

邱進益偷換論題

邱先生如果願意面對事實，真要「完成國家統一」，那麼王教授提的問題是並不難回答的。但邱先生不是這樣，因此他只好再次犧牲邏輯，公然違背論辯中須遵守的同一律，來一個偷換論題。我說邱先生「答得更奇」，「奇」就「奇」在他不正面回答王教授提出的問題，而把它轉換成王教授邏輯學得是否好，只運用邏輯能否完成國家統一的問題。這叫所答非所問，牛頭不對馬嘴。與此同時，他又頗快意地將王教授嘲弄一番，得勝回朝了。

邱先生說「相信如果只運用邏輯就可完成國家統一，王教授一定大有貢獻！」這話頗有深意。首先，在他看來，為了「完成國家統一」，除邏輯之外還需要有其他更重要的東西。毫無疑問，只靠邏輯推理是解決不了國家統一的。但邱先生所說邏輯之外的其他更重要的東西，難道就與邏輯無關，是無邏輯、非邏輯、反邏輯的？人們的行動是受思想指使的，只有合乎邏輯的正確思想才能在行動中取得成功。所以，不論邱先生如何瞧不起或看輕邏輯，只要他有思想、行動，就一刻也離不開邏輯。邱先生是政府的重要官員，國之棟樑。邱先生及其他官員所發表的有關國家統一的言論，除王教授指出的之外，邏輯錯誤不少，實行起來使人深有南轅北轍之感，難道不應加以適當的修正、澄清，以利國家統一的完成麼？

國家統一用不到邏輯？

其次，從上引邱先生的話，我還聽出了為政府重要官員的邱先生，對學者教授是相當輕視，甚至很有些蔑視的。他的話不外是說：你王曉波只不過懂得一點邏輯而已，解決得了什麼國家統一的問題！但是，邱先生應當知道，王教授只是一個學者，不是如邱先生能參與國家決策的高官。他在邏輯上做文章，向邱先生提問，不過是想為促進國家統一略盡微力，其用心亦良苦矣！邱先生何以不能體察一下民情呢？

邱先生認為在完成國家統一中，教授們所講邏輯的作用是很小的，重任還須由像邱先生這樣的高官來完成。套用一下邱先生評論王教授的說法，我想可以這樣說：「邱先生的邏輯學得很差，但深明統一之道。相信如果在完成國家統一中邏輯只有極小的作用或不起作用，不通邏輯的邱先生也一定大有頁獻。」但我仍十分懷疑，一個輕視學者和思想不合邏輯的人，是否真會大有頁獻。

官員輕蔑學者，由來已久。古之劉邦做了皇帝，把儒生的帽子取下來拉尿。大陸文革時期，「四人幫」也曾不斷宣傳「知識越多越反動」這個所謂「革命的馬克思主義觀點」，邱先生是否也受到了某些影響呢？

寫到這裡，我又覺得我所寫的其實都是廢話。台灣雖然已有了民主，但如邱先生及其他先生固執己見，一意孤行的話，小民們恐怕還是毫無辦法的。不過，我仍相信，一切阻撓、破壞、反對國家統一的人，最後都必遭失敗。這也可看作是一條邏輯－－歷史自身的邏輯。反觀中國歷史，無人能逃出這條邏輯，今天也不會有例外。◆